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动客情》提刀探花

3、第二章

　　“雨停了。”

　　不知过了多久,老天终于收了肆虐山峦的暴雨神通，却依然没有放晴的架势，庇护所里的五个人各怀心思，有人想趁着雨停出去寻找出路，有人认为应当原地等待救援。

　　富奇文和彭浩争执不休，程橙夹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她既不想冒险出去寻找出路，没有食物她也不想留在原地等死，谁知道有没有救援队，谁知道救援队什么时候来。

　　汪蘅坐在秦朗身边默默听着二人争辩，富奇文、程橙和彭浩原本就是互相认识结伴出行的同路人，唯有陈、秦二人是半路加入。富奇文和程橙要走，彭浩认为现在多了一个不宜移动的病号，应当原地等待救援。秦朗还处在失温恢复中，懵然发现自己是光着身子裹在露营毯里，怪不得右边那一坨烂布这么熟悉，原来是他重金购置的骑行服，视力稍微恢复以后，他又看见他老友一样的宝贝山地车插在一坨烂泥里，瞬间心痛难忍，连二人争辩也未入耳。

　　汪蘅望向秦朗，见他一脸虚弱无力，思维陷入泥沼的恍惚样子，显然体温尚未恢复。

　　“我就是这么和同伴走散的，”汪蘅润润唇，“我扭了脚，同行的人分成两拨寻找出路再也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遇难了。”也不知是遇难了还是嫌弃一个受伤的人拖累了他们，网上联系临时组建的5人徒步，如今只剩下汪蘅陷在这里。

　　“我觉得我们最好不要分开，我是个大夫，你们和我一起不会吃亏的。”

　　“可是我们没有食物了，”程橙看着汪蘅的背包，她刚才物资齐备的样子实在是让人眼馋，饥饿让她有些嫉妒有葡萄糖水喝的秦朗。

　　汪蘅望着程橙，没有作声，如果她说她刚才救助秦朗已经用尽了她最后的物资，一个伤了脚的女人和一个暂时不能移动的失温患者，在这种要命的环境下，任谁也会觉得是个拖累。汪蘅收紧背包，刚要说话便见秦朗开口，他嗓音低沉，因为思维漂浮显得语速格外缓慢：“不如这样，我们在这里再休整一天，等我恢复恢复，我可以带着汪蘅。”秦朗的思维和体力在逐渐的恢复，他发现汪蘅的右脚踝异常肿胀，非必要情况下，汪蘅根本不站起身走动。

　　彭浩见终于有人支持自己，更加坚定道：“五个人，总比三个人生还几率大些。”富奇文发出嗤的一声笑，转身走到了山洞口，盘算着接下来到底应该怎么办。程橙坐到秦朗身边和他攀谈起来。五人短暂的达成了共识，庇护所里除了程、秦二人交谈和柴火哔剥再无他声。汪蘅攥着背包带子一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既然走不了，我们互相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程橙，是东大研一的学生，我们趁着五一假期来长泽山徒步，谁知遇上了这极端天气。”程橙在秦朗身边，格外热络，美貌也是一种资源，长得好看的人尤其容易受到优待，秦朗从小到大见到得到的优待太多了，他好看到像一颗恒星，有着巨大的吸引力，让路过的尘埃都成了围着他转的星尘。

　　“我叫彭浩，跟程橙一样是东大的学生，程橙是我的女朋友，”程橙瞪了他一眼，有些不满意他在秦朗面前说出他们的关系。“那边那个是富奇文，是我发小，做汽车生意的。”

　　秦朗笑笑，弯弯的卧蚕趁在看狗都神情的深邃眼眸上，让彭浩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能不能不要乱放电。

　　“我是秦朗，是个演员，从长泽山东北部宗营峰过来的，离开剧组骑行了一段时间就遇上了泥石流，路被堵了，但是出现泥石流这种灾害，剧组联系不上我，应该已经开始搜救了。”

　　“你从宗营峰骑车过来，一段时间，是多久。”许久未开口的汪蘅询问的望向秦朗

　　“大约两天。”汪蘅默默计算距离和获救的可能，挫败的想到没有定位设备他们基本无法走出这片山林，原本的手持GPS在泥石流发生的那一刻全部丢在了上一个营地，而那三个年轻人根本没有想过深山里手机会没有信号，曾经妄想凭着手机导航徒步深山。汪蘅的手无意识的搭在自己肿胀的右脚踝上，感觉一阵无力与绝望袭来。

　　秦朗温声问道：“你呢，光知道你叫汪蘅，你还没有自我介绍呢。”

　　“她叫汪蘅，一个看男科的医生。”大马猴一样蹲在洞口的富奇文恶声恶气道。

　　汪蘅无所谓的靠在岩壁上，艰难伸直了受伤的右腿，直直望进秦朗眼睛里：

　　“你骑行，总不会不带任何定位设备，还能用吗。”

　　秦朗失笑：“能不能先借我一套衣服？”

　　程橙不知道想到什么，红着脸忽然笑了出来。一时间，庇护所里的氛围有些古怪，秦朗聪明的没有追问是谁扒光了他。

　　富奇文黑着脸在背包里翻了翻，找出一套勉强还算干爽的衣物扔给秦朗，秦朗伸出肌肉紧实骨骼修长的手臂，在睡袋里摸摸索索穿衣服，百忙之中还瞄了一眼始作俑者（jiumingenren）汪蘅，只见那人神色如常靠坐在岩壁边，抱着手臂，双腿一曲一伸，看似放松实则筋肉紧实，像一只优雅而警惕的猫科动物。秦朗缓慢又僵硬的把衣服穿好，总算是从衣不蔽体的羞恼中缓过一口气来。

　　糖水撑起的精力并没有维持多久，秦朗很快又昏睡过去，嗜睡也是失温的症状，汪蘅守在昏睡的秦朗旁边忧心不已，演员这个行业好像和脂肪有仇，长期的健身和控制饮食让秦朗身姿挺拔，肌肉线条流畅诱人无比，然而失去了脂肪的保护正是秦朗迅速失温的关键，这幅让人脸红心跳的男性躯体耗能高并且更不耐饿，这也是为什么饥荒年代体脂率更高的女性存活时间更长，如今他们既没有食物补充热量，也没有药物给秦朗快速纠正失温维持心率，甚至站起身来走几步都可能引发室颤要了他的命，说是休整一天一起出发，现在没有人比汪蘅更清楚秦朗的情况，而她自己，脚踝肿胀连登山鞋的鞋带都系不上，她索性脱下沾满泥水的鞋子，往不锈钢水杯里倒了点热水给自己热敷起来，尽早恢复一分，生还的几率就更大一分。

　　富奇文不停地喝水来缓解饥饿，饥饿带来的低血糖让人烦躁无比，没说上两句又和程橙吵了起来，彭浩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汪蘅看看表，天色晦暗，草深树高，实际从庇护所往外看不了多远，外面的救援人员也很难发现这个不起眼的小山洞，很快又是一个夜晚来临，汪蘅喊住彭浩，让他从秦朗骑行服上割下反光条，把鲜艳的骑行服充分利用，割成一条又一条的布条和反光条一起满满的系上外面树梢。

　　“别吵了，越吵越饿。”汪蘅忍不住对着争吵的两个人喊了一声，她也烦躁，不知道有没有人能找到他们，这种不确定像一种情绪黑洞，一不小心就把人拉进绝望的泥沼。

　　“听我说，我们现在要每隔半小时吹三到五次口哨，”汪蘅拽下包上挂着的求生哨，扔给富奇文，“不要争吵和大叫，太浪费能量了，力气留着吹哨子吧。”

　　这时，彭浩系好标记物苦着脸回来，他看到河水已经漫出河岸，连日的暴雨，再这么下去，很快就会形成洪水，洪水和泥石流，老天要亡他们几个，并不用动用这么多杀招。

　　“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往更高的地方迁移。”彭浩将发现的情况告诉大家，一时间庇护所中一片寂静。程橙已经开始一声不响的收拾东西，汪蘅扶着崖壁单脚站起身，伤脚并不敢使力，她看了看尚在昏睡的秦朗，明白继续等下去只会五个人死在一处，她望向彭浩，这个宽厚的年轻人不忍的扭过头去躲开了她的目光，是啊，素昧平生，谁也不会愿意浪费逃命的时间去救助两个不能自由行动的人。

　　三个年轻人沉默又迅速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富奇文把求生哨还给汪蘅，想了想，又从包里拿出一个打火机扔给她，别别扭扭看了汪蘅一眼，扭头就出去了，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伤了脚，一个昏迷不醒，富奇文压住心里刚要冒出头的那点愧疚，拼命在心里念叨是汪蘅他们自己运气差。程橙拿出她最后一块巧克力，那是她保命的东西，因为饥饿难忍还啃了一个角，她默默走到汪蘅身边，把巧克力塞给了汪蘅，“我们……对不起，你保重。”

　　彭浩除了一个睡袋再没有什么可以留给汪蘅和秦朗了，他走到洞外，这是他年轻的生命中第一次这样直面死亡，这两个人很可能因为他们的放弃被洪水冲走，被再次发生的泥石流掩埋，可是他们的体力也已经到了极限了，实在是没办法再带上两个伤病。

　　“我们往山上走，如果遇到救援队会告诉他们你们的位置，如果我们可以出去，会想办法救你们的。”彭浩一直背对着他们不敢回头，汪蘅甚至从年轻人的声音中听出一丝哽咽。话音刚落，彭浩便追上前面的两人，渐行渐远，在晦暗天色中逐渐消失在汪蘅的视线中。

　　就剩我们两个了。

　　汪蘅攥着打火机和巧克力，大脑飞速运转，怎么才能靠着有限的物资让秦朗和她自己活下来。

　　他们的灾难，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