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夏蝉在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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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集会，第四天。
“咦，今天我不是最后一个啊。”时金走进小屋，到原来的位置站了起来。只有她面前的两支蜡烛没有被点亮，她有点疑惑。她还不知道炼金女巫已经死了。
昨日的小屋今天又变得整洁干净了，好像那场你死我活的打斗根本没发生过一样。唯一的证明是炼金女巫的椅子被撤去了。城里雨云密集，山上也四处弥漫着湿润的气息。时金左右看了看，只觉得场上的气氛越来越凝重，再也没有开头两天那般的轻松欢快了。
“喂，吐槽女巫还没来么？”增殖女巫看着对面的空位说。
“也没规定开战前一定要待在这里吧。”
“诶，今天还要打吗？”虽然早知如此，时金还是有点失望。
“说起来，你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啊？”增殖女巫指着她问，带着点她一贯的暴躁。
“我······我死了吗？”时金惊讶得身躯一震。
“在场的只有你蜡烛没亮啊，吐槽女巫虽然人不在可是蜡烛也还亮着。”幻影女巫面无表情地说。
时金这才意识到那两根没亮的蜡烛是属于炼金女巫和自己的，又不解地问：“可是炼金女巫的也没亮。”
“她已经死了啊，谁知道你居然还活着。”增殖女巫说，语气难得的平静。
“啊······”听到炼金女巫的死讯，时金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乌伞一言不发地从座位上起身，神色紧张地离开了小屋。黄昏就快要到了，这种时候还聚在一起就等于往自己身上绑定时炸弹。其余两人也都迅速离开了，只留下时金还站在原地。
“死了，怎么会死了呢······”时金喃喃道，“果然还是要阻止大家才行。”
日渐下沉，静谧的山林在渐深的日色中一点点暗下去。这里连半个人影都看不到，正因看不到所以才尤为杀机四伏。
乌伞高立在树枝上，还是那副营养不良没骨头的样。她半抬着右手等待着黄昏的降临，悄无声息地锁定了不远处幻影女巫和增殖女巫的身影。此刻只等女巫印记的昭应。
从昨夜的战斗来看她的实力完全可以碾压对方，所以这一次她选择主动出击。她可不是任何时候都像表面那样软弱无能的废物。
印记终于亮起，黄昏余光笼罩了天际。那边的两人已经开打了，双方势均力敌，谁都不肯让步。各式各样的武器在激烈的战斗中来往穿梭，幻影女巫甚至连武器掠过时的风和声都模拟了。乌伞时刻关注着场上的奇亚变化，不禁咽了咽口水。她准备时机一合适就出手。
离弦的箭咻的飞来，被她身前突现的黑伞挡下。是幻影女巫的幻象，看来对方也早就发现她的位置了。
“别把别人当傻子啊！”增殖女巫的分*身出现在她身后，挥出极具爆发力的一拳后又被迅速回收。那一拳很收敛，也许是担心乌伞发动技能，只打掉了她一两成的奇亚。她踉跄了一下，垂下半边的发丝跟着摇摇晃晃，本来就单薄得跟纸一样的身体此刻更如枝头飘零的树叶了。
幻象再次袭来，她翻身落地，嘴里控制不住地念叨着：“好······好饿······”
奇亚的气息让她再也按捺不住了。她合掌念动咒语，黑色的瞳孔骤然一缩，以她为圆心的黑色伞状区域急速展开，将对面两人都包围了。这是『黑伞』使用范围最大的一次，她在绝对的胜算下押上了全部的赌注。
“这下······再也逃不掉了。”乌伞说。
“喂，这么大的范围根本没法躲啊！”增殖女巫环视周围立起的伞架，放弃了掉头就跑的念头。
“看来要硬上啊。”幻影女巫摊开了戴着黑皮半指手套的手掌。
“要用『牺牲』了么？不过你再怎么说也还是软弱得不堪一击吧？”增殖女巫隔空大喊。她绷直了手臂，结块的肌肉迅速增生。她的分*身很耗奇亚，此刻哪怕只放出来一个也比乌伞收伞消耗的奇亚躲。现在也只能化被动为主动迎难而上了。
“难道你······”
“不试试怎么知道？只要我的攻击能快到在她反应过来前击中她就可以了。”
“你太低估我了······”乌伞的声音黑伞区域内回荡。她表面上体弱，但奇亚能充当她的食物来提供生命力，所以她不怕□□上的攻击。虽说受伤很痛苦，但那些都是可以牺牲掉的东西。她的眼中只有琳琅满目的食物。
倒挂的黑伞浮起，在空中保持着旋转。从伞上向四面八方射下的尖细伞骨坠向两人，宛如漫天的黑雨倾盆而落，逼着两人向乌伞靠近。幻影女巫如全息影像般消失又出现，增殖女巫翻滚着躲开密集的伞骨。
“看来不给她点颜色看看是不行了，喂！”
数十个分*身拔地而起，在极短的时间内长到和主体一比一的大小。这也是增殖女巫奇亚的上限了。她们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黑伞几乎在同一时间收拢。乌伞得逞了，然而收割到的奇亚竟几乎为零！
怎么可能！
分*身一拥而上，她这时才发现那些“分*身”全都没有影子。是『幻影』，她中计了！
她像失去脊椎般跪倒在地，虚弱得如同一滩稀释的烂泥。从幻象上收割到的奇亚远比收伞时消耗的奇亚少，再加上被幻象攻击后损失的奇亚得不到补偿，她的生命力迅速流失了。
身后向她飞来的蓝色角鹿狠狠扑击，鲜血喷涌而出。幻影女巫和增殖女巫从山林的隐蔽角落里走了出来，刚才的一切从头到尾都只是幻象演绎的一出戏罢了。
“反正打不过我，干脆联手好了，喂！”
“因为身上的光环太强大了，所幸就笼罩一下这家伙好了。”
“怎么······”乌伞用惊诧的目光望着她们。
“投资有赚有赔，亏本了也不能耍赖啊。”幻影女巫说，“要学会负责任哦。”
“怎么可能！就算是你，我也应该早就用『牺牲』将你的全部奇亚都吃掉了才对！怎么会······”
“啊啊，那也只是我的幻象上附加的奇亚而已。”
“昨天，昨天黑伞明明也吸收了你的奇亚，你怎么可能还会剩这么多？！”
“我看你好像误会了什么，”幻影女巫摘下遮住眼睛的斗篷帽，面具一般的脸上流动着荧蓝色的光线，衣上的城市图案飞速变化着，像是高速运转的显示器。这意味着她的真身附上了自己的幻象后进入了超荷载状态，“我的奇亚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无限，要么是零。”
因为她说服自己相信『幻影』制造出来的奇亚是真实存在的，这个假设便成立了。只要她还残留着哪怕一点点原奇亚，她的能源就是不竭的。
“好······饿······”『幻影』制造的增殖分*身出现又消失。乌伞已经饿得快要失去神智了，她不顾丧命的危险放出黑伞，追踪着眼前变得模糊不清的“分*身”，偶尔会有真的混在里面给她一拳。她的眼睛越发看不清了，反应速度也在不停下降。
然而就在这时，增殖女巫停止了攻击。
“······妈的。”
“你干什么！”幻影女巫质问。
“她已经快死了啊！”
话音未落，一柄合拢的黑伞横空飞来，不远处的乌伞发出一阵狞笑。此时她的奇亚已经不足以撑伞收伞了。
“哇，这都能吸奇亚？”灼烧感传来，增殖女巫看向右手被黑伞穿过后留下的洞口，差点就要侵蚀到女巫印记了。挨了边的细胞被抽走奇亚后便无法再增殖了，她只好用增殖手刀将『黑伞』蔓延的部分削掉，新的右手又长了出来。
“不想杀就滚！别送！”幻影女巫怒声说。
更多的黑伞刺来，增殖女巫翻身躲开。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思考了，她无可奈何地拉开架势，“喂，对这家伙果然不能仁慈。”
无数分*身再现，增殖女巫和幻影女巫的配合已经默契到了精密的程度，幻象和分*身交叉难分，乌伞本能地用合拢的黑伞追踪着它们，仅剩的奇亚很快耗尽了。
“星星亮起来了哦。”幻影女巫抬头。
墨色的夜空中，唯一的一颗白星一闪一灭。
暗红色的火焰如约而至，点燃乌伞的裙角后迅速将她包裹起来。火焰中，那个单薄的身影还在摇摇晃晃，像是深秋飘零的红叶。
“好，饿。”
乌伞倒地，女巫印记光芒黯淡下来，像是燃烧过后的流星，留下的枯黑身躯犹如细长的树干。
“这种死法啊。”幻影女巫毫无波澜地说。
“妈······的。”增殖女巫抹了抹眼角晶莹的液体，转头就发现幻影女巫一直盯着她看，“看、看什么？”
“你哭了？”
“闭嘴，机械人，混蛋！吵死了！”增殖女巫气急败坏地磨着牙，连露出嘴边的虎牙都在打颤。
“哼，”幻影女巫冷笑，依旧面无表情，“总有一天能找到停止杀戮的办法的，对吧？”
增殖女巫沉默了半晌，低声嘟囔：“胡说什么。”
“It’s just reality.”
增殖女巫转身下山了，“下一个就是你了，手下败将。”
幻影女巫盯着她的背影，调试着入耳式无线耳机。早知道就不在她面前暴露幻象奇亚的真相了。
黄昏开始后一小时。
吐槽女巫拉开屋门，赶走挡在门前的黑猫和乌鸦，自顾自地走了进去。她的奇亚增长慢又消耗大，所以选择暂时不参战。
也不是非来这里不可，但大脑中的那块空白总是格格不入地飞来飞去，晃得她头疼。
她点亮了屋内的水银灯，绿蓝色的灯光照亮了小屋的四壁，密密麻麻的药剂瓶反射出幽紫的光芒。
“你的刀还你。”她解下背后的双刃和弯刀，扔掉了向南的墙边。那是用自记忆开始之初就一直带在身上的金币炼制而成的刀刃。“啊——愚蠢的女巫就连做出来的东西都带有一种愚蠢的气息。用这种刀战斗的话手会发霉的，发霉以后就变得和乌伞一样臭，不要不要。”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她的身躯一震，现在是战斗时间，莫非有哪个女巫找上门来了？她迅速进入状态，解除了大脑的保护机制。
“打扰了，”是时金，她以为没人就进来了，“啊，是你啊！”
“你来干什么？”吐槽女巫问。进入状态后的她没有平常的那种懒散也没有战斗时那种不顾一切的疯狂，有的反而是一副智者傲慢的模样。虽然对方看上去单纯好骗，但女巫绝非等闲之辈，真战上了的话她也没把握能保全自己，毕竟对方的实力还是个未知数。她决定先按兵不动。
“我的蜡烛和炼金女巫的蜡烛都没有被点亮，所以我来看看这里有没有‘自己’的线索。”单纯的时金如实汇报，然后就开始翻找起来。
“‘自己’，『城市』？”
“嗯，我就是为了找到『城市』才参加女巫集会的。”时金仍然保持着一份白纸般近乎愚昧的诚恳。
确定了，是个傻的。对方看起来没什么战意，于是大脑又进入了保护机制，不过安全起见，还是······
“啊——白痴女巫的能力不会是把别人都变成白痴吧。”
“嗯？是这样吗？我的能力真是这样？”时金也信以为真。
“白痴橡皮擦一样的东西哦——”
时金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吐槽。不过她早也习惯了她的吐槽，好歹这也是人家作为女巫的特性之一，于是没当回事，继续一边在屋里绕着一边问，“你是我的『城市』吗？”
“女巫怎么可能会是你的『城市』啊，白痴。”
“啊，你说得对啊。”时金终于停下了翻翻找找，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抬起头来，“对了，你有看见一只乌鸦吗？”
吐槽女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哦，今天下午没吃饭，刚刚炖了。你要来一口么？”
“什么？！”时金吓了一跳。
“不如就在这里解决你好了。”吐槽女巫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随手抄起靠墙的弯刃，泛着冷光的刀尖指向了她。
“啊啊，”时金连忙摆手，“我还以为你也是反战派。”
“啊——别做梦了，白痴。”吐槽女巫一副嫌弃的样子，“反战派什么的只有白痴才会参与吧。我要成为大女巫，因为我才是最强的。”
“咦？”时金还以为她参加女巫集会只是为了吐槽的。
“质疑么？刀了你哦。”刀尖逼得更近了。
“我什么也没说啦！”时金又连忙抱住头。
“开玩笑的，杀你也没多大意义，只会浪费我的奇亚而已。不好不好。”她扔下那把弯刀。她的奇亚增长本来就慢，今天又没怎么吐过槽，不太想浪费在这种家伙上，还是把她丢给别人处置好了。
况且反战派什么的，往往天真易解决，且威胁小利用价值大。
时金看着水银灯光溢满的屋子，想起了已故的炼金女巫，神情又悲伤起来。
“啊，又露出白痴的表情了。”吐槽女巫吐槽。
“你不知道，炼金女巫已经死了。”
“啊，我杀的。”
“噫！！！”时金吓得跌坐在地。
“所以说赶快走掉哦，不然你真的会死在这里哦。”
时金闻言像是受惊的兔子般夺门而出，吐槽女巫望着她的背影哈哈大笑。四周渐渐寂静下来，只有她的笑声还在屋内回荡。
她渐渐平静了下来，独自一人待了很久，不知道大脑在追逐着什么东西。稠集的乌云遮住了夜空中才现身不久的星群，迟来的夜雨从天而降。
她扫视架上的炼金材料，黑猫跳上窗台，宝石绿色的双瞳毫不掩饰地直视她。她笑了笑，低声喃喃自语道：“白痴，我可不想活成你这种样子啊。”
这里本就偏僻，城市边缘的雨又带走了浮躁的声音，唯有雨声不倦地敲击着人心。她叹了口气，决定要强制自己忘掉那片空白了。
“顺便······”她提起桌台上的那袋金币，“你的遗产我继承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夏蝉在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