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会栓Q》西覃

5、异国

　　“爽啊，就是费腰费胳膊。”
　　赵永刚一边揉还一边说：“英国这水土真不行，湿气太重了。再多待两年，我真得得风湿老寒腰。”

　　“没听过这毛病。你自己不行不要怪地方。”

　　“滚滚滚。是兄弟就不能随便说我不行～”

　　“很行的”赵永刚四仰八叉地往地上一趟，对着体育馆挑高的天花板，说道：“阿语，你说这里到底有什么好的？太阳都难见到一回，成天阴着。商店五六点关门，夜生活除了酒吧就没别的。国内多舒服啊，火锅撸串大扎啤，哪儿哪儿都是人气儿。”

　　赵永刚：“我是真的想回去了。我没你成绩好，出来勉强读个硕士也足够了。回国找个能养活自己的工作，父母亲人在身边，不比什么都强？”
　　“留在这边，折腾来折腾去，到底图啥？

　　秦语捏着矿泉水瓶子，半天没有做声。

　　他其实也想不通，自己到底在折腾什么。

　　今天他把修改好的博士研究计划交上去，教授只翻了翻，就叹了口气。

　　搞语言学的教授深知语言的力量，一番话说得委婉，归根结底也不过就是两个意思。

　　“你真的喜欢做研究吗？”
　　和
　　“你真的喜欢这个题目吗？”

　　我特么怎么知道，我也才活了24岁，又不是42岁！

　　秦语用脚尖踢了踢赵永刚：“还打吗？还是去吃饭？”

　　“不打了。”赵永刚扶着腰从地上撑起来，“我还得回去给欣宝做饭。”

　　“真模范呐。”

　　“别酸。”邻家少男冲着秦语抛了个媚眼，“哥也是疼你的。”

　　滚。
　　胃疼。

　　两人还了球拍，一道往公交站台的方向走，在等车时接到了林欣欣的电话。

　　小姑娘在另一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给赵永刚急坏了，却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赵永刚拿着手机来来回回走，嘴巴又笨的不行，只会说：“宝贝儿你别哭。哎呀，你倒是说话啊。到底怎么了？”

　　林欣欣抽抽噎噎的：“那个……保安……不让我们排练，把我们赶出来了。”

　　“什么保安？你给他看学生证啊。”

　　“我给了，但是没用。他就是把我们赶出来了。”

　　“怎么会没用呢？！”赵永刚更急了，“你跟人家说清楚没？你得告诉他你们是学联排活动，提前预约的场地。”

　　“我说了！”
　　林欣欣哇地一声哭出来：“赵永刚你是哪头儿的啊？！跟着个保安来教育我？！”

　　赵永刚：“……我没有教育你，我就是跟你说……”

　　“我不跟你说了！我被人欺负，你不仅不帮我，还教育我！”

　　“不是。我没有。”
　　赵永刚简直手忙脚乱，他也要哭了。

　　一边的秦语终于看不下去，伸手去要赵永刚的手机：“给我。”

　　赵永刚看兄弟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圣母玛丽亚，连着拜了好几下。

　　秦语送了他一个白眼，接过手机说道：“欣欣，是我。你现在在哪儿？”
　　“好，我们现在过去。”
　　“嗯，大概十分钟，你找个室内等我们。”
　　“好，那一会儿见。”

　　电话还给赵永刚，对方西子捧心，再次感慨：“女人真是太难懂了。”

　　见到林欣欣时，小姑娘已经把自己收拾妥当了，只不过眼角还挂着点些微的湿痕。

　　直男赵永刚心疼不已，忙把刚买的热牛奶塞给她：“欣宝，冷不冷啊？”

　　林欣欣懒得理他，转而对秦语道谢。
　　“不客气。”

　　赵永刚很委屈：“明明是我买的！我还捂了一路呢！”

　　林欣欣嗤之以鼻：“没有小语提醒，你会记得给我买这个？”

　　秦语：“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欣欣喝了口牛奶，她说话还是有点哑：“学联租了学生活动中心的舞蹈教室，用来给春节晚会排节目。我们本来用得好好儿的，结果被值班的保安赶了出来，说我们申请流程不规范。”

　　“那流程规范吗？”

　　林欣欣点头：“是按照学校要求来的。我还给他看了活动中心发的确认邮件，但那人就是不讲道理。强行把我们赶了出来，直接把门锁了。我们还有设备在教室里呢。”

　　“我们有同学跟保安理论，他还说了些带有威胁意味的话。有几个性子急的男生，差点跟他打起来。我怕闹大了不好处理，就让其他人先回去了。”

　　赵永刚这下急了，
　　“操！他威胁你了？！他威胁你什么了，老子现在就去找他！”
　　撸起袖子就要上去干架。

　　林欣欣赶忙拽住他：“你别惹事了！”

　　“这不是我惹事儿，这是事儿惹我！你别拦我，我特么现在就要去问问。什么狗屁洋人，懂不懂规矩！”

　　“赵永刚！”林欣欣气到头晕，“小语你帮帮我啊，总不能真去找保安干架吧！”

　　结果秦语却说：“是要去的。但是不是去干架。”
　　他拍拍赵永刚的肩：“你也冷静一点。”

　　“欣欣，你把邮件转发给我。然后你们俩把手机录音软件打开，有录音笔也一起打开。”

　　林欣欣：“好。我发你了，我们要去找他对线吗？”
　　“嗯，找他聊聊。”

　　赵永刚：“那有必要开这么多录音设备吗？手机不就行了？”

　　“有必要。”秦语笑了一声，“要不是条件有限，我甚至还想开个直播。”

　　这人的中二病又犯了。
　　赵永刚默默地朝林欣欣那边挤了挤。
　　有点怕。

　　值班室就在学生活动中心的右手边。
　　秦语一行找过去时，传说中人高马大的安保人员正翘着腿看一个脱口秀节目，还时不时跟着呼呵两声。

　　秦语他们走进去，由林欣欣开口问道：“抱歉打扰。我们是学联学生代表。想跟您了解一下，有关今天发生的，有关学联学生不被允许按规定使用舞蹈教室的事件。”

　　“哦。”保安眼不离屏幕，敷衍道：“因为你们没有按流程申请，所以不能使用。”

　　秦语：“请问我们的申请流程是哪一步出现了问题呢？”

　　保安：“我没有收到学生中心的确认邮件。”

　　秦语：“我可以向您提供。”
　　“或者，我也可以在说明情况后，请相关负责人单独再给您发一份。”

　　保安转头瞪秦语：“你在威胁我。”

　　秦语笑了：“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想解决问题而已。”

　　“我说了，问题就是，我没有收到学生活动中心的邮件。”

　　“我也说了，我可以提供确认邮件。但是我认为这不是确认邮件的问题。”
　　秦语打开那封邮件，“在邮件抄送栏里，有安保部门的邮箱。当然，也有可能是近期事情太多，你们看漏了。”

　　保安被揭穿后的表情十分难看，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好。你们可以使用那间舞蹈教室，但是最好不要损坏那里面的设施。我会盯紧你们的。”

　　林欣欣很生气：“我们使用的主要都是自己的设备，舞蹈教室也不是只有我们在用。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保安嘲讽道，“例行提醒而已。不同意就别来了。”

　　“抱歉。我觉得我也有必要提醒你一下。”秦语说道，“首先，关于设备维护问题，租用教室时已经签署过知情同意书。我们会，也只会，按照同意书上的条款执行。”
　　“然后，你刚刚说的话，让我感到被歧视，以及被针对了。”

　　秦语意有所指地停在这里，暗中戳了赵永刚一下。
　　原本还在懵圈的赵永刚突然福至心灵，夸张地捧起小心脏。
　　“是啊。留学生在校园里遭遇种族歧视，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没有安全感，我睡不着觉，我难过，我抑郁，我看不到明天的希望。”
　　“我要向学校寻求帮助。”

　　种族歧视着实是个不小的指控，保安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下来。
　　但他依然强撑着：“你们跟学校投诉我，有证据吗？”
　　“你们这下亚裔学生都这样。软弱、怕事，只会张牙舞爪地嚷嚷。”

　　“好啊。那我们就试试。”
　　秦语晃了晃手机：“保安先生，你最好祈祷我们真的没有证据。”
　　“我们不是怕事，只是不想惹事。”

　　“现在，请你把舞蹈教室的门打开，我们还有设备在里面。除非，你是想借机侵吞他人财产。”

　　人高马大的保安最后只能重新开了教室的门，看着秦语他们取出自己的设备，最后哐的一声又将门重新锁上。
　　“明天，最好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们。”

　　“当然。”秦语好脾气地耸耸肩，“毕竟事情没有完全处理清楚前，我们也不愿意相信，一个有种族主义的安保人员，会真的保护好我们的安全。”

　　他带着另外两人离开。走出学生活动中心的大楼后，才长长地出了口气。
　　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全是汗。

　　赵永刚却觉得很痛快，“可以啊兄弟。你虽然平时话少，可一到关键时候还挺会说的啊。”

　　秦语苦笑，他其实也不想。

　　倒是林欣欣，依旧皱着两道好看的眉。
　　“小语，我们真的要给学校写投诉邮件吗？”

　　“写！”赵永刚斩钉截铁，“就得让那个老六付出代价！洋人有什么了不起。嘁。”

　　“可是后续好麻烦啊……”林欣欣很愁，“年末事情本来就多，还要处理这些恶心事。哎，我也想回国了。真不想再受这些阿臜气。”

　　“媳妇儿！你终于想通了！真的，我跟你说，还是国内好。”

　　林欣欣瞅了这二百五一眼，更愁了。

　　秦语：“邮件我来写吧，你别担心。”

　　“好吧，那就只能辛苦你了。我们请你吃饭吧。”

　　“不用了。”秦语笑道，“我有点累，想回家休息。”

　　“那就下次，”林欣欣说，“麻烦你这么多次，饭肯定要请的。你不要客气啦。”
　　“好。”

　　林欣欣和赵永刚还要回学联还设备，秦语于是跟他们告了别。

　　一直恍惚到家门口，他才发现自己没带钥匙。

　　原本藏在门垫下的备用钥匙也给了谭希言。

　　秦语贴着门框滑坐到地上，望着远处的房顶发呆。

　　今天一天的经历真是让他身心俱疲。

　　不被看好的申请，对家乡亲人的思念，和在异国受到的歧视。
　　一股脑的涌上来，连思考的时间都不给他。

　　他靠着门框呆坐着，不知寒冷，不知饥饿，也忘了时间。

　　谭希言又一次被迫加班到黑夜。
　　晚上十点，他才风尘仆仆从实验室逃出来。

　　没想到在家门口捡到一个大活人。

　　小干部缩在羽绒服里抱膝坐着，像一只被遗弃的小企鹅。

　　谭希言走过去：“你怎么坐在这儿？”

　　秦语坐了太久，冻的有点僵。他抬头看着面前的长腿男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哦。你回来了啊。我忘带钥匙了。”

　　“没带钥匙你可以给我打电话啊。先起来。等了多久？”

　　“谢谢。”秦语借着谭希言的力站起身，随意拍了拍衣服上的灰，“也没多久。忘了给你打电话了。”

　　“这也能忘。”
　　谭希言本来还想说他两句，对着那张被冻的发白的脸又说不出口。话到嘴边变成了：“冷不冷？”

　　“还好。”秦语说，刚想催谭希言开门。

　　谭希言伸出手，探向对方。

　　“！你……”
　　掌心的热度从额头烫到心底，又从心底蔓延上来。秦语这次是真的不冷了。

　　谭希言却没有收手，又用手背试了试对方的面颊。
　　皱眉道：“都冻成这样了还不冷。你也是真不怕把自己冻出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