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君一肖]良辰好景》九十五元一条鱼

4、决心

　　王一博把红绳捡起来，走到肖战面前。
　　他另一只手摊开，是块新的金锁，与先前的不一样，他把金锁配在红绳上，拉过对方的手，打算重新戴在肖战的细腕上。
　　“不必了……”肖战欲抽出手。
　　“戴着，就当以后的盘缠。”
　　“……”
　　王一博的话让肖战停下了动作，见此，他微微勾唇，顺势拉着肖战走进屋内:“外面冷，容易着凉。”
　　进了屋，他自顾自地坐在桌边，倒了一杯酒。
　　肖战忍不住道:“宫宴结束后，陛下应当去建宁宫或者……或者嫔妃住所，而不是留在这里。”
　　王一博像是没听到似得，低眸抿了一口酒。
　　他穿的是金纹月牙色锦服，玉冠束墨发，兴许先前在宫宴上喝了些酒，凝脂般的肌肤升起一抹绯红，为这幅谪仙模样添了几分烟火气。
　　烛光摇曳，王一博饮下第二杯，那双凤目微挑，眼角泛红，他忽然举起酒杯，示意肖战。
　　“朕为你打造的沉星阁，你喜欢吗？”
　　肖战淡然道:“陛下心意，肖某自然知道。”
　　“你知道什么？”
　　王一博眼中深邃，仿佛不见底的深谭。
　　无非是客套话，肖战随口扯了一句:“陛下仁爱，特建沉星阁，以慰肖某思家之情，肖某感激涕零。”
　　“既感激，就是喜欢，肖大人该长住。”
　　肖战不解地看向王一博:“陛下答应过我此事过后就可以走的，陛下金口玉言……”
　　话未说完，对方的手臂忽然搂过他的腰，力气之大，使他倒在软榻上。
　　王一博把头埋在他的脖颈处，轻轻啄了一下锁骨，啄还不够，变为轻咬，如此反复，烛光下白玉光泽般的皮肤上很快出现了几块明显的湿润的红痕。
　　“陛……！”
　　肖战的话还是未说出口就被堵上了嘴，灵活的舌舔舐、侵占他的每一寸空间，又纠缠上他的舌。
　　醇酒气息的吻。
　　肖战从前就不会接吻，只得挣扎，王一博轻啃着他的唇瓣以示不满。
　　他吃痛，眸里含着生理性的泪，可怜兮兮地望着对方，对方的眼神却滚烫得几乎让他要燃起来了一般。他还未反应过来，下一秒，又被夺走呼吸。
　　令人沉溺又急躁的吻让肖战气急败坏，晕乎乎的他欲踢王一博的下盘，却被轻松抓住脚踝，王一博抬手把他的腿放在肩上，得意地挑眉。
　　“王一博！”
　　这个方向，这个姿势，让王一博极具压迫性地困住他，他像是跌入陷阱无处可逃猎物，尽在王一博掌控之中。
　　“肖战哥哥，这就是我的心意。”
　　熟悉称呼像是冷水泼灭了愤怒的火，那人双眸低垂，黑瞳发亮，显得无辜又真诚。
　　他很久没听过王一博这样叫他了。
　　那时，他还是皇子伴读，同几位殿下出入学堂，总见得到王一博。
　　这个小孩并不爱说话，常常独自一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很用功地听。他年龄尚小，但很愿意听太傅讲课，看起来比其他人都沉稳。
　　肖战曾见过王一博的生母淑华皇贵妃。
　　那天，父亲带着他进宫面圣，女人就坐陛下身边，她凤目含笑，温柔地问他要不要尝一尝新鲜的荔枝。
　　那时，她是怀着王一博的。
　　世事终究无常，一个雨夜，在一阵划破皇宫夜幕的撕心裂肺的尖叫声过后，景和宫传来新生儿的啼哭，而女人还未来得及看一眼出生的婴儿便匆匆阖上了双眸。
　　从此，煜玄帝憎恶极了王一博那双与皇贵妃极其相似的眼睛。
　　或许是当年的荔枝之情，或许是心疼失去母爱和父爱的小孩，肖战会把母亲做的桂花糕分给王一博吃，会跟王一博分享有趣的小物件。
　　虽然这些对于皇子来说并不是珍贵的东西，但是对于一个没有母爱和父爱的孩子来说是最温暖的安慰与关怀。
　　他叫他肖战哥哥，不拘礼法。
　　“肖战哥哥，这句话我不太懂。”
　　不知提醒了多少次，小孩还是这样叫他，肖战开口道:“殿下，这么叫臣于理不合。”
　　“那我私底下叫，可以吗？”王一博黑瞳发亮，有些委屈地看着他，奶膘鼓鼓的，让人于心不忍。
　　肖战无奈，只得低下头翻开那页:“哪句？”
　　他们在一起度过了一段平和惬意的读书时光，不过平静的时光却常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是一夜之间，父亲战死，母亲病倒，他的世界全部崩塌。他前去母亲的师门蓬莱宫求药、学医，他用名贵的药材吊着母亲的命，而三年后，母亲还是在蓬莱宫病故了。
　　这一切来得太快，仿佛昨日还是全家团圆其乐融融，今天却是生离死别阴阳两隔。
　　这一切像梦一样，让肖战浑浑噩噩，直到办完丧事回到京城，走在街上听到小贩卖桂花糕的唤声，他彻底崩溃，躲进巷子里嚎啕大哭。
　　十六岁的那一年，空荡荡的肖府唯有他一人。

　　“哥哥，别走神。”
　　冰凉的手指掀开衣襟，轻松探入到深处，肖战猛地回过神，拦住王一博的动作:“你发什么疯？”
　　他推了推对方的胸膛，想要坐在榻上，王一博却不肯放开他，他们推搡的力气都很大，挣扎之间，肖战的衣襟敞得更开了。
　　忽然，王一博愣了一下，动作随之轻下来，肖战看准时机侧过身，翻身坐到床榻里面，防备地看着他。
　　“那是什么？”王一博问。
　　肖战不知他在说什么:“什么什么？”
　　“……是那把剑吗？”
　　剑？
　　什么剑？
　　肖战低下头去看，他看到自己胸前肌肤上狰狞的褐色伤疤，他几乎忘了，他已经死过一次了。
　　他只觉得心口一片凉，颇为嘲讽地看着王一博:“陛下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什么呢？全是拜陛下所赐啊。”
　　王一博眼底压抑着怒火:“为什么会留疤？”
　　肖战觉得好笑至极，声音都跟着颤抖:“陛下在说什么胡话，陛下朝着心口刺一剑，且看留不留疤！”
　　“住口！”
　　王一博攥紧了拳，死死地盯着他，眼睛瞪得像是恨不得把他吞食入腹，阴沉的脸仿佛是一只被激怒的狮子。
　　“我为什么住口，王一博，是你要杀我！”
　　肖战不解地看着对方，他心里已经全然顾不得君臣，只想把想说的说出口。
　　像是被戳破，王一博近乎发狂了般狠狠拽住肖战的胳膊，他太用力，掐出了一圈青紫痕迹。
　　“朕给你机会了！”
　　肖战冷笑:“机会就是让我死？”
　　“够了！肖战！是你不听朕的话，你说过的，你说登基后什么都听朕的！”
　　“是。”肖战积压的委屈与怒火也在这一瞬间爆发，泪夺眶而出，“但你也说过你永远不会厌烦我！”
　　“你告诉我，我们两个，究竟是谁变了？”
　　王一博的唇瓣微抖，他闭上眼，长呼一口气。
　　寂静的夜里，听得到雪落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眼神极其眷恋又悲伤。
　　“肖战，我从未厌烦你。”

　　一夜无梦。
　　醒时，已经日上三竿了，肖战瞧了瞧一旁，身边是有人睡过的痕迹。
　　昨夜在留下那句话后，王一博就转身躺在床上，背对着他，什么也不说了。
　　肖战是靠坐在里侧的，但他本想闭目养神，却因为酒意昏昏欲睡。
　　朦胧间，他感觉自己被温柔地扶着，慢慢躺在柔软的床上。
　　那人盖了被子，还牵着他的手，好像还注视了他半晌。
　　最后，对方似乎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思来想去，肖战无端心疼，便穿上外衣走下床了，桌上已经摆好了洗漱用具，他草草洗了一把脸。
　　房门外，陈庭正站在外面等他。
　　“肖大人，陛下吩咐奴才服侍您用膳。”
　　不容拒绝，陈庭径直走进屋内，将食盒打开，拿出来一盘盘吃食，有桂花糕、莲子羹、蒸饺，还有糖醋小虾……都是他爱吃的。
　　在之后，陈庭又从袖里拿出一个药膏，犹犹豫豫道:“肖大人，这是……祛疤膏，陛下让奴才带给您的。陛下还说了，初一晚上的灯会，肖大人若想看，可让卫总领陪同。”
　　陈庭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什么也没说。
　　肖战知道陈庭在想什么，在想他怎么一剑穿心后还能活下来，在想陛下为什么要让他留在这，对他这么好。
　　陈庭在想的他也在想，他也想不通，他不明白王一博明明想杀他，如今却如此对他。
　　提到卫总领，肖战问道:“卫总领怎么样了？”
　　“您放心吧，陛下只是罚了卫总领二十杖，并未深究。”
　　肖战点点头，但没有拿祛疤膏，陈庭只好把药瓶放在桌上了。
　　肖战坐下来准备用膳，还未夹起糖醋小虾，却听见院内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皱眉，狐疑地看了陈庭一眼，
　　陈庭心下不妙，立刻跑到门口，他欲把门关紧，但还是晚了一步。
　　华服女子推门而入。
　　女子云鬓峨峨，头戴飞凤金步摇，肌肤胜雪，清丽的脸蛋上画着梅花妆，是有备而来，双眸透露着冷意和怒火。
　　她在见到肖战的瞬间震惊地瞪大了眼，勃然变色，攥着丝绢的玉指泛青，看着是气到了极点。
　　“肖战，你到底是人是鬼！”
　　陈庭只觉眼前一黑，差些晕过去，他连忙下跪道:“奴才参见贵妃娘娘！”
　　再用余光看看肖大人，肖大人风轻云淡把筷子放下了，也给贵妃娘娘行礼。
　　“草民见过贵妃娘娘，娘娘金安。”
　　华清雅不屑地“冷哼”一声，她环顾四周，随后坐在肖战对面的凳子上。
　　肖战不紧不慢倒了一壶茶:“陈庭，下去吧。”
　　陈庭咽了咽口水，低头退了出去，在华清雅的注视下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门外，他焦急地直跺脚。
　　贵妃娘娘跟了一路，他竟然什么都不知道！这下好了，上一个是卫总领，这回就得是他！

　　“陛下突然让人建造这庭院的时候，本宫就觉得不对劲了，如今看到你，本宫真是明白个彻底。”
　　语毕，她抿了口茶，皱眉厌烦道:“本宫最讨厌这茶，一股……死人味！”
　　“死人”二字她说的很重，可看到肖战毫无波澜的神色，华清雅心火更盛。
　　“娘娘不喜欢，肖某便让人拿娘娘喜欢的。”
　　“别装了！”华清雅怒拍桌子，茶水震得洒了些，“肖战，蓬莱宫真是培养你一身好功夫，死都不让人痛快！”
　　“你当本宫是傻的吗？昨夜，陛下是不是在你这里！”
　　她出自书香门第，不会什么龌龊话，咬牙切齿才蹦出一个词:“恶心！”
　　肖战并不回应，任由她如何说。
　　华清雅见他不理睬，说得更尽兴:“你身为人臣，却罔顾伦常，引导陛下走向歪路，你难道不愧对于先帝吗？”
　　一声脆响，肖战重重地把茶杯盖盖上，抬眸看向华清雅。
　　眼神交汇，华清雅适才想起，在她面前人曾经是大煜只手遮天的权臣。
　　他身为权臣时，华清雅向来不敢这样与他说话的，可今日看到肖战还活着，她气得脑子发热，恨不得再让肖战死一次。
　　华清雅咬着唇，欲维持她骄傲如孔雀的模样，扬头道:“肖战，你到底哪点让他念念不忘？论相貌，我没有不如你的地方；论才华，我是京城第一才女；况且，我还是一个女人！”
　　“贵妃娘娘天香国色，德才兼备，草民是样样都不如，娘娘不必把宝贵时间再浪费肖某身上了。”
　　肖战平静至极。
　　华清池只觉得肖战是瞧不起她，拿着杯盏就要泼茶水，却被他及时按住了手腕，怎么也动不了。
　　她不甘心地瞪着肖战:“我也劝你，别在陛下身上浪费时间！”
　　“你以为陛下是因为你死了一次后就想好好珍惜你吗？”
　　肖战目光凌厉:“娘娘到底要说什么？”
　　华清雅忽然大笑:“肖战，本宫告诉你吧，陛下是骗你的！一模一样的房间以及昨夜的留宿，都是骗你的，陛下他不爱你，根本不爱你！”
　　“在你死后，陛下把你的尸体扔到乱葬岗不管不顾；在你死后，他大赦天下，派卫七烧了肖府；在你死后，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甚至还添了几位妃嫔。”
　　“他派人找到曾经建造肖府工匠，让工匠们在十几日内赶工建沉星阁。他是为了让你觉得他还很爱你，忘不了你们曾经的感情，因为这样一来，你可以永远陪在陛下身边为他出谋划策了。这些，都是陛下亲口对我讲的！”
　　华清雅大笑着，眼泪从眼角划到下巴处，她抬起颤抖的手指着肖战道:“你既为人臣，怎可权势滔天？你既然为人臣，就该知道，陛下所爱惟有大煜！”
　　近乎歇斯底里的喊叫，华清雅脸色惨白，她似乎心里也清楚，王一博永远不会爱上她，只是高傲如华清雅，她绝对不能容忍王一博爱的那个人是肖战。
　　女子的话传入耳中，即使肖战不刻意去想，昨夜亲昵还是在脑海一闪而过。
　　醇酒味的吻，真挚的话，眷恋的眼神，这些场景仿佛镜子一样碎了。
　　肖战松开手，面无表情地望向华清雅，女子满脸泪痕。
　　他有些无力回应，他只剩一年的时间，真的不想再同宫中的人和事耗下去。
　　他用着极其沙哑的声音道:“娘娘不必担心，肖某今晚就离开皇宫，不会再回来了。”
　　华清雅用手拍着胸脯，给自己顺着气，还不忘给肖战一个充满恨意的眼神。
　　良久，她脸色逐渐红润，又用手帕擦了擦泪痕，整理好衣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饭已经冷了。
　　肖战夹起蒸饺，有些难以下咽。
　　他想到，往日的除夕夜他都是和王一博在一起的。第一夜，他是迷迷糊糊应了王一博央求，把自己全然交给他了。
　　床榻上，王一博满口是喜欢，是爱，是爱他，他无法拒绝这样的王一博。
　　“肖战哥哥，我喜欢你。”
　　“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不分开。”
　　“我不想娶妻，什么都不想，我只想要你。”
　　“肖战，我爱你，爱得要疯了。”
　　烛光摇曳，王一博在他身上留下细细密密的吻痕，像是在勾勒他的轮廓。
　　那个时候，王一博爱他吗？

　　“肖战！”
　　熟悉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考。
　　那人似乎来得很急，气喘吁吁，龙袍也没有来得及脱，见到他安然无恙地用膳，才冷静几分。
　　恍若隔世，昔日六岁的孩童已经长大，是一统大煜的帝王了。
　　思索间，王一博已走到他面前，有些急切地问:“华清雅同你说了什么？”
　　肖战没回答。
　　王一博皱眉，正待他要问第二次时，肖战忽然抬眸看他。
　　“陛下。”
　　他的声音很温柔。
　　“晚上的灯会，请陪臣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