6、第六章：门第深几许 （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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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明儿个臣妾想亲自为黜儿进宫，请个御医来看看腿伤，不知王爷意下如何？”王妃又缓缓的转过脸，笑吟吟的看着沈诸暨，沈诸暨轻笑：“此等小事，何劳爱妃操心，明儿个下朝后，本王亲自去请好了。”
王妃的眼中闪过不快，却还是说道：“本宫这么些年来没见到妹妹，没想到妹妹的日子居然过得这么苦，还连累得王爷的骨血残疾终身，本宫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些许心意，就当是给妹妹的见面礼吧！”
“这……”沈诸暨迟疑的望向青姨与黜儿，但见青姨望向黜儿，黜儿则向青姨微微颔首，青姨也冲他微微点头，才道：“姐姐一片好意，妹妹又怎可却之不恭？那明儿个就麻烦姐姐了。”
沈诸暨依旧有些不放心的望向黜儿，却又听王妃道：“庄将军好久不见了，却依旧是这般硬朗壮实，本宫真是放心了。”庄义连忙道：“谢娘娘关心，庄某人现在早已不是将军了，还请娘娘莫要这般称呼。”
“原来庄叔以前曾是个将军啊？我还道他是个普通的赶车汉子呢……”雨朱有些吃惊的想着。
王妃也没说什么，只是又望向雨朱，笑道：“不知，这位姑娘又是谁？”
青姨望向黜儿，黜儿看了她一眼，又缓缓看了王妃一眼，突地轻声道：“她……她是我的雨朱姐姐，我们是在永昌认识的，从永昌的万花楼，到茂州的醉红楼，再到凉州的红袖阁，她一直跟着我娘谋生计将我拉扯大，现今我们回京师，我与我娘都舍不得离开她，所以就把她一块带上了。说着，眼中兀自闪烁着温柔的光芒，带着一丝腼腆的笑看着雨朱。
他这么如温柔的小绵羊的眼神，突然看得雨朱打了个哆嗦。至于万花楼，醉红楼与红袖阁究竟是什么地方，她根本就不知道，但是想起在进门前黜儿的吩咐，她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只好学黜儿一般腼腆而含笑的看向王妃，缓缓的做了一福。
谁料王妃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番，眼中流露出古怪而讥诮的神色，看得雨朱心头无名火起，却只能按耐住。然而一扫眼，所有的下人们也正用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不时窃窃私语几声，不由得让她浑身上下一阵不痛快。
她突然间很想知道，这万花楼，醉红楼与红袖阁究竟是什么地方，惹得众人不住的斜视？
但听王妃哈哈一笑，对黜儿道：“看样子，你是很喜欢你雨朱姐姐了，是也不是？”
黜儿天真而乖巧的点头：“我可喜欢姐姐了，我娘说，雨朱姐姐日后若是嫁不出去，就让我娶了她。雨朱姐姐也总是说自己以后是找不到看得起她的夫君的，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说……但是……但是……”说着，他忽地望向雨朱，眼中的笑更加的温柔而童真，竟如几岁的孩童一般：“好姐姐，我真的希望能被你说中，然后我娶了你，好不好？”
这幅表情，还好雨朱的口里没有茶，否则非给一口喷出来。她张口结舌的不知说些什么，却见黜儿身后的青姨不住的给自己使眼色，不由得又只好羞红着脸一笑，心中却不骂王妃了，转成千百遍的骂黜儿这个天杀的小混蛋，好话不说，竟挑些稀奇古怪的话说，还装出一副可怜的神色。倘若自己曾被许配于人，或是早已下嫁，这话岂不是要害得自己清誉扫地？
其实她不知道，自己的清誉早就当着众人的面扫地了个精光。
王妃眼珠一转，拉住黜儿的手：“放心，以后自有本宫为你做主。”说着，又笑道：“不知从你出生到现在，都一直与你娘住在什么地方？”
黜儿又怯生生的道：“我先是与娘和庄叔住在当阳的倚红楼，后来随着娘到了巫州，一位好心的大婶收留了我们，她说她叫妈妈，她也开了一家楼，名字还好好听，叫‘醉生梦死’。娘帮她做生意，我帮她拖地打扫床铺，庄叔做杂工，偶尔娘的客人看我顺眼，还大方的给我几个小钱花，我乖，都给娘了……”话至此，众下人无不面面相觑，沈诸暨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见下人不住的交头接耳，他终于忍不住咳了两声，那帮下人们才识趣的不作声了。
王妃眼中的笑意更加的浓厚了：“那后来呢？”
黜儿笑道：“后来不知为什么，娘又搬去了永昌，娘说做巫州穷，赚不了大钱。于是我们又去了永昌的万花楼，娘继续帮里面的大婶做生意，我帮大婶算帐，庄叔继续做杂工。那个大婶不喜欢我叫她大婶，非叫让我叫她妈妈……我们就是在这里认识了雨朱姐姐。那时里面的凶大婶逼雨朱姐姐做生意，姐姐死活不干，还说要自尽，还是娘开导了她呢。姐姐后来就在楼里大红大紫了，好多叔叔伯伯都要和她做生意，姐姐都懒得理他们，但是姐姐对我娘很好，还说她很感谢我娘，说娘那么会做生意是她的榜样，还说那时说要自尽是一时想不开……”
沈诸暨正在低头喝茶，本来是想掩饰自己尴尬的神色，谁料听到这里，一口茶水再也忍不住的从他口中喷了出来，顿时将衣襟打湿了一片。
“咳……咳咳咳……”王爷尴尬的咳起来，那个管家模样的下人连忙轻拍王爷的背，又掏出手绢为他擦干衣襟上的水。
雨朱越来越听不明白黜儿口中的“做生意”到底是什么生意。究竟是什么生意要在什么一堆起着好听的名字的楼里做？但是想到黜儿给自己编织的这个过去，她又不禁傻傻的笑了，心里犯嘀咕黜儿口中的生意究竟是什么生意，不过……有黜儿和青姨在的“生意”，肯定是好生意吧？她偷偷的想着。
于是，她傲然的迎上众人怪异的眼神，心中还有些洋洋得意，但见跟随王妃的一个小丫鬟有些鄙视的看着自己，不禁趾高气昂的横了她一眼，又高傲的抬起头去，心里还琢磨着“你是这里的丫鬟，日后我也是这里的丫鬟，敢横我？”
那个小丫鬟连忙低下头去，心中暗想着这一行四人都是极品，怎地都这般不要脸？
但听黜儿接着说道：“后来雨朱姐姐不想在永昌呆了，说这个地方在边境，不安全，和那些胡人做生意不痛快……”说道这里，好几个下人憋红了脸，想笑又不敢笑，黜儿却继续道：“于是雨朱姐姐又和我们一道北上至茂州，娘和她一起找了家醉红楼安顿，里面居然也有个大婶，居然也叫妈妈，但她不喜欢娘，喜欢雨朱姐姐。娘说她年纪大了，没雨朱姐姐那么好做生意了，于是吩咐庄叔去外面做木工赚钱，又吩咐我多给人记账赚钱……最后娘说这里赚不到钱，大婶对她也不好，做她们这种生意的，一个地方不能久呆，给人做工不如回凉州去找曾经的姐妹，自己当老板……于是我们又到了凉州，娘和另外一个姑姑开了家红袖阁，庄叔当上了护院，雨朱姐姐在里面当一把手，好多漂亮的姐姐帮娘做生意，他们居然都叫我娘妈妈……”说着，他忍不住又咳了起来。
沈诸暨满脸羞红，端着茶的双手不住的哆嗦，王妃高兴得哈哈大笑，她摸着黜儿的头道：“你娘与你雨朱姐姐真的都是做生意的好材料，既然日子过的这般惬意，为何又要来京城呢？”
黜儿道：“这几年凉州又不大太平，民间传言回鹘人要一雪当年的耻辱，于是很多人都离开了，凉州一下子就穷下来了，娘与姑姑的生意也做不下去了，娘就对我说，她不想再做生意了，还劝雨朱姐姐也别做生意了，不如回京师，找我那个有钱的爹，过过安稳富贵的好日子，于是我们就来投奔爹了……”
众下人拼命的憋粗了脖子不让自己笑出声，沈诸暨的手抽动的厉害，神色极度的不自然，那个管家模样的下人也不禁偷偷的斜眼瞄了雨朱瞪四人一眼，神色极其的诧异。
青姨似笑非笑的望向沈诸暨：“怎么地了？嫌弃我们是生意人，看不起我们了？”她不但不脸红羞愧，反倒是毫不在意儿子说出这般不堪的过去，更是让众下人瞪目结舌，半晌不知该如何反应。
“噗嗤——”一声，终于有个下人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王妃佯装生气的瞪了那人一眼，又转眼一笑：“好孩子，看你乖巧的，把大伙都逗乐了。那……不知你以后有什么宏图大志？你可要知道，既然当了王爷的儿子，就不能给王爷丢脸！”
黜儿饶头羞笑：“我什么都不要当……我……我就想守着雨朱姐姐过日子……”
众人哑口无言，心中想着这小子可真是个痴儿，雨朱满脸的羞红，想出声，却被青姨凛冽的目光瞪住。
沈诸暨苦笑：“青儿，以前是本王对不住你……本王日后定当好生补偿，望青儿你……切莫自暴自弃……咳咳……青儿你今儿个也累了，本王今日还有要事要办，就不与你叙旧了，老宋，呆会带他们去东边的小院安顿下，哦，对了，还有，老宋，待会叫月白与茉莉随他们一同去东边的小院……嗯，好了，爱妃，我们走吧……”
说着，沈诸暨搂着王妃周颦儿，一阵脸红一阵脸白的走出了花厅，周颦儿迈出门槛之际不忘冲青姨一笑，又高傲的回过头去。众下人丫鬟跟在他二人的身后，也快步的走了出去。
待到脚步声远去了，雨朱冲门口重重的“我呸……”一声，而青姨则与黜儿互视一眼后，两人哈哈大笑，笑得让雨朱郁闷不已。
“青姑娘，黜儿少爷，请随我走吧……”方才跟在沈诸暨身旁做管家打扮的下人缓缓开口，青姨看了他一眼，脸色却蓦然变得凄哀，她轻声道：“宋伯，许久不见，你可好……”
老宋满脸泪痕：“大小姐，老奴很好，但是老奴知道大小姐的日子过的很不好……”
青姨走上前抹去他的泪水：“过去的一切，都是前尘往事了，现在整个白家就剩下你我二人……只要你我二人好好的活着，我父母的在天之灵也会安息……”
老宋叹息：“白家……还有多少人记得当年的白家……”
青姨淡笑：“伤心往事，就莫要再想，你看，我们这不是团聚了吗，还给白家添了个外孙。走，今日我要与你好好的聚一聚……”说着，挽起老宋苍老的手，缓缓走到门口。
庄义回头对黜儿道：“公子，我来背你吧！”
黜儿眼珠一转，道：“不必了，雨朱姐姐，你扶我走吧！”说着，伸出双手，冲雨朱一笑。
雨朱无奈，只好扶着一瘸一拐的黜儿出门。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门第深几许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