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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4-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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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LQ在5点差1分的街道上走着。路过贩售机器时他停了下来,买了一包烟用来镇静情绪。
拆开想要拿一支来抽。LQ摸了摸胸口,摸了摸口袋,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打火机。
……哎,难道又掉了吗?昨晚他一直有放口袋,LQ努力搜寻记忆相关片断,或许从口袋里滚出来了,在被扒外套丢上床的时候。
他想起那个人,烦躁立刻开始。
寻求安慰未果的LQ气呼呼的把刚开封的整包烟都丢进了经过的垃圾桶里。
或许那一整天里LQ都在走背运,先是阿晃,后是故人。
回到自己的公寓,他踢掉鞋扔下手机和钱包直扑卧室那张大床,倒头就睡。
梦里都是些杂乱无章的过去,国中毕业的LQ和故人走在林荫路上有说有笑,身边一辆火红色的跑车开过,Lindsey指着呼啸而去的车。
——我的如意郎君是位无所不能的魔术师,有一天他会开着银色的蓝宝坚尼来娶我~
LQ嗤笑,伸手刮她的鼻子。
没有问题,我明天就给你变一辆出来,麻烦你提前准备好嫁妆哦。
Lindsey大笑,又凶巴巴的搭着他肩膀左右摇他。
——今天好不好?现在好不好?我怕准备好了你反悔耶!
“别摇啦。”LQ咕哝,“头晕……”
——那就快点SAY YES咯~
女生咯咯笑着,手没有松。
“小心我吐你一身……”
“LQ!!!!”明眸皓齿的Lindsey消失了,一个他很熟悉的恶狠狠的声音代替她炸了锅,“你快给我醒一醒!!!”
阿晃的心情奇差。LQ裹着浴袍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他的经纪人正在客厅烦躁的绕着圈,电话一个接一个拨,叽里呱啦从闽南语说到国语,看似没完没了。
他没想去管这都是什么重要的内容,若无其事的走到房间里去换衣服。
“你是不是忘记事情了?”阿晃的电话会议告一段落,他扒着房间门,语气中还带着明显的不满。
LQ仔细想了一想,恍然大悟,“哦对了,我又忘记锁门是不是!”
阿晃很阴郁,“虽然说我也不想看到苹果周刊上登你陈尸公寓的艳照……但你放错重点了,不是这个!!”
他又停下来想了下,“喔,对,那个,简讯我有看到。”
“所以?”阿晃真的生气了,“就算我已经替你决定要继续留在那里,你也不介意咯?”
“怎么会!”LQ毫不迟疑的摇头,他用称得上诚挚的目光对准自己的经纪人,“我百分百信任你。”
阿晃哼了一声,转身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他换好出门的衣服又走出去。阿晃把手上的文件夹朝他丢过来。
“这什么东西?”
“我们违约的后果。”经纪人往后靠。
LQ看着手上那叠文件密密麻麻的条约和长串数字,或许对别人而言算不上多少的数字,但对一个并未崭露头角,长年累月晃荡在街头,用街边阿姨们的话,一个变戏法的来说,还是承受不起。他不想再看到L妈妈无奈的笑着和别人说她都随他,只要他愿意。他不想看到L爸爸沉默的背影。
“你好不好不要每次都这么笑。”阿晃愤然指出,“让我总感觉欠钱没还!”
LQ摸摸自己的脸,笑了笑。如果可以,他想,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面前的这个为他孤注一掷的男人这样难过。
“你要我怎么办?哭一场还是闹一场,这房间里那么多重要道具,我先砸坏哪一个比较好?”他慢慢的,一字一句说,语气和眼神都开始变得危险。
“别别别,上一次我一个人收拾闪了腰。”阿晃立刻投降,“现在PJ KL都不在,你放过我好不好?”
出了捷运站台,LQ漫无目的的走,穿过闹市的百货商店,穿过偏僻的小巷。
在他头顶,有一架飞机正好划过台北的天空。
天色阴沉,空气粘腻,雨将落未落的前兆,就连往日热闹的咖啡餐厅,也没有多少客人。
路边阳伞下,桌上玻璃瓶里的香槟玫瑰孤孤单单,缺少欣赏者的陪衬。
LQ推开那扇玻璃门进店,叮叮当当,那是老风铃在响,旧日时光扑面而来。
依然是暗红色墙漆方桌米褐色格子带流苏边的桌布,墙上的手工绘画换成了新的,但还是一个作者的风格。
店里没有几个客人,店主就坐在其中一张桌子后面看书,直到风铃转出声音,她和其他两个客人才抬头看过来。
“抹茶拿铁。”LQ没有看收银台后面的黑板,直接走向某个靠窗的位置。
他坐下来,对面的人长发披肩,笑起来的时候,虎牙尖尖,眼睛弯成了月牙。
和梦里面明眸皓齿的故人几乎没差,除了眼梢在岁月里留下的那几道细小褶痕。
但她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子,现在坐在他面前,笑容礼貌端庄的女人,是本土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金牌栏目企划。
“好久不见。”Lindsey微笑,“我以为今天等不到你。”
LQ转过头盯着窗外安静的街道,“我五点才睡。你找我什么事?”
对方故作惊奇,“哎,没什么事就不能找?”
他笑笑,没有回答。五年多了,从来没有任何消息,没有电话没有信,给她的电邮从未得到回复,他去过她的城市,过客匆匆却总是缘悭一面,只能通过网路了解大洋彼岸,用零星碎片拼凑她的现状。终于心累了放弃了不想再关心了,她却走到他面前云淡风轻道一声好久不见,她当他是什么?
完全可以不用理会她。
完全可以删除联络人。
假使他真的可以忘记电话里那一串数字……
假使他真的摘掉小指上的那枚戒指……
至少他不会再见她时那么的狼狈。
店主送来了他的拿铁。LQ捧着杯子,饮料那么烫,他却好像没察觉。
“没什么事的话,你也不会回来吧。”
“晃哥前几天有联络我。”多年不见,她仍然保持着绝佳技能,一开口就让他青筋直跳。
“我回去一定炒掉他。”他面无表情的撑下去,“接着说。”
“中视有朋友委托我参与制作几期魔术节目。”Lindsey问,“如果收视好的话,这节目会被正式预定下来。”
“你来找我做什么?我从来不做节目顾问。”
“其实我想推荐你担任主持。正好,晃哥听到消息也找上了我。不过我想,还是先来征求下你的意见。”
LQ暗暗磨牙,最后挤出微笑,“晃哥没告诉你么?我大陆那里还有工作,你是不是愿意帮我付违约金?”
“你可以借假期回来拍啦。”Lindsey不在意,“我问过晃哥,他说你很闲。”
“我要杀了他……”
“他还说你快失业。”
“他死定了。”
“我是开玩笑的。”女人注视他,手势犹豫,想上前拉住他,却静止在中途,多年以后的首次,这个一向强势的人变得软弱,“我只是觉得你过得不太好……我不想你那么辛苦往外跑。”
LQ哑然失笑,她觉得他过得不太好,是么?为什么不从五年前音讯全无开始说起,为什么却从现在开始,眼神那么殷切,话语那么温柔……
她的手指温暖的搭上他的手腕。他觉察得出她的畏惧。
她不知道,被他隐藏那么好的,他一直以来的留恋。
内心的深处,可望不可即的,过去时光。
LQ清楚,此时只一个轻轻回握,或者眼神的对应,一切奇迹或许转眼间就实现。
那个过去的时光在他的指间环绕,引诱,推波助澜。
但他轻轻从她的手里抽离,礼貌的保持距离的对她笑。
“听说你订婚了。我还欠你一声恭喜。”
是夜,LQ终于与故人友好别过。回去的路上,阿晃的电话正好过来。
“我决定好好做完这最后半年。”他单刀直入,“半年之内绝不回台湾。”
“你发神经!”经纪人怒吼,“别在这种时候还开玩笑好吧?!我……”
“我是认真的。”LQ打断他,“我见了Lindsey,你要不要猜猜看她跟我说了些什么?”
阿晃挫败的在另一端直叹气。
然后咔哒一声,他挂上了电话。
似乎近来老天都知道他的心思,否则为什么大雨总是选择在他最恍惚最低潮的时候,忽然降临。
他缩着肩膀抱着手,无遮无挡的走在雨里面,大颗大颗的雨敲打着脚下的地,很快就积起了水洼。
前方的路如此遥远如此迷茫,让人越来越看不清。
如他越来越不了解的Lindsey。
是不是,只有他孤零零的活在那么长那么远那么不真实的过去里面,像条走失的狗那样舔着自己的伤口,等待主人回头寻找。
太傻了他。
LQ在这场春末的暴雨里,以感冒收场。
15、
HH回到上海,生活随之回复了以往的轨迹。职业赛车手的日子,无非是训练,全国各地的跑,参加比赛,附带纯玩票性质的出了一本随笔集。
就是那小半年,他像这样把自己的时间塞满了,忙的脚不点地,饭不好好吃,觉不好好睡,朋友也都没空见。成心要把自己累到这样子,这样便不用去想一些不好想的事。
11月某日LXH第一个打电话抱怨他贵人难请,又说某月某日生日宴那晚众多美女都问候到他,搞得寿星本人作为晚会主角斯文扫地。
那天赛事终于胜利收尾,HH回到他金山的家里抱着手机倒床上,听他的出版商兼好友絮叨到一半,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天都黑了。HH翻遍冰箱和储物柜,没找到能当成晚饭的东西。倒是看见冰箱下,一张露出角的失去粘性的粉色便条贴。
——绿豆汤替你放里面了,记得喝掉。P.S.桂花糖在第二层。
他看着那张沾灰的纸上面熟悉的字体,熟悉的口气,感觉上那好象还是在昨天刚发生的事,距离自己如此之近。
很早以前HH就明白有些事情不是靠一再逃避就能忘记的,只是当事情落到他头上的时候,他却和自己总在讽刺的人那样天真,还想着,还不死心,还情愿能试一试看看,或许奇迹会出现。对于那些梦想顷刻破灭的人,前一刻确凿的真实之后那一刻却仅仅只是逼真的假象。
自觉人事还未变迁,幸福还未泡沫,那才残忍。
就像德国某个崩溃的思想家曾说的,希望用感官的麻痹,延长了对人的折磨。
逃避掉的那段时间就像他一厢情愿的付出,痛觉的麻木,心事的茫然,都在那张陈旧的粉色小纸片面前化为乌有。
他总以为那么长时间过去,伤会好,情会少,痛会了,谁知道一夕之间竟至全盘颠覆。
现实的残忍,原来他曾体会到的,只是千万万分之一。
原来每时每刻它都带着过去的创伤跟在他身后,如影随形,无孔不入,仿佛是在脚下落地的阴影,总有一时半刻映入他的眼帘。
幸运的巧合有千千万:中奖、逃生、重聚首……只需要在正确的时间地点遇到正确的人。
不幸的巧合也有千千万:死亡、错过、旧情人……只一个错误,就被将军。
HH自认为一直无所畏惧,只是他也有想逃避的现实,开始到现在,唯独一件。
不是红灯高挂,不是退学,不是失去他的小孩,不是赛车场上的落败……
是小希。
那个他因为天气航班取消待在外地的晚上,他的小希再也没能回到家。
路口那辆闯过红灯的黄沙车轻易碾碎了她的时间和他们的幸福。
从此以后,他再没有飙过车。但在接下来的赛场上,好几次的极端表现却让所有曾经以为了解过他的人开始惊慌。
LXH愤怒的抓着他吼HH你TM是消极自杀还是什么?HH看着他倔强的没有给出任何回答。
后来LXH便再也没有看过一场他的比赛。
直到创伤被抚平的那一天。HH想。在那之前,他想要一个人静一静,醉一回。
可能……心里的眼泪会不见?
16、
2005年11月底,LQ在大陆的工作开始进入收尾阶段。台北的归途指日可待。
节目还剩下最后两期要录,内容编排已经到位,也不用在半夜骚扰工作组的成员讨论新魔术的构思。
这几天阿晃不知下落,留下他一个人整理行装。一些道具收的收,销毁的销毁,大件的托运回台北。空闲的时候LQ待在公寓里发愣,要不就是跟平常一样,上上网玩玩游戏。
每一天都很平淡在过去,他并不特别期待第二天。
然后就到了倒数第二期的节目录制。在电台大楼录影棚休息的时候,他无聊的蹭工作人员的电脑上网。结果那个实习的小女生打开浏览的页面之一,是那个赛车手的部落格。
LQ被他最新的日志标题吓得不轻。
半年时间他刻意没去关心这个人的下落,没想到一出现就是那么惊悚的消息。
YT拉力赛,他开得太狠,翻车翻了一圈半,结果翻进了路边的沟里。四脚朝天的相片贴在上面,还有车主本人状似无所谓的自嘲与嘲弄。LQ看着那张100美金的相片苦笑着摇头。
实习生走过来,LQ站起来把桌子让回她。
“LQ老师,你也喜欢他?”小女生看到他盯着那个页面,乐颠颠的,“我可是他的超级书迷哦!”
“有幸见过一两次罢了。”LQ言不由衷,但至少在次数上,他并没有造假。
“哎,那么私下里,他是不是也这样啊?”
他楞住,“哪样啊?”
“也跟他写的东西一样逗啊?你看,翻车这样子的事他都写得那么好笑~”
“差不多吧,不过我跟他不熟啦。”
LQ冲她笑了下,走开。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要是他能和小女生一样,把那个赛车手的笑谈当成笑谈理解就好了。
那个人置身事外般说着爆胎翻车的事故和可怜的奖金数额,说着比赛的名次和新赛车。
唯独没有提到自己是不是受伤,有没有出意外。
LQ闭眼,头又在隐隐作痛。
是不是,只有他看到他的笑话不会笑?是不是,只有他才会去介意这件事……
当天的节目怎么结束的,他的记忆有些模糊。
阿晃电话到的时候,LQ刚出电视台的大楼,听见经纪人兴奋的宣布有好事,他第一反应竟不是要追问他到底什么好事。
“你是不是在台北?”他问,“帮我个忙。”
不明真相的阿晃又变成他的跑腿。LQ交待完,干脆的挂掉电话,十分钟后才发觉他好像没有问到最要紧的事情。
到底什么事让他的经纪人那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