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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捕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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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不开灯?”
暖白的灯光亮起,谭希言缓了好一会儿才逐渐适应:“刚刚在沙发上睡着了。”
“哦。”
“你去超市了?”谭希言看见秦语手上的购物袋。
蔬菜、水果、面包、牛奶……里面什么都有。
他拿出一包消毒湿巾:“这个我记得家里还有。”
秦语才意识到自己还买了这个东西。
他每次心情不好就喜欢逛超市,毫无目的地看上什么拿什么,这习惯一直改不了。
“我忘了。”他说,“没事,反正也用得着。”
谭希言不再多说什么,接过秦语手上的袋子:“我来收吧。你先去洗手。”
秦语愣住,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听到有个声音在喊:“小语。到家先洗手!”
多么秦妈似的一句话。
秦语终于没忍住笑。
“你刚刚那句话真的好像我妈。”
谭希言:“……”
因为这个小插曲,秦语被教授搞到自闭的心情明朗了一点儿。
“你吃饭了吗?”他问道,“我准备做两个菜,一起吃吧。”
“那我明天请你出去吃。”
这人倒是分得清楚。
“不用这么客气。”秦语说。
他从冰箱里拿出解冻好的鸡腿肉,“吃辣吗?”
“我都行。”
秦语点头,准备做个辣子鸡丁,再炒个青菜。
“你这一周好像特别忙。”
“是啊。”
谭希言煮饭还是可以的。他拿着量杯问秦语:“你吃多少?”
“大半杯就够了。”
大半杯……“是三分之二还是四分之三?”
这是什么鬼问题?
秦语回头看他。
谭希言认真比划了两个刻度:“是这么多,还是这么多?”
……算了……
秦语走过去,拿过他手上的东西,自己掂量着舀了大半杯米。
谭希言:“哦,那是四分之三。”
数学好真特么了不起呢~
秦语在心底骂了一句。
谭希言毫无察觉。
他对着刻度给自己量了一杯半的米,又开始话唠。
谭希言:“你吃这么少能饱吗?我跟你说我真的都快饿死了。速冻食品一点都不健康。还有面包三明治,我的天……”
“老头儿还觉得我们组饮食标准高。我就想问问他,吐司面包、法棍面包、拖鞋面包和圆面包,分别用这些东西夹火腿芝士,味道到底有什么区别。”
“这些玩意儿我吃了一周,一片菜叶子都没有。”
他真的好能说。
秦语叹气,放下刀转身从冰箱取了一盒车厘子,洗干净后递给谭希言。
“你不累吗?”
一边吃去吧,别说话了。
这是嫌自己话太多?
谭希言捧着碗做回餐桌边,小矮子真的好好玩。
秦语的厨艺很在线。菜上桌时,鲜绿映着橙红。
谭希言叼着筷子:“你这手艺够格去中餐馆的当大厨了。辣子鸡就应该这么做。我跟你说,有一次我点了份辣子鸡丁的外卖,结果那家居然用的是鸡胸肉!我真的谢谢他们。”
“青菜也嫩,蒜蓉好香。”
他还要继续吹彩虹屁,转头见秦语默默地看着他,“嗯?怎么了?”
秦语:“学长,不想说话的时候不用勉强自己的,没必要这样。”
好一会儿,谭希言都有一种被看穿的难堪。
“你怎么……”
“因为你语速很快,细节很多。”
“语速快,说明你并不是真的想深入交谈。细节多,说明你其实对话题本身不感兴趣,只是在用最显而易见的东西,去填充言语表达的内容。”
“还有就是……”秦语斟酌着措辞,“你不在意我的反馈。”
“你说我的厨艺好,说中餐厅做的辣子鸡不好吃,说青菜嫩蒜蓉香。这其实是三个话题。”
“当你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我可以感谢你,说第二句的时候我可以认同或者反驳。但是你没有给我回应的机会,就直接切到了第三个话题。这说明我的反馈对你而言并不重要。”
秦语问谭希言:“但你真的有这么强的自我表达欲望吗?”
“也许我有?”
“那你刚刚就直接打断我了。”
秦语不再多说,安静地低头吃自己的饭。他看谭希言,就像是在看一本充满了矛盾的书。
黑与白在这个人身上泾渭分明地杂糅在一起,形成自然的保护色。
他无意拆穿,更不想追根究底。
只是突然替对方感觉到累,一不小心没忍住罢了。
可对于谭希言来说,小矮子真的有意思极了。
或许不应该再叫他小矮子,这一本正经的样子,更适合另一个称呼。
“小干部。”
什么乱七八糟的。
谭希言忽略掉对方质问的表情,径直续上:“你心情不好?”
“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总会有一些反常的举动。比如你刚刚居然主动跟我说了那么多话,是倾把我当成了潜在的倾诉对象?这样的话,我确实不应该忽略你的表达诉求。这样,现在你说,我一定当个忠实的听众。”
那我真的太谢谢了。
小干部懒得再多废话一句,把手里的空碗放回水槽:“你洗碗。”
“没问题。”谭希言笑问:“真的不再聊聊?”
大可不必。
秦语转身就走。
刚上了几步楼梯,又被谭希言叫住:“对了,最近感冒的真的挺多。作为室友,我友情提示一下。记得去打流感疫苗。”
这该死的母性光辉。
秦语僵着脸回头:“谢谢提醒。已经打了。谭妈妈。”
谭希言不明所以,只当是小干部对自己的新外号不大满意,通过直接回敬的方式表示抗议。
“果然是个小孩子。”
秦语是第二天早上才看到小说更新的。
他在小后院里给多肉浇水,一只手拿着水壶,一只手在屏幕上划得飞快。
作者大大的脑洞他真是越来越跟不上了。
西潭按部就班地更了小一卷五万字,然后在第二卷开头直接给白衣病娇小受发了盒饭。
客栈老板作为新人物异军突起。原来他才是暗杀组织千丝阁不为人知的藏刀。
所谓大隐隐于市,也不外如是了。
“客栈老板手持利剑,向男主刺去。风雨如注,却对他无甚影响。只要这最后一单,他与千丝阁便可以两清了。从此归隐山林,闲云野鹤。他眼神坚定,不容片刻松懈。”
“不料不知从何处窜出一只黄白猫儿。”
“那猫儿不过足月,被风雨打得可怜。许是察觉到一丝暖意,径直朝客栈老板奔来。踉踉跄跄,窝在他脚边不走了。”
“客栈老板瞬间定住,不知如何是好。男主听得动静,出门查看。便见一蒙面黑衣男子胁下夹剑,双手捧猫。见他出来,只抬头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
这是什么操作?
算了,仙女有他自己的想法,凡人还是别问。
毕竟之前也曾出现过将军三千轻骑,对战十万雄兵的场景。
秦语试着自己代入了一下,感觉还是想象不出来。
他还要录这个角色呢。
就头疼。
谭希言来后院晒被子,瞅着兀自沉思的秦语:“你的多肉要被淹死了。”
秦语这才回神,连忙收了水壶。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按理说秦语是不会搭理他的,这次可能是因为真的想不通。
他抬头望天:“我在想,能写出将军三千轻骑,对战十万雄兵的作者,到底是怎么想的。”
“啊?”谭希言觉得秦语的思路有点过于跳跃。他很认真地用逻辑思维推了推,得出一个结论。
“可能,是作者脑子有病吧。”
我的小仙女怎么可能有病!
秦语懒得跟他废话,“我去学校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进入了十二月。
谭希言和室友的关系也在一顿顿饭的帮助下亲近了不少。
这一日,谭希言在组会上向老头儿汇报数据分析结果。
“目前来看,大部分患者的症状与流感的症状大体吻合,只有为数不多恶化成肺部感染的案例。从统计学上讲这个比例还是很小的,加之流感本身也可能造成类似的结果,总体说来今年的情况还是基本符合冬季流感爆发的规律。”
“毒株呢?”
“我们抽样检测出来的毒株主要是A(H1N1)pdm09和A(H3N2)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那就好。”老爷子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谭希言沉默须臾,“您是领域里的专家。凭您的学识和敏锐度,这种预感可能并不是空穴来风。”
“哦?你是有什么其他发现?”
谭希言拿出一份资料:“我在查阅文献时偶然发现,今年六七月,美国出现过千余例白肺病感染。”
“那是夏天的事了。”组里的美国同学跟着补充,“研究报告将原因归为过度吸食雾化型电子烟导致。这有什么问题吗?”
“倒也没什么,就是感觉挺奇怪的。”谭希言笑道,“全世界都在抽电子烟,怎么就在某一区域集中爆发了呢?”
美国同学皱起了眉:“我觉得这跟我们今天讨论的话题没什么关系。”
“是。抱歉。我就是突然想起来,顺口一提。”
老爷子不大赞成地摇头:“希言,捕风捉影的臆测是媒体干的事。我们做研究还是要以真实数据为主。”
谭希言虚心接受批评。
临走前,他听见老头儿咕哝了一句:“希望这次也是我在杞人忧天。”
学校咖啡厅。
赵永刚歪在角落的沙发座里玩一款宫斗类游戏。
赵永刚:“时值中秋,皇后娘娘在后花园摆了赏月宴。新晋才人的你理应出席。请选择你的装扮风格:A. 清秀可人;B. 邻家少女;C. 艳压群芳;D. 高贵雪莲。”
秦语走到他身后:“选A。”
“啊?为什么?这种时候就应该艳压群芳才有机会侍寝吧。”
赵永刚选了C,被刺了一丈红。
“凭什么?女人真是太难懂了。”
他很不服气地收了手机,转身看秦语:“来了啊。”
秦语半张脸捂在苏格兰羊绒围巾里,声音有点闷:“你跟欣欣吵架了?”
赵永刚一下就蔫儿了。
“她说还有半年就毕业了,问我毕业之后的打算。我是想回国的,但是她想试着留下来。”
“异国的话,就太难了。”
秦语没接话,拍拍对方的肩:“打球去。”
“行!”
赵永刚一口闷了半杯拿铁,勾着秦语往外走。
“上次你心情不好,哥让着你。这次可没这么便宜的事儿了啊。”
秦语逗他:“你腰不疼了?”
“嘿!你小子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一会儿到了地方,让你好好儿见识见识你赵哥的真本事!”
两人一路打打闹闹去了体育馆。问服务台借了拍子和球,就直奔羽毛球馆而去。
这场球打得酣畅淋漓,秦语半点儿没有体贴伤患的意思。
一小时后,赵永刚扔了拍子,嘴里嚷嚷着中场休息,自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秦语也喘着气,不过他好歹还记得给好朋友扔瓶矿泉水。
赵永刚猛灌了两口,埋怨道:“阿语,你是来安慰我,还是来折腾我的啊?”
秦语笑了,带着点发泄后的痛快:“我以为陪你打球就是在安慰你了。”
他也盘腿坐在地上,反问道:“不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