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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武林阴云(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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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漱又开了口。
“武林盟立足不满百年,其间多劳众门派世家鼎力相助,方才发展壮大至今。
如今锦州灾重,一如当年先辈未起之时,若我们此时不能区别于先朝,恐怕祖辈之功也要蒙尘了。”
这话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大家平日里为何恨不得在脑门上刻个义薄云天,武林风向为什么是名壮者多助?
不就是因为通过武林盟,也就是海中仙岛的崛起,都知道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武学天赋更是个不看家世,不讲道理的东西。
若不把自己的名声经营的好点,会不会那天突然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不讲他们大族大派规则的草根高手劫富济贫,替天行道了都不知道。
现在他们已经看明白了锦州受灾的情况,一但将这些年经营的信誉的老底吃完,未来绝对是不容乐观。
武学的发展让他们也没有能力自欺欺人。
如果置之不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出现个海中仙。
当然,更还有一部分真正的粗神经老实人或正派人士。
修武先修德,无德遇心魔。
这句话可不是说说就过去了。
这年头,拥有名望地位的大多是武林高手,各派名宿,这些人能把武功修炼到如此地步还没有走火入魔,绝大多数是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儿的。
即使有那么几个是因为奇遇而避过风险,也仅仅是小猫两三只罢了。
所以大家一般都是尽可能避免让自己的良心过意不去。
所以话又说回来,虽然表面正义,与半被迫正义并不代表不正义,还有真的正义的人都希望尽快援助锦州,但善事和傻事还是有区别的。
武林盟出了这么个大丑事,有能力又威武有手腕的武林盟主齐漱还没表态。
不管是通常哪有不平就在那里想着达则兼济天下,有力出力的。
平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想着求个长平久安,避免动乱再起地位被影响的。
还是不善不恶独善其身想着就随大流苟到寿终正寝的。
这些人自然也不会先动,而是会等人家先从台阶上下来,然后大家再和和气气美滋滋的共商大计。
这难道不好吗?
反正都是这一场宴会上就能商讨下来的事,又不多花什么功夫!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个何老匹夫?数数他都干过多少次这样的事儿了?
每每都是他让人下不来台,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真是从这何老头身上就能看出当今武林的人品质量有多高啊!
虎珀在心中不禁感慨到。
齐漱的话当然是道理明确,直指要害,态度也摆的端正明确,显然没受刚才何老的话所影响。
这一整副云淡风轻,天下为先,个人长短皆可视而不见的度量让众人皆是在心中感叹,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不愧是挤下当初更被江湖中人看好的师兄师弟一跃成为武林盟主,而且就任之后除旧辟新,在民间声威日隆的人。
但还是没有人说话。
这话怎么接?
武林盟主当然可以不当回事儿,他们也可以不当回事儿。
但决不能第一个不当一回事儿!
还是那句话,印象太重要了,这个时候第一句说话,是不是就是和老何关系好,为老何开脱呢?
然后,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人率先开口了。
儒雅俊秀的青年商人起身对齐漱恭敬抱拳行礼后道:“盟主,对于赈济款不足,费某或许有些主意可以拿出来,供众位探讨。”
“哦?”齐漱挑眉,对这新晋巨富的费氏,他也有所耳闻。
只是一介商贾实在不够资格进入他的视线,今日宴会,此人应是与被邀者协同而来。
齐漱此时正需要一个人来打破僵局。
若是费展业能挑起话头,更甚至言之有物,能解决难题,那就让他出个风头何妨。
就算不过如此,当然也不妨碍齐漱展示自己宽和的一面,即使费展业言无所用,他也不会怪罪。
于是齐漱就又轻点了一下头道:“费公子有心,如此很好。我想在座都愿闻其详。”
“兹事体大,若众位能多一出些建议或想法,能够集思广益,就再好不过了。”
随后很快想到了什么般,又道:“当然,锦州离柳城并不算近。所以众位有些好的建议不一定适用于地方,有些看似一般的想法很有可能就因地而兴,所以希望众位以天下苍生为念,不要举言吝惜。”
这一番话,既深言大义,又连后路都为费展业及众人找好了。
实在是极有风度。
使得在场众人对齐漱欣赏敬服之情由然而生的同时,对胆敢当先打破凝滞的费展业也稍微高看了一眼。
随后这一眼就变成了呆眉瞪眼!
还有这等好事,阿不,还有这等赈灾方式?
以工代赈建设水利实在是好办法!
公债?这是啥?用武林盟的信誉向老百姓低息借钱?
武林盟做保低价预订锦州特产蚕丝绸缎,还有捐赠善款送匾立碑?
“若是真能如此,原本我等应义之举,竟也算无意中得了善报了。”一位慈眉善目眉须皆白的慈祥老爷子捋了捋长胡子道。
“哼!”另一位面目严肃一身肌肉却做文人打扮的老者却轻哼一声道:“先别夸的太早,以工代赈之法确实新奇可用。
可那公债,一个不好就会成为地方巧设名目的杂税,若是地方强征,扣留本息甚至债不入册,一旦激起民怨,又当如何收场?”
“再讲那低订丰年之产,若是如此那所谓丰年当年百姓又该当如何?
这岂不是涸泽而渔,操劳一岁,都用远远不值的价格还了旧债,本该丰收的年份却颗粒无余?那下一年又该如何度过?”
这位老者就是一位典型的“海中仙”式人物,前半生有着丰富的底层生活经验,考虑事情十分符合百姓的实际情况。
费展业露出成竹在胸的笑容,一一将这些主意的细则道来。
不一会儿众人就都隐隐猜测到他是早有准备,所言竟是将之前提出的三条主意中的漏洞一一补全。
直到就连最苛刻挑剔的人也没有办法再驳出一字时,众人才惊讶觉察,这救灾大事中最重要的筹备济款的粗纲已经定下来了。
正当众人以为今日这费家长子已经出够了风头。
费展业却又站了起来。
只听他道:“因为灾情讯息突然,虽然刚才各位前辈捐款数额合计高达万两,整个柳城与周边所有镇县的粮食加起来却也远远不够,据我已知推算,最多能买来银两总数的三分之一。
剩下即使花再多价钱,恐怕也筹集不出足够的赈灾粮。”
众人面色都变得不好看起来,但并没有人怀疑费展业的话。
正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应该是实情,才慎重起来。
柳城商市这种大型百货堪称古所未有的新型商业模式,其中各种粮货也是齐全。
这些粮货自然不可能是凭空变出来的,费氏想要收来这些粮货,自然也就要好生打听粮食这方面的行情,费展业能知道柳城周边的粮价与库存自然不足为奇。
这样一来,事情就难办了。
要知道,古代的赈灾可不是你想赈随便发个文书通告,然后筹够钱就能完事了。
筹钱是为了在朝廷国库和地方府库储备的粮食不够用的情况下从各大商家与正常生活的百姓手里买粮。
而当没有足够的粮食可以买卖时,剩余的银两其实对灾区的百姓没有任何实际上的益处。
毕竟在灾难面前金银货币就会失去其经济价值,不当吃也不当喝,和块儿木头疙瘩也没什么区别。
如果说要往稍远的地方去筹备,那路途遥远,运输不易,来回的时间可就不好说了。
“费公子既然主动提起,未知可有应对之法?”经过前面一番讨论,肌□□人老爷子的态度已是有了细微变化。
对费展业的印象从对富家子弟的不屑,变成了这小子还行。
费展业依旧保持着一开始到现在不变的温和诚恳笑容,道:“费家船队愿意接下这笔单子,购粮送粮一力承办,并且给出粮价八折,船运费原价不变的价格。”
“嘶~”众人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这得赔多少啊?
不禁纷纷将视线投注在费展业身上,想再好好观察一下这个人。
坐在费展业身边的管携芳以袖掩面装作在费展业身边怕被众人余光扫到,羞涩自然的低下头,怕自己的表情控制不住露出不对劲。
即使能从平日里对费展业的本事得窥一二,心中也是不免对他今日的表现微微吃惊。
在场众人都是德高望重,身份不凡之人,这样的人自然都是颇有家底,这家底自然不是凭空长出来的。
但凡他们这样的人家,若不在凭身份在那些堪称吸金兽的行业强插一脚,就是有个豪商巨富的亲戚朋友。
很有一些人为了避免被糊弄,对商贾之事有不浅的了解。
他们之所以如此吃惊,就是因为运输对货物的损耗是最大的,更别提是水上运粮。
无论将粮货保护的有多么严密,一但遇上下雨,通通都是白扯!
更别提蛇虫鼠蚁,意外事故。
那些抽冷气的人在心里估摸着一算,算来算去,最理想的情况少说也要损耗两成以上。
敢许下这样的价格,既然不是个傻子,那就必定是以百姓为先,忧天下之忧的圣人了。
这么想着的众人,又都对费展业投出了不知是看傻子,看蠢货,还是看“老实人”的眼神。
费展业当然不是傻子,蠢货,也不是什么可以任人欺负的心软“老实人”。
之所以愿意提出这样的价格,一是因为他自有减少货物损耗之法,二则是为了…
钓鱼!
虎珀心底一侧嘴角微微上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