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风）共谁争岁月》huanyue

6、第 6 章

　　徐子陵睁开眼，头依然痛的厉害，怀中的暖意却在第一时刻抚平了所有的不适。
　　昨天晚上……他并没有真的醉到什么都不记得，所以他记得风行烈的手抚过额头时的温暖，记得风行烈暗夜里轻轻的叹息，记得风行烈那双似乎什么都能看穿的眼睛注视着自己时的心跳。
　　目光移到那双依然轻轻阖着的眼上，他睡着的时候，眉眼舒展开来，看起来比平日里恬静许多。如果能暂时放下他心上的重担，原来他也能露出孩童般纯真快乐的表情来。如果能一辈子守着这样的神情，就算让他放弃现时的一切，他也心甘情愿。
　　羽睫轻掀，风行烈睁开双眼，只稍微愣神了几秒眼中就恢复一片清明。
　　“昨晚……多谢！”徐子陵脸色微红。
　　风行烈笑了笑，“不碍事，没有拦住他们灌你酒，我才是应该道歉。”
　　徐子陵看着那笑容，又有些痴了般心神动荡起来。他心中暗惊，不知为何自己最近总是容易跌出通透的心境，好像只要面对眼前之人，之前修习的所有心决妙法都失去了效用。真是……劫数难逃。
　　徐子陵笑了起来，突然而至的笑容，宛如草原上的马兰一般悄无声息的绽放。风行烈很喜欢看他那样子笑，但他虽七窍玲珑，却也猜不透那静怡的笑容下埋藏的深意。
　　他只好垂下眼淡淡的说，“明日是祭天大典，祭天完毕，我们就该离开大漠了。”

　　徐子陵静静抚摸着小鹿光滑的皮毛，它乖巧的在他手中吃草，舔得他手心发痒。
　　风行烈又与八部首领议事去了，于是他也只好独自一人百无聊赖的在这广阔草原上闲逛。虽说身为蒙古王者的风行烈让他感觉有些遥远，但他还是舍不得这段远离中原纷争宛如神仙般的生活就此结束。
　　“唉……”再次长叹一声，惊得跟前的小鹿都忍不住抬头望了他一眼，水汪汪的大眼似乎也在奇怪眼前之人为何短短时辰内就吐了无数次大气。
　　徐子陵对着那双水得可以照出人影的大眼，忍不住与某人向来湿润灵动的双眼重叠起来。于是也顾不得形象，只想扑在小鹿身上哭诉一番。
　　“小鹿啊小鹿……那人若是能如你这般温顺可人，只用把青草就可以引来，我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了。像你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多好啊，幕天席地，青草便能果腹，山泉就能解渴……”
　　“哈，你却不知草原上气候恶劣，旱季少雨严冬寒冷，这鹿群也要为了水源青草长途迁徙。”身后突然有个声音冒出来打断了他，徐子陵回头对上风行烈笑盈盈的眼，心知他听去了自己的胡言乱语，恨不得地上生出条缝让他钻进去。
　　“何况……蒙人身上，除了拥有白鹿的血统，还流淌着苍狼的鲜血。”风行烈拔了一把青草，也欲走近小鹿，却见小鹿撒开蹄子跑了开去。
　　“咦……”他一惊，想到鹿本就不易近人，更何况脱离了鹿群的小鹿警惕心更强，却不知道这大仙又用了什么仙法才引来小鹿。
　　看见风行烈疑惑的眼神，徐子陵知他心中又在念叨大仙半仙之类的称呼，赶紧开口解释道：“我是用了此香，修道讲究心无一物与自然融为一体，所以我也习得了驱兽之术。”
　　风行烈看了看他手中的香囊，知道是他修习心法时随身携带的物件，心中也不再讶异。不过驱兽术……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抬头对徐子陵狡黠一笑。
　　“能够引来小鹿，想必徐大仙也能驱使狼群了？”
　　徐子陵对那大仙的称号一声苦笑，不过即使面前之人一脸算计的表情，他也任他驱使得心甘情愿，这恐怕才是最强大最有效的仙术法宝吧！

　　鬼力赤的脸上开始滴下汗来，其实他下巴上的络腮胡已经够浓密，却依然留不住他脑门上不断冒出的冷汗。
　　风行烈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恭恭敬敬的请他与自己坐在了祭天的主座。八部虽有哗然，却被风行烈淡淡的声音盖过。
　　“连苍狼与白鹿都来拜见了乞儿吉斯部首领，鬼力赤果然是我蒙古人的福将。”
　　跪在台下的哈赤握紧了拳头，全身肌肉绷得几乎要弹了起来。跪在一旁的赫拉连忙拉了拉他，提醒他不要忘记自己听从大汗一切安排的誓言。
　　风行烈满意八部的顺从似的笑了笑，转过身对鬼力赤笑道：“鬼力赤，我在中原还有未完之事，如今国师庞班也已去世，大漠上的一切事务就交由你来处理。”
　　“这……”鬼力赤大惊，慌忙从椅子上滚落下地俯身叩首，“大汗……如此重任，鬼力赤实在不敢担当。之前大汗不在大漠时，八部事务都是由八部首领共同协商处理，请大汗三思啊！”
　　风行烈瞥了惶恐不安的他一眼，微微一笑，起身将他扶起。
　　“八部议事虽然公平，有时却略显效率低下。赐你大权，正是考虑到中原局势混沌不清，若是明军突然来犯，需要有人及时带领八部应对，断不能再出之前八部首领被擒的差错。当然，八部首领自然也有监督约束之权，你并非一人担此重任。”
　　“可大汗……我非王室贵胄，威望更不如众位长老……”鬼力赤依然惶恐道。
　　“哈……”风行烈大笑起来，“今日你主持的天祭，令苍狼白鹿同时出现，还有何人敢质疑你的天赋之命？”
　　鬼力赤脚一软，又再次跪倒在地。他向来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与八部中的其他人不同，他对这位突然出现又深受中原文化影响的王子并无多少忠心，甚至在军人冢之后一直怀疑风行烈是故意退让出卖了蒙古人。因此，他还曾经暗中联络过不满黄金家族长期统治的其他部落，妄想乘风行烈在中原养伤之时一举夺下大汗地位。可没想到风行烈突然回来了，还带着一个神秘莫测的高手，安排了祭典上的狼群和鹿群，更将大权完全交给了自己。他怀疑这是风行烈的试探，但若只是试探的话，他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的安排让众人诚服于自己。可若不是试探……鬼力赤的冷汗又滴了下来……不，风行烈早就知道他在暗地里耍什么花样，这个男人不仅是蒙古第一勇者，更拥有无人可比的智慧谋略。所以他安排自己接过大权，自己也必须兢兢业业的为他卖命。他这么做只想告诉自己，他能把大权赐给自己，也能把脑袋从自己项上拿走。
　　“大汗万岁万岁万万岁……”除了收起所有的异心颤抖着高呼万岁以外，鬼力赤不知道还能如何表达自己此刻的敬畏之情。
　　这个男人的体内，流着的是成吉思汗和忽必烈的鲜血，他才是真正苍狼与白鹿的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