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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退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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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府大门前,几人前后从马车上下来,相貌平凡的中年男子垂手而立,身后跟了几个青衫小厮。
霍玉书眼尾耷拉垂头丧气地站在一侧,男子恭敬行礼道:“姜家娘子,小的是尚书府的管家,特奉阿郎之命再此迎接娘子前来。阿郎已等您许久了,这边请。”
姜静姝淡淡应了声,漫不经心地撇了一眼头顶的匾额,黑底金字,尚书府几个大字倒是写的龙飞凤舞,只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没走两步霍玉书就被管家支走,换了个脸嫩的小丫鬟在前头带路。脚下小道蜿蜒曲折不知通向何方,姜静姝随口问了句:“我们这是往哪去?”
小丫鬟看起来不过十来岁,神色慌张眼神乱飞,磕磕巴巴道:“等到了您就知道了。”
随她走到院子前,姜静姝望去:面前抄手游廊连着一人高的围墙,正中嵌着个黑漆门,小丫鬟推开门,她便跟着走了进去,入目层楼高起,几间清厦环抱,但墙面青痕斑斑点点生了许多青苔,枯枝败叶更是随处可见。
“姜娘子,请您进去吧。”屋门大开,小丫鬟低垂着头半躬身子道。
姜静姝抬脚便进,拨开红珊瑚珠帘,定睛一看,满屋子的女眷齐刷刷地扭过头看来,眼中错愕和笑意未敛,凝固在脸上。
被人环簇坐在上首的白发老太太脸色瞬间阴沉,轻声呵斥道:“半点规矩也不动,姜家就是这样教你的。进来也不知道通报一声。”
再次见到霍老夫人,姜静姝心中一片平静,她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霍老夫人安好,姜娘子从漠北来,自然不懂规矩,姐姐常说京中人规矩多让我处处小心,我便处处谨言慎行跟在丫鬟身后。”
“奇怪的紧,这小丫鬟指引着我来到门前让我进来,我便进来了,没想到霍老夫人说我不懂规矩。”
随后她又恭恭敬敬行了礼,面上一笑:“霍老夫人,我实在不懂,劳烦您教教我这是什么规矩。”
从前她为打入这上京城中的贵妇圈儿,结结实实的学了一番规矩,就是对礼节诸多苛刻的霍老夫人也挑不出半分错处。
霍老夫人半靠在榻上,一旁的嬷嬷赶忙往她腰后塞了个抱枕:“这事儿是那丫鬟办得不够妥帖,不过还有一个月,你就要嫁进我们霍家了,做人媳妇,切不可有方才那小性儿,也莫将漠北那种粗鄙之地的规矩带来。”
说着,她眯着眼睛细细打量了一番姜静姝,眼中带着几分轻蔑。
姜静姝唇角的笑意凝固,身立如松,冷声道 :“霍老夫人,此番我前来尚书府是为了退婚,这二姨娘一事想必京中的人都听遍了,不知霍老夫人打算如何处置呢?”
霍老夫人被气个仰倒,手指着她颤抖着:“你胡言乱语什么?”嬷嬷靠在身边耳语了一番,她的脸色阴鸷闭口不言。
在场的女眷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姜静姝将鞭子握在手中:“你们怎么处理二姨娘这事,我不管,再有人敢把注意打到我头上,这鞭子也不是吃素的。”
说着她往旁边一抽,地上的小凳子瞬间四分五裂,一块木屑擦着霍老太太的脸飞过,划出一道血痕。
还没等她发作,霍元恒匆忙赶来,看着满屋狼藉强压下抽动的嘴角,他立马使了个眼色,霍老夫人还没来得及言语就被嬷嬷搀扶进了内室,女眷们也纷纷起身告退。
姜静姝余光撇过,并未多说什么,只微微收敛脸上的表情,笑道:“霍伯伯来了,家父时常提起你,不过侄女今日来不是为了叙旧的,而是为了退婚的,极乐楼前的事想必霍伯伯都清楚,这退婚也不是桩难事。”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往前一抛,扔进霍玉书怀里,他手忙脚乱的接着了。
不等他开口,姜静姝淡淡地瞥了一眼霍玉书:“侄女在漠北也是定过亲的,不过那人巧言令色,明明在外头养了个女人,却还来求娶,可惜了,那人这辈子怕是难有后了。”
霍元恒脸色发青心头梗着一口老血,后槽牙咬紧皮笑肉不笑道:“侄女真是爱说笑。”
“那便请霍伯伯将定亲的玉佩拿来吧。好在我们两家只是口头婚约,退了也容易,只是不知谁嘴皮子这么碎,没有过了明路的事,全上京都知道了。”姜静姝说道。
霍元恒额角青筋暴起,声音似从牙缝中挤出来:“这件事我会好好调查,定会给侄女个交代,至于二姨娘的事情,便不麻烦侄女关心了。”
玉佩很块被送到姜静姝手上,她左右翻看,瞧见了那个隐蔽的“姝”字,这才将玉佩包起塞进怀里,笑容满面道:“如此,侄女便不打扰霍伯伯了,侄女好心提醒伯伯一句,今日的事情牵扯到了丞相府,还请伯伯慎重考虑才是。”
霍元恒强笑道:“那是自然。”
解决了心头压着的一块大石头,姜静姝心头松懈,霍府满府的人心眼子和霍老太太的一样小,连面子情也不愿做,让她独自出府。
将军府内
从大门沿着游廊姜静姝用脚步丈量将军府的每一寸,满府陌生又熟悉的场景,她的鼻头微微发酸,何等幸运,上天赐予她重来一世的机会能够补足这些遗憾。
正满心伤感之际,传来一声怒吼搅乱了心绪:“好你个姜静姝,发生这么大的事儿居然也不知会我一声,一个人就跑进霍府里。”
姜静姝无奈地笑着:“表姐,我还没来得及把这事告诉你,今儿才刚到上京。”
陈听荷柳眉倒立,杏眼几乎要喷出火来:“霍家欺人太甚,我势必要为你讨一个说法来。”
姜静姝笑着安慰道:“表姐,我已经同霍家退婚了,这桩烂事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吧。”
陈听荷这才作罢,拉着她的手腕,语重心长道:“姝姝,虽然不知道这段时间你经历了什么沉稳懂事了许多,但我希望你还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小将军。”
她靠在陈听荷的肩头,说道:“表姐,你放心吧,我永远都是那个小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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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日后,“捉奸”一事风波平息,二姨娘和出来指认的丫鬟暴毙而亡,静悄悄地死去,被关在开封府里的女郎们相继被放出归家。
相国寺后院幽静的厢房中燃着袅袅白烟,浓厚的檀香弥漫在整个房间内,墙面上摆着一尊佛像,姜静姝安静地坐在桌旁,心中默念着手里的经文,静待娇客前来。
薛幼菱姗姗来迟,进门见姜静姝一身素未施粉黛,神情庄严肃穆,唇瓣动着无声的念着什么。她的脚步迟疑慢了下来,看着自己满身华服,环翠叮当突觉自惭形秽,不敢入门。
寺庙前院生意做的热火朝天,就连和尚尼姑也开始摆摊卖些小玩意儿,来此地的多是游玩的郎君女郎,久而久之也就忘了这相国寺是佛门圣地了。
姜静姝淡淡道:“既然来了,还站在门口做什么?”
她踌躇半晌才慢慢挪动步子走进来:“我今日装扮是否过于华丽,有些不尊敬佛祖。”
姜静姝眉头微挑,显然没想到薛幼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以为今日你是来说婚约之事的。”
薛幼菱面色一红,又一白道:“玉书哥哥已经同我说了,你们的婚约已经解除了,我知道你也是被牵连进来的。所以我今日来是想同你说声对不起,我太任性了。”
说着她的泪珠子珍珠似的掉落砸在脚面上,姜静姝沉默不语,她哭的越来越大声,肩膀耸动着抽抽噎噎,快要喘不过气来。
姜静姝从未见过有人能流出这般多的眼泪,强作镇定道:“莫哭了,此事追根究底,错处并非在你,霍家水深不亚于龙潭虎穴,后院污糟算计颇多,日后你同霍玉书成亲还须得小心才是。”
薛幼菱圆溜溜的眼睛倏地一亮,眼角还挂着泪珠,问道:“真的吗?你原谅我了。”
“真的。”姜静姝微微吐出一口气,若不是忌惮她哥哥,只怕这人早被自己扔了出去,她不想招惹麻烦,也不想随意树敌,薛嘉裕状似疯狗,难以预料他的行为。
她破涕为笑,泪水糊在脸上妆容花了有些滑稽可笑,薛幼菱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兄长年方二十还未娶妻,虽轮不到自己这个做妹妹的操心,她心中偶尔也会为他焦急,满上京的女子都没有兄长瞧得上的,也许姜家娘子格外不同呢?
“姜小娘子心中可有心仪之人?”她声音极小。
才解除婚约,姜静姝还想过一段快活日子:“我日后招赘入府,撑起姜家门楣。擦擦脸,等你的兄长前来接你吧。”
说完,姜静姝疾步如风,生怕招惹上这个烫手山芋脱不开手,薛嘉裕什么德行,没人比她更清楚,那人就是一个披着美人皮的蛇精,冷血自私腹黑,若要同他妹妹扯上什么联系,只怕以后不得安生。
薛幼菱撇着嘴,有些不高兴,她喃喃自语道:“可是我真的觉得他们两个很般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