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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初入长安 ...

  •   【一】

      一路上走的都是官道,每到一个驿站陈怀泫就打点家眷们休息。毕竟陈老太太年纪大了,虽说精神很好,但是长途跋涉最费体力,少不得多加小心。所以也不着急赶路,一路上走走停停。

      这一日宛蓉坐在船头,看着眼前崇山峻岭,那层层崖岸悬挂在半空之上,山涧处水流湍急,伴随着丛林深处阵阵禽鸣,声色婉转动听。两岸的花草也盛开了一地,看过去红的,紫的都有,却不知道它们叫什么名字,正随风摆动,飘飘摇摇。这样的林中山色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原来这么美。以前去得最多的就是其他大人家的后宅,再远一点就是郊外了。虽然也有各式各样的花朵,但是都没有眼前这些花特别。

      陈怀泫从船舱走过来,“四儿在想什么呢?”

      她回过头指着远处的那些花,“女儿在想这花虽然生长在野外,远不如养在室内的花娇艳,可是它们看起来却有一种特别之处,毫不逊色这山水间其他的风景。”

      佟氏从身后过来摸摸她的头笑道:“四儿在思考人生了。”

      “什么是人生?”

      陈怀泫呵呵一笑,“就像四儿眼前看到的景象一样,这花虽然长在山林里,要遭受风吹雨打,也许远没有室内的花娇艳。但是它们的可贵之处,正是在这山水之间向上生长的意志,于是看起来就有了独特的美。就像人生虽然不是处处都完美,也正如这花一样不完美才有可贵之处。”

      宛蓉听得云里雾里,显然听不懂父亲在说什么,还是点了点头。

      走完了水路又换上马车,一连行了数日有余才到城楼下。

      大约是热闹了起来,宛蓉听见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那口音和他们江南人说话不太一样。一时心中好奇长安到底什么模样,于是轻轻打起帘子往窗外看了看。

      映入眼帘的是高大宏伟的长安城楼,城墙绵延相连,巍然耸立,一缕阳光铺洒在古青色的檐宇上显得神秘而安静。

      这里形形色色的女子们多穿罗裙在身,色彩鲜艳,飘逸曼妙。反观男子皆以长袍窄袖为主,个个身姿挺拔。

      据说长安城对外是开放的,前来采购的异人不少,还没到城内便如此热闹,也不知道城中是什么景象。

      车马队伍又行了半日方才停下,早有一应府中家丁等候在此。

      等宛蓉下了马车时,陈老太太她们已经到门口了。

      这是宛蓉第一次来长安的家中,一所四进的宅子,还是陈怀泫在长安做官时置下的产业。虽不如江南的大,倒也十分清雅。

      琉璃青瓦,绯色庭墙,宛若游龙般轻云畅意,又如泰山般巍峨,当真是别具一格的宅子。

      陈老太太大约是累坏了,直接进了暖阁休息,叮嘱他们也不必去请安了,都好生休息一日,明日再做打算。

      宛蓉正因为这一路不是马车就是船舶,又加上是八年以来第一次长途跋涉,颠簸得浑身酸软,脸色惨白。

      佟氏大惊失色,怎么路上看起来还好好的,现下到家了反而成了这副模样?连忙遣管家去请大夫。

      她躺在云被里,整个人昏昏沉沉,模糊中听见佟氏同大夫的对话。

      “小姐可是晕车或者晕船?”大夫一边把脉一边询问道

      “这一路上都好好的,没有看出哪里不妥,在家中也常常坐船的。”佟氏声音疲倦,带着些许担忧答道。

      那大夫斟酌了会,“依老夫的经验,小姐确实是因为晕车晕船才导致的现状,加上吐不出来,形成淤堵,才成了现在这样。每人体格不同,所表现出来的症状也大不相同。小姐第一次来长安,路途遥远,况且南北差异大,接下来还有可能发生水土不服,腹泻呕吐的症状。”

      “这可如何是好?”佟氏原本就忧虑的心又蒙上了一层尘雾,手里帕子撰地紧紧的,早知道这样就不该带四儿来长安,心里又悔又着急。

      “夫人不必担忧,我这就开方子,于晚间时分小姐要是能吐出来就没大碍,好好将养着就是,这些日子吃的东西不可太杂,清淡为主。”那大夫一边叮嘱一边腾出手来写方子。

      刚落笔,佟氏就急急取来交于管家,吩咐他赶紧去抓药。又请大夫去给陈老太太瞧了瞧,年纪大的人最该仔细点才是。

      大夫开的药果然灵验,傍晚那会宛蓉睡得迷迷糊糊,却感到喉咙一阵恶心,哇地一下顺着床头吐了好大一片黄水,又是鼻涕又是眼泪,整个人却突然轻松舒服了不少。

      接下来的几日果真如那郎中所说开始水土不服,吃什么吐什么,并且腹泻不止。

      没几日,便清减的衣服都要挂不住了。佟氏日日陪伴,寸步不离地守在旁边。

      宛蓉不忍母亲伤怀,偶尔想要安慰她下,强忍欢笑。哪知苍白的脸色吓人,只剩下一排洁白的牙齿可以看了。

      佟氏见了更是难过,她见安慰不成,只好一直睡着,都说睡觉是最好的良药。

      约么过了半个月左右,宛蓉渐渐地不吐了,人也好受些了。能在罗伊和燕绡的搀扶下在花园里走走,晒晒太阳。

      躺得这几日,浑身酸软,连着脚底都轻减了许多。

      三月的阳光真耀眼啊,晃荡的湖面波光粼粼,偶尔有微风夹着几缕香草的味道悄悄拂面,当真是沁人心脾,闻着精神也好了些。

      罗伊玩笑说从前有个叫西施的美人,大约患有哮喘,她生病时的样子可谓世间绝色。为此,还有个叫东施的学着西施病发的样子,结果引来骂声一片。

      宛蓉坐在水边的台阶上,双手托着腮,闭着双眼享受着春风和煦的温柔,任由它挠着脸颊。

      听见这话语,忍不住咧嘴一笑,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只作纠正道:“那西施是患有心口痛,她绝世容颜上最美的是西施捧心。东施模仿西施招来骂声的,那是东施效颦。”

      燕绡在一旁打着扇子扑哧笑了起来,“还是姑娘学识渊博,罗伊日日跟着姑娘进书房竟不知道西施患得什么病,可见是辜负了四姑娘的栽培。”

      宛蓉轻轻一笑,罗伊虽然识字,于学问上却不大用心,也不喜读书。每次看书看不了一时三刻,便着急出去了,所以人云亦云只把西施心口痛当成哮喘。经她纠正后,也不以为意,只撇了撇嘴。

      给宛蓉摇着扇子打趣道:“管她是什么痛呢,我只知道我们姑娘这一病好像长大了,现在的模样可不就是活脱脱的病西施吗?”

      燕绡啐了她一口,“你看你,小姐刚好些就闹她,要疯魔了你。”

      听着她俩在身后打打闹闹,欢声笑语,这样的悠然自在,闲情逸致,好像已经隔了很久不曾有过似的。宛蓉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迎着和煦的春风睁开眼睛。

      湖畔对岸栽满了桃树,父亲说这是大姐姐出生时栽下的,意在大姐姐岁岁安康。

      正值花开时节,粉色的花朵簇拥在一起,在明艳的骄阳下开得更为绚丽,就着徐徐微风飘飘洒洒落了一地。正当她聚精会神间,一抹红色身影一闪而过,宛蓉眨了眨眼睛,以为是恍惚了。

      再看去时,只见对面站着一个十三四岁左右的少年,穿着红色窄袖紧身圆领长袍,足蹬一双黑色长靴,腰间系着一条金线腰带。

      看着年纪不大,身材却是十分挺拔,眉眼间丰神俊逸,洒脱自若,正盯着她瞧。

      宛蓉心中正奇怪,未听母亲说过今日家里有客来访。

      这少年是谁?

      又为何会在她家的后花园?

      他穿着打扮看起来不像寻常人家的子弟,倒像是谁家的富贵公子。

      宛蓉心里思忖着,一时也没个头绪。只是这少年一直这样盯着她看,好生没有礼貌。宛蓉心中有些恼怒,又不知他的来历也不敢贸然得罪。于是只得拿着扇子掩住面庞,起身准备往别处走去,避一避。

      她心中觉得奇怪,朝罗伊问道“今日家中有贵客来访吗?”

      罗伊轻描淡写道“今日府中没有拜帖。如果有,也可能时临时到访的吧。”

      宛蓉淡淡“哦”了声,倒也有可能。

      她们刚来长安没几日,母亲就忙得脚不沾地,常常有两三妇人过来拜访,母亲一面要待客,一面还要照顾她,忙碌地连饭也顾不上吃。

      罗伊摇着扇子,“小姐好好休息就成,不必为这些事挂心。”

      她点点头。

      心里却在想着刚才那红衣少年是谁?

      房嬷嬷不知从哪里匆匆赶来叫她去前厅,说是有贵客到访,尚书夫人和她的小儿子刘绍过来了。宛蓉微微一怔,想到什么,又不大确定,只得跟着嬷嬷走。

      刚一进门便见大厅中央已经围满了人,房嬷嬷笑呵呵地将她推至宛仪身边。

      这才看清众人簇拥之下坐着一位贵妇人,四十来岁的模样,保养得当,穿着低调而奢华,宝蓝色的广袖罗裙,黑色金线滚边腰带,外罩一件暗绿色的青丝帛披,梳着高高的云髻,坠着一只鎏金穿花步摇,并有五彩珠玉垂下,微微颔首间,下垂的珠玉也随之一摇一晃,十分秀丽华贵。

      这位雍容端庄的妇人正是刘尚书的夫人,薛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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