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动客情》提刀探花

4、第三章

　　汪蘅穿上泥污的登山鞋，忍痛狠狠的勒紧了鞋带，她扶着岩壁单脚跳着在山洞里转悠，有几根被当做柴火捡回来的树枝正合她意，汪蘅把秦朗剩下的骑行服割成长条状，用布条和树枝把她肿胀的右脚踝牢牢地固定住，剩下的一部分也割成布条拴在背包带上，做完这一切，她试着用右脚踩踩地，疼痛让她冷汗直流，不过好在疼痛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汪蘅又去看看秦朗，拍了拍他的脸，发现唤醒无果，掰下一角巧克力化在热水里。巧克力的香味让汪蘅腹中饥饿更甚，汪蘅强压下饥饿把巧克力水给秦朗耐心喂下去，把杯子里剩下几滴倒在自己嘴里。汪蘅心里叹息，如果有药，我一定能把你救回来，你这么年轻，可不要死在这荒山野岭里。

　　休整了一会，感觉体力恢复一点了，汪蘅瘸着脚把洞口插着的山地车拽进来放到地上，又找了些长一点的树枝把山地车简单固定一下做了个简易担架，虽然对山地车不甚了解，汪蘅也觉得这车一定价值不菲，轻便到一只手就可以举起来。

　　她想把昏迷的秦朗挪到她做的简易担架上，真正开始做这件事的时候，汪蘅发现她高估了自己的力气，再控制体重，秦朗也是个成年男人，汪蘅拖着伤脚咬牙切齿的拖拽秦朗最后泄力到瘫倒在地上，回头看看，也不过是将将将他的上半身挪到担架上，那一瞬间，汪蘅不想拉着秦朗逃命了，汪蘅躺在地上负气的想，让他自生自灭吧，自己并不亏欠他。

　　可是，就剩他们两个了，秦朗昏迷不醒，进来一只兔子都能把他啃了，哪怕她有幸逃脱，往后半生，午夜梦回，会不会有人在阴暗的山洞中质问为什么丢下他？

　　汪蘅想想那个场景，又默默起身努力。

　　秦朗不是没有恢复的可能，尽管虚弱一些，正如彭浩所说，两个人总比一个人生还的可能更大些，汪蘅望着洞外浓稠的黑暗，决定还是带上秦朗。

　　还好有菜鸟装备多，包里还有一直没舍得用的登山绳，汪蘅缓了口气愚公移山一般一点点把秦朗全部挪上山地车担架，拿出登山绳和秦朗自己的防水毯，里三层外三层的把秦朗捆在了担架上，确定他不会摔下来以后，汪蘅将登山绳的绳结缠上了自己的肩膀，背上背包，打开背包带上挂着的强光手电，调低亮度节约电量，汪蘅带着秦朗拄着拐出发了。

　　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冷汗就从汪蘅额头上缓缓渗了出来，连接的担架的登山绳勒进她的肩头，她不得不像一头老黄牛一样向前倾身靠体重带动登山绳才能把秦朗拉着向前走，伤脚上传来的痛感让她差点坐到地上。

　　“你最好撑住了，我费这么大劲，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扔进山沟里，洪水里。”

　　汪蘅咬着牙冷汗涔涔，总算是开始向前进，她寻找着彭浩三人的足迹一路向上，秦朗坠在后面，“我们不会死的，你是演员，比我们值钱多了，泥石流这种灾害发生以后你又失联，救援早就开始了，只是暂时还没有找到我们。”汪蘅也不知道是在跟秦朗说话还是给自己打气，一路上脚不停嘴不停，走一段就抽一条包带上绑着的布条系在树上。

　　秦朗朦朦胧胧间听到一个人絮絮叨叨不停地说话，一开始在自我宽慰，接下来从三岁开始像个老太太反刍一样开始回忆，后来没什么可说的了，那人又开始背书，秦朗烦不胜烦，他太想睡觉了，太累了，这个人为什么一直在讲话吵的他睡不着。

　　他艰难的撑开了沉重的眼皮，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缓慢移动，有个人像牛拉破车一样前倾到几乎趴到地上才能带着他向前走，刚下过暴雨，山里并不好走，那人一步一滑，一边走一边絮叨，时不时还用袖子擦擦脸，也不知是擦汗水还是泪水。走一段路就要停下来蹭蹭鞋子上沾上的湿泥，不然湿泥越粘越大，坠的她根本抬不起腿。

　　很快，秦朗又陷入了不可控制的昏迷，睡过去之前，他终于认出了那个声音，比一开始更加嘶哑疲惫，那个人，是汪蘅。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彭浩三人的足迹早就找不到了，汪蘅只能埋着头不停往上走，好像一停下来就会被身后的洪水猛兽吞噬，好像一停下来就会被这寂静的黑夜抽走所有力气。

　　直到汪蘅看到了熟悉的布条，疲惫不堪的人终于失去了最后的支撑，她迷路了，又走了回头路。

　　心里的那根线崩断以后，汪蘅一脚踏错，身后的秦朗侧翻滑了下去，连带着把秦朗拴在身上的汪蘅一起不知道摔到什么地方去。

　　七荤八素的翻滚中，汪蘅和秦朗被缠在一起，不知道被突出的山石和树干撞到多少次才渐渐停了下来。

　　汪蘅的肋骨撞到一棵树上，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她蜷在淤泥里，摔得她半天才喘出一口气，而身边的秦朗更是毫无声息。

　　汪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从默默流泪到嚎啕大哭，她终于不再压抑心中的恐惧。

　　“秦朗，秦朗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肋骨钻心疼痛，然而不嚎啕一番不能宣泄这接连几日的倒霉和恼火。“秦朗，你是个男人！你老让我拽着是怎么回事。”

　　“秦朗，你醒一醒，”秦朗听到了嚎啕大哭的女声，心里难过却睁不开眼睛。

　　“秦朗，你醒一醒，求求你，不要死，秦朗，是我救的你，你不能扔下我一个人，求求你，你醒一醒，我害怕啊我害怕啊，别扔下我一个人。”

　　秦朗心里想着，你别哭，别害怕，我不走。

　　汪蘅嚎啕了半天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慢慢的自己也哭累了，肋骨估计是断了，实在疼得厉害，连嚎啕大哭都不能尽兴，呼唤秦朗也只剩下气音。

　　汪蘅摸摸索索，好在塞在背包旁边的巧克力还没掉，她破罐子破摔的拆开全部的巧克力，给秦朗掰了一大半，热水是早就没有了的，只能硬塞进秦朗口中。她自己留了一小块，她把命全压在秦朗身上了，她已经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如果秦朗还是这样，那就一起死在这里好了。她尽力了。

　　在烂泥里躺了一会，汪蘅平静了情绪，开始冷得发抖，滚了一身烂泥，快湿透了。这样下去，自己没摔死要先冻死了，看看旁边无声无息的秦朗，他倒是还好，安安稳稳躺在防水毯包裹的睡袋里不知死活。

　　死就死吧。

　　汪蘅捂着肋下硬撑着从烂泥里坐起来开始脱掉潮湿沉重的衣物，解开缠绕在秦朗身上的登山绳，在抖的不能自理之前钻进了温暖的睡袋。

　　这个睡袋，原本是彭浩给女朋友准备的双人睡袋。

　　给两人做个裹尸布倒也不嫌挤。

　　汪蘅调整了个不会太疼的姿势，终于不管不顾的昏睡过去，这一晚上，实在是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