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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原来也是夏天(上) ...

  •   手机上显示今天是2019年的8月15日,气温26℃-34℃,多云转晴。

      贺穗走得有些腰酸,这才让许幸杏找了把长椅坐下。她抬腕看了看表,时针正巧指在“5”的位置。

      这是一个很精致的腕表,看上去有些年头。银色的边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几条擦痕,但表蒙却很崭新。贺穗习惯性地摩挲这腕带的纹理,目光则向湖面投去。

      湖面上绿叶的倒影,被分割成如同果冻一样,绿色与白色相容。天空极尽饱和的蓝与绿的湖面呼应着。

      “穗姐,你的奶茶”贺穗伸手接过,冰块的凉意瞬间打散了贺穗放空的情致。这倒让她想起之前看过的一句有关奶茶的调侃实在有趣“你们那边没喝秋天的奶茶判几年?”

      贺穗低头忍不住暗暗笑起来,想着等最热的这段时间过去,也就差不多秋天了。从考研来杭州的那时候算起,到现在也约莫快三年了。

      “这冰淇淋真不错,我味道很像以前我学校门口的味道”许幸杏握着冰淇淋转了转打量一番“穗姐,那个香草味的你试过没有”

      “穗姐?”许幸杏见贺穗又在出神,就用手戳了戳她的胳膊。

      “啊,你说什么”贺穗侧脸。

      许幸杏轻叹了口气,又重复了一遍“我是问你吃过那家店买的香草味的冰淇淋吗”

      “没,我好像就只吃过巧克力味的”贺穗没有丝毫迟疑地回答“因为我就喜欢吃巧克力味”

      “好吧,都没有探索精神”许幸杏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若有所思地想再去买一支来尝尝。

      “你不会又想吃一根吧”贺穗戳了戳她的脑袋“你是来着上学的!你妈托我照看你,大老远过来,小心水土不服!”

      “哎呀,来多久了都”许幸杏偏了下头“快开学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出来玩”

      “你这么多天还没玩够?”贺穗收手“你妈要我再三叮嘱你,去了华美就好好读书。而且你也别忘了当时你费了多大劲才考上的。”

      许幸杏给贺穗捏捏肩捶捶背“知道啦知道啦,这也多亏穗姐啦”

      贺穗点点头,“还好还好,有机会带我去华美里面看看。其实西湖我也不经常来。”

      她提起座椅上许幸杏的冰奶茶,一脸嫌弃,“赶紧的,拿纸擦擦,这么多水,杯子也擦擦。”

      许幸杏屁颠屁颠一面拿纸递去,一面接过奶茶。笑笑着:“行,一准忘不了,等我在里面混熟了就带你进去,给你当导游,可是导游想尝尝香草味冰淇淋。”

      贺穗瞧着许幸杏的傻样还是松口“去,帮我买根巧克力味的冰淇淋,你还要吃什么味道自己买”

      贺穗的手有些粘,就拈着手打开挎包。

      “不是说怕水土不服拉肚子吗”许幸杏作死反问贺穗

      “那是说你,不是我,我都来多久了,早就水土不服过了。你要不要吃”贺穗作势收回百元大钞。

      “要要要”许幸杏接过,摆了个ok的手势跑没影了。

      贺穗满意一笑,又从包里拆了包湿纸巾擦着长椅。

      此时此地的杭州,没有正午时被太阳直晒着那样炎热。认真感受会发觉,丝丝爽意藏在暮夏的风里,就算是余光里也更多是绿意葱茏,湖光水色。

      “贺穗!要不要也常常其他味道”许幸杏的声音有些尖利,从不远处遥遥传来。

      “不用啦,就巧克力味的就可以啦.”贺穗寻声抬头,找着许幸杏的身影,目光却忽地停驻在队尾回头的男人身上。

      “?”

      “宋其野吗。”贺穗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那个男人也循着声音传走的方向看向贺穗,他是带着些许惊异的神情。

      贺穗见他转过身,把耳机轻轻摘下。

      两两相视,贺穗和他的目光在无数流动人潮的背影中短暂交叠。

      她感觉这一刻手上的腕表不走动了,视线聚焦在他身上,他身后的景与人慢慢模糊,最终只是格外凸显出他的声音在贺穗眼前。

      贺穗迫切想说些什么,至少让许幸杏快些,或者让她改买香草味的冰淇淋,又或者........

      她说不出来,脑袋里无数画面凌乱着,她呆了一下,倏然间又红了脸。

      有些时候,只需要一眼,就可以勾起无论多么久远的记忆,而眼前的他就是这样的存在。与他的一切故事虽然短暂,但又足以成为贺穗年少时光的代名词。

      贺穗木木地低下头消化刚刚的那一眼,突然就想起很早之前老师讲欧亨利小说必提的一句话“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如果用来形容贺穗此刻的想法,将是无比契合。

      “来时,我没有一刻不希望遇见他,到了,却又总觉得不是最好的时机。于是拖到现在,到了今天,等到了一个巧妙又意外的意外,这是最好的,是没理由逃掉的。”

      -------------------------------------

      宋其野。这个名字贺穗好长时间没听过了。

      一个贺穗很早很早之前喜欢的男孩,早到大概是十年前的开学日。

      贺穗仍分毫不差地记得那个夏天,被汗水浸湿而被迫簇簇分明的前额发,还有斑驳一地摇曳不止的树影。

      七年级开学的第一天贺穗就迟到了,并不是晚过上课铃的时间,而是晚过了班主任的特殊时间要求:预备铃前十分钟,准确来说贺穗是踩点进去的,赶不巧的是班主任早早就在教室里等着了。

      其实今天出门的时间不算晚,贺穗骑着她那辆山地车,最开始开始骑得是平平坦坦顺风顺水,沿途会经过市医院,而市医院就是建在一个大上坡上。

      贺穗奋力踩着踏板,终于还是在一半的时候停下了,贺穗倒巴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飞去教室最好了。
      高温和紧迫的时间兼职简直就是双重折磨,可是贺穗的腿实在酸得不行,只好停下自行车牵着走。

      医院门口有两颗老榕树,交叉凌乱的树枝有茂密的绿叶,挡住狂热的阳光。旁边各伴着几科中等体态的树。

      她就双手搭在自行车手柄上,上身微微前倾,头耷低低拉着,阳光明一段暗一段晃的眼睛疼。

      看着小腿上光斑唰地向后撤,能感觉到柏油马路好像在俶俶往外冒热气,贺穗又止不住懊恼:早知道穿条长裤就好了。

      一路上贺穗脚步一秒都不敢停,也幸好是一路上都是绿灯,贺穗本安慰着自己“没事时间正正好”

      实在是始料不及,一进教室就听班主任开口了:“开学第一天就迟到,以后都给我记住这个时间,别什么给我踩点到教室”

      贺穗知道这最后一句在说自己呢。

      有时候正正好就是不正好。

      “天不遂人愿”最好描述此情此景。
      开学第一天,贺穗在班主任的注视下,成为第一节政治课开始前唯二在后黑板罚站的人。

      “千刀万剐一秒入冬” 即使贺穗还汗湿着背,教室也没有空调,也不妨碍她切身体会这种独特体验。

      死一般的寂静终于随着上课铃响起,政治老师走上讲台中止。

      罚站十三分钟,总算可以坐下了,前排俞礼转过头摆了个同情的表情,贺穗瘪瘪嘴。

      又转身从书包里拿出了课本,抬头听老师自我介绍。这个看起来很年轻的老师,头发微微过肩,姓蔡。

      “这样,我选一个课代表,来负责班里政治这门课的工作”蔡老师手腕搭在立起来的课本上,微微笑着,“那这一组最后一排的那个女生吧”

      老师指的就是这一组,贺穗有点不知所措了,转头看见同桌比自己更激动,右手指着自己,对老师做着口型“是我吗?”

      老师张开手,比了个开火车的手势,“是这一列最后穿白色衣服的女生。”

      那就是贺穗了,贺穗抬眉,不知不觉重复了刚刚同桌的动作“是我吗”

      “对的,来,这位同学站起来,让大家认识一下哈”

      贺穗麻溜地站了起来。

      “政治课代表叫什么呢”

      “嗷,老师,我叫贺穗。”

      “哈哈哈好,那贺穗,下课之后跟我来趟办公室,我交代你一下具体做些事情”老师还是微笑着,这让贺穗想起了小学最喜欢的老师,也是笑得很温柔。

      “那好,贺穗可以坐下了,我们第一节课就带大家先过一遍这本书的大概内容。”

      “…………”

      贺穗激动了一节课,左手拿尺子比着直线,右手淡黄色荧光笔和黑笔迅速切换,认认真真画着要通读背诵的地方。

      铃声一响,老师一点也没拖课,走到门口喊了声贺穗的名字,贺穗立马带上书起身。

      “走啦走啦陪我去,等下直接一起下去上体育课”贺穗小跑到俞礼桌边一边手插兜,撞了撞桌面。

      “来了来了,我拿个水杯”俩人紧赶慢赶跟上老师的脚步。

      “布置背诵的内容,我会课上勾内容,你到时候再写黑板上,找一块地方专门写政治”老师抬头看向贺穗

      “那老师几天不用背吗”

      “哎呀忘说了,今天不用背,通读一遍就好了,到时候通读的地方我也会讲的。还有就是到时候每星期要把《顶尖》收起来改,你要登记。目前就这些,加油干哦”

      贺穗默默把课本收到身后,“嗯,我一定好好做!”心里长舒一口气,今天被罚站的忧虑一扫而空。

      贺穗挽着俞礼的手直接下楼到了操场的厕所,“帮我拿下书”贺穗递过去。

      “上体育课拿什么书啊,还拿政治书”

      贺穗拧开水龙头“这不是想问下问题嘛,老师选我的时候我还有点不知道情况,我刚刚被叫去罚站。当课代表也不知道是不是惩罚,但是刚刚老师好像很认真跟我讲要做什么,我觉得应该不是惩罚我。”

      贺穗右手捧了水浇在左手手臂上,小水花迸溅着,些许沾湿了贺穗的衣服。

      “这水好凉快!哎呀忘上厕所了。”

      ——————————

      期初,夏天还没过,满眼是蔚蓝闷黄。

      新铺的塑胶跑道上,贺穗和俞礼跑着步从厕所出来。目光横穿操场,和预定集合点遥遥相望。

      兴许是太阳大极了,空气里的分子好像都被闷黄了一般,但天还是蔚蓝的,偏斜的阳光很符合夏季回归线以北的太阳高度。

      集合点都只有看不清零星几个人,贺穗和俞礼便放慢脚步,在通向操场的阴凉处慢悠悠地走着。

      “你看那边,那俩男的好高。”俞礼用肩膀探了探贺穗的肩膀。顺这声音望去,穿过刺眼浓烈的热浪,她看见了俞礼口中的两个男生。

      “是很高”贺穗边说边点头,再看了两眼“而且背也很直”

      “我找别人打听打听去”

      “咋打听,问谁去”贺穗侧脸看了她一眼,再回头打量两个男生,背影很笔直,确实很有精神头,薄薄的白色T恤衫,感觉可以看见肩膀的骨骼,头发是干净利落的寸头,还穿着灰色半裤,“这俩人有点像双胞胎”

      “真的呀,有点像。去问初二的,住我楼上”俞礼的笑都要藏不住了,感觉这一秒就想飞奔回家四的。

      “怎么说就是初二的了,说不定是我们年段的嘞”贺穗挠挠眉,有些费解。

      “应该不是吧”,俞礼掰着手指,一本正经地解释着。“注册那天我呆了那么久,没经过这么高两个人,问问初二的,如果不认得的话那就肯定是我们年段的咯”

      贺穗的目光却仍然追随着那两个人,看见他们走进教学楼架空层,被柱子挡住,又进入视线,走上楼梯,最后又消失在转角。

      贺穗不由地直了直背。

      在童年时光里,会有如此这般遥远的历史。等过了童年,记忆会被模糊会被修饰。

      贺穗会把原因归结为阳光过于热烈刺眼,或是归队的哨子已经吹气来了,又或者是想躲避烈日,贺穗其实并没有清楚看到他们的模样。

      不过也是正好遇上了。

      这次的正正好就是真的正正好,快一会儿慢一会儿都不算正正好。

      贺穗想想还是很喜欢这个相遇,模糊不清,因缘际会,所有好像就从此刻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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