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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薛幼菱的疑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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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静姝靠在墙上,耳中断断续续传来薛幼菱嘀咕的声音,不由得失笑。也难怪薛嘉裕将她看的紧,确实有几分天真可爱,若她也有这样一个妹妹,只怕会为她拼命。
正想着薛嘉裕何时来将他的妹妹接走,视线中出现一双白色的靴子,朝上看去,面前人穿着一身红衣站在三步之内。
她站直了身子神色寡淡,脚尖外转欲离开:“薛郎君的妹妹在里面,还是快些进去看看吧。”
薛嘉裕微微低头道:“抱歉。”
刚洗了脸准备出门再与姜家娘子谈心,便听见自家那个眼高于顶的兄长正道歉。薛幼菱脚步黏在地上瞪大了眼睛。
兄长少时聪慧敏伦,提笔成文,夫子无不称其精妙。剑若游龙,武艺超群。十七举进士,因容貌俊美擢探花,提右司谏,本是前程似景却因落水生病,以身体孱弱无法胜任为由辞去官职。
上京文人女郎皆谓青玄公子高洁避世,清冷孤僻,恨不能日日相对以诉衷情志向。故此,上京城中鲜少有人能入兄长的眼,更遑论道歉了。
她悄悄躲在门框后,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难道这二人间发生过什么?想到自己看的话本子,她忍不住咬着手中的帕子。
看着呆头鹅一般的妹妹,薛嘉裕心中无奈,伸手敲了下她的脑袋。一时没看牢就让她偷偷跑了出来。
“幼菱。”他唤道,眼神在她身上扫了一圈,确认她完好无损后,才拉下脸道:“我回去再和你算账。”
姜静姝侧头对一旁的姜越道:“以后薛霍两家的人的帖子,我们将军府便不接了。”退婚一事她说的再清楚不过,日后桥归桥路归路,不必有什么牵扯。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刹那间,屋内一片安静,连呼吸声都听的一清二楚。
姜越颔首:“是。”
薛嘉裕神色不明,眼神晦暗;薛幼菱眼圈蓦地红了,扯住了兄长的袖子:“兄长,姜娘子是在生我的气吗?可是她刚刚明明说原谅我了呀。”
他眼神微闪,笑着摸了摸薛幼菱的头:“没有,姜娘子应该是避嫌。”
薛幼菱脸上满是失落,乖巧地跟在薛嘉裕身后,薛姜两家马车先后并行。
回去的路上刚好路过将军府,薛嘉裕斜靠在车厢上,修长的手指夹起帘子,微微掀开一角从缝隙中看去,将军府门前的两头石狮威武雄健,气势逼人,如同它的主人一般,极尽艳丽却将意图摘花之人的手扎的鲜血淋漓。
车轮滚动,不消片刻将军府就消失在他的眼帘中。
薛嘉裕放下帘子,目光回落正对上薛幼菱好奇的眼神,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但又想到什么似的,厉声道:
“薛幼菱,霍玉书已经定亲了,全上京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前几日才解围,今日你就去寻姜家娘子,名声是不想要了吗?”
这话说的极重,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簌簌往下掉着,薛幼菱偷偷在桌子底下用力揪着自己的帕子,闷闷地开口道:“姜娘子说她同玉书哥哥已经解除婚约了。”
薛嘉裕揉着眉心:“就算他们已经解除婚约了,你已经十五岁要知道避嫌了,哪怕同你定亲的是霍玉书,也不可私下偷偷见面。我不能总是为你撑腰,你和霍玉书以后的路是要自己走的。”
知晓自己做错了事,薛幼菱低头嗫喏道:“兄长,我知道错了。”
记忆涌来,他怔怔地望着虚空:前世刚回府知晓呦呦死讯的他理智全无,于这件事相关之人他一个都放过。不知不觉中,他与姜静姝两人被迫卷入夺嫡之争中成为对手。
后来他心中有些悔意,姜静姝被无辜波及,姜家已深陷局中。即便是他也难以保证能让姜家全身而退,而她拒绝了自己提出的补偿,硬咬着牙独自撑了下来。
犹记得,姜大将军死后他去吊唁,姜静姝安静地跪在棺材前,一点一点的将纸钱投进火里,那死水般的眼神底下涌动着滔天恨意,后来……
“哥哥,你在想姜娘子吗?”薛幼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薛嘉裕摇头:“姜娘子同我素不相识,谈何想?”
薛幼菱双手捧着脸的,一脸期待:“兄长能把姜娘子娶回来给我当嫂子吗?”
“嫂子?”薛嘉裕音调拔高,意识到自己失态后又沉下声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轮得到我们自己做?”
他和姜静姝前世是死敌,今生是陌生人,他们可以有千万种关系,独独不能是夫妻。
薛幼菱赌气的别过脸,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这话说的实在冠冕堂皇也难怪她不信,他向来有主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是托词罢了。
一直到府上,薛幼菱都没说一个字,薛嘉裕慢慢踱步往后院儿去了。
后花园池边,薛鸿煊手心摊开放了些鱼食,隔一会往下头撒一点儿,并排站着的薛嘉裕垂眸看着底下争先恐后挤过来的鱼,冷哼:“这肥鱼该拎出来杀了。”
薛鸿煊手一顿,转头看他:“前些日子回来你就有些不对劲,今儿惹你妹妹生气,自个儿又生闷气?谁招惹你了。”
他咬牙切齿道:“没人招惹我,给他们擦屁股擦烦了,一个两个的不长脑子。”
薛鸿煊斜睨着他,好笑道:“你妹妹也不是一天两天这样了,怎么这一回就这么生气?”
薛嘉裕闷声不响,阿郎面上看起来笑眯眯温和友善,实际上最爱背后给人捅刀子,有的人被他卖了兴许还要感激他,姜静姝这事儿还是不能告诉他。
“你都这么大岁数了,也不考虑考虑婚事?我看你姐姐头发都急白了。”薛鸿煊笑呵呵道。
一个两个都来催促他的婚事,姐姐是如此,阿郎现在也是如此。电光火石间薛嘉裕忽然想到了马车上那番话,神色阴沉下去:“成亲这事同我有什么干系?”
“瞧你这样子,是有人选了?”难得见他恼羞成怒,薛鸿煊来了兴致,”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笑容,他这个儿子心气颇高,不然怎么会快二十多了也未娶妻。
心中隐秘之处被戳中,薛嘉裕愈发恼怒,压着声音道:“没有这回事。”他大步离开,屁股后头有人追着似的,薛鸿煊眼神悠,继续往下撒鱼食。
书房内
薛嘉裕靠在美人榻上,手里握着书半天都没翻过一页,幼菱的话再一次响起:“为什么不把姜娘子娶回来当嫂子呢?”
书上的字一个个的扭曲缠结变幻成姜静姝的模样,她生的很美,眼下那颗小痣恰到好处,一颦一笑满是风情,却不是他喜欢的样貌。
“郎君,这是今日的药。”青竹捧着药碗站在他面前,如梦般的幻影化为乌有。
薛嘉裕看着那白玉碗里漆黑的药汁,心头烦闷。他这般残破的身体为何还要娶亲生子,耽误别家女儿的一生。
他别开脸道:“我不想喝,拿下去吧。”
青竹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呆呆地看着他。薛嘉裕无奈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将碗交给他:“下去吧。”
苦意从嗓子眼冒出来,弥漫在舌根处。喝了两口水压下去,薛嘉裕转头看着铜镜中自己苍白的脸色和孱弱的身体自嘲一笑,何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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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姜静姝悄悄换上一身深黑色便装,正跨坐在墙头上时,却看见墙根底下有两双明亮的眼睛瞪如铜铃一般盯着她。
她扶住额头:“姜星姜越,现在什么时辰了,为何还不睡觉?”
两人同时开口道:“将军临走之前,特意嘱咐我们寸步不离地跟着娘子,半夜三更,娘子这是要往哪里去?”
计划被打破,她跳下来打着哈哈:“突然想起明日宫宴,我还没有买首饰,就想出去逛一逛。”
姜星姜越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选择不去戳破这谎言。毕竟娘子发起火来,还是很可怕的。
姜静姝灰溜溜地回了房间,明明在漠北她还是天不怕地不怕,来了这上京却是处处受限。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在心中细数着后来对姜家不利的人,竟慢慢阖上了眼睛。
翌日清晨,姜静姝正裹在被子里,门被怕得“砰砰”响。
“谁啊,扰人清梦。”她翻了个身,无力地喊道。
“姝姝,是我。”
听见这声音,姜静姝直挺挺地坐了起来,眼里浮现一丝惊恐,头慢慢地朝房门转去:“姨母?”
甚至来不及穿鞋,她光着脚踩在地上慌乱地跑去开门,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意:“姨母,您怎么来了。”
陈娉冷哼一声:“我瞧着你是不把我这个姨母放在心上,陈听荷那个死丫头提前和你见面也和我说一声,要不是我多嘴问了两句,还不知道你已经来了上京。”
姜静姝撒娇卖乖道:“姨母,怎么会呢?我准备今儿一早就去看你的。”
她这个姨母最是爱为她拉红线,每回来漠北游玩都要带厚厚一沓画像逼着她看,让她挑选京中子弟成亲,好以后搬来上京。
“话不多说,今日赏花宴你就跟着我。”她拍了拍手,身后捧着各种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的丫鬟鱼贯而入。
姜静姝微微抗拒道:“姨母,我并未听闻赏花宴的事儿,也未接到帖子。”
雍朝人口稀少,民风开放。官家为鼓励未婚男女结亲生子,每年都要办几场赏花宴。因此许多暗中有意的男女便会在这样的宴会中一诉衷情,待表明心意后回家提亲,但她并无心仪男子,才刚刚解除婚约,实在不想去这赏花宴。
见她实在不情愿,陈娉道这才松口:“今日主要是带你出门散散心,看得上另说,看不上也没关系。”
姜静姝暗地里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