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梦清扬》林林川

4、四

　　玉和勋下朝回府，想到群臣上谏皇帝，肃宗却先说已将清妃打入冷宫，倒真是一心维护那个清妃了，生怕她受到群臣一句谴责的话！而且不过一日，就一脸憔悴失魂落魄样，也真是让他不理解，一个女人竟有那么大的魔力吗？
　　也有少数几个大臣知道大将军竟做出那件大胆的事，明里虽不敢公开表示赞同和支持，暗地里自然都用眼神夸说他做得好，做出了其他大臣想做而不敢做的事！但皇帝只说将清妃打入冷宫，所以自然是要瞒着这件事的了——不管是皇帝还是玉和勋，自然都是这个意思了！毕竟这样的事也是亘古未有之事。
　　不过令他也颇为奇怪的是，那个在他府里居住的清妃居然也安静得很，难道她竟能忍受一个臣子对她的怠慢和不敬，而且一点不闹事？他其实也很清楚，除了皇帝还算温和宽厚之外，皇族里的那几位皇子公主可也一个个飞扬跋扈得很！最叫他不能忍受厌恶的就是那个与皇帝同年生的六公主，一向飞扬跋扈，唯我独尊，骄纵恣肆，目中无人之至，甚至连皇帝都得让她三分，现在总算是嫁人生子了！又想起少年时在宫内担任御前侍卫时，遭遇过先皇的宠妃，那宠妃就仗着先皇的宠爱，作威作福，耀武扬威的，连现在的皇帝，当时的太子都不放在眼里，也敢欺负呢！
　　可现在这个清妃……也许是她识时务，或许正是这一点使得她倒的确能让皇上宠爱的？是不是皇上嘱咐了她什么，于是她很听皇上的话，在这里蛰伏一段时候，然后伺机而起，再找他玉和勋算账？女人自然是头发长，见识短的，难怪那几个同僚要替自己担心！她要能再回宫，自然是非报复他不可的了！
　　玉和勋也懒得理睬这些细琐的小事，反正他是决不会怕什么报复！他一片丹心为了皇帝和江山社稷，就是她清妃真的要报复，纵然真的会落得皇帝的埋怨、责罚、惩处和疏远，他也毫不在意！为人臣子，自然应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何况，皇上现在还算是明白，他只愿他更加明白！

　　处理完公事之后，他刚准备去府内演武场去疏散筋骨，却听石廉胜来报告说，皇上便服驾到！
　　玉和勋哼笑一声，知道这次肃宗决不是为了来找自己商量什么政事——他以前倒是时时召见玉和勋商量政事，但大都是召见他入宫，很少会来他私宅的！这次，这么急，才不过几天工夫，他就迫不及待地到自己府内，自然是为了那个清妃了！想到这里，心里更是暗暗发狠，决不让他有见到那清妃的机会！
　　他先吩咐下去，不准任何人透漏清妃现在所居的处所，才去迎接肃宗。
　　肃宗也是相思难禁，实在忍不住到大将军府。明知道玉和勋绝对不可能会让自己见到清妃的——他总是有些偏激的。而且这次不过几日，自己就来了，说不定还会更增加这位兄弟的反感……可是，他就是忍不住，就是想能离清妃近一些，哪怕能在同一个地方呆一会儿，他也会觉得满足的！因此，他下朝乖乖地处理完政事之后，就便服来到大将军府。
　　玉和勋故意装作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将皇帝迎进书房，命军士带着宫里的几个公公服侍皇帝，自己却还是与他东扯西拉些朝事。
　　肃宗倒很想问问清妃的近况，可看到玉和勋那样冷酷，却又不敢一下子直接问出口；而想私下里问将军府里的其他仆从吧，玉和勋却又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和勋！我们出去走走吧！”肃宗想到出去，也许会碰到清妃带进府里的宫人们。到时候自己顺便去看一下清妃，也可能会是一个机会。
　　玉和勋和肃宗讲些朝政之事，陪着他到处游逛了一番。
　　大将军虽是一个不讲究奢华，更讨厌靡费的人，但其府邸规模自也符合朝廷制度，占地也有几十亩，虽不是一般的富丽堂皇的宅第，但有气派的亭台楼阁也不在少数。毕竟这里本也是先皇时期一个颇为根基的大臣的老府邸。
　　走了很大一圈，肃宗一个宫人也没能看见，而且更没机会提起清妃之事，不由更是焦躁！想到清妃一向冷清，大约是她约束那些宫人，不准她们到处走动吧！可是，她竟不知道自己来大将军府，自己不能来见他么？只是，他也明白，这样的期望也是不可能的！就是清妃知道自己来府，恐怕她也不会主动来见自己，她到底想什么呢？为什么总是对自己若即若离？可偏偏是这样的她，使得他一颗心都在她身上，再也无法自拔！
　　如果是一般女子，遇到这样的境地，定是大吵大闹，或者至少该赌气愤怒！可当初和她说起要她暂住大将军府一阵，她一点儿也没犹豫，也没一句怨言，甚至面色都如平日一样！如果是一般女子，一个皇帝这般宠爱她，早就恃宠而骄，对这样开罪甚至侮辱她的大将军大为恚怒，在皇帝面前说上一两句话，皇帝肯定也会有所表示的，可她什么也没说！让肃宗在歉疚之余又有些失望！其实，他也多么希望清妃能为此生气，愤怒甚至无理取闹一番，纵然他没有能力去改变那个冷酷的大将军的意思，但绝对也可以在清妃面前表示自己的忠诚和爱意，可她根本就不给他这样的机会！她为什么这样冷清无情呢？不，她也并不是无情之人！她对她那个自幼随身的丫头，对他最小而未出嫁的小妹华阳公主，甚至对宫内的宫人和内侍都是那么温和可亲！唯独对他，在冷淡之中偏偏更有些疏离，似乎再大的恩宠对她来说都算不得什么！她虽不曾拒绝，但总是那么淡淡地接受，从未有过什么明显的欢喜和感激！她即使是个宠辱不惊的人，但为什么连夫妇之情爱在她心里似乎根本都不占分量呢？

　　玉和勋很烦肃宗三天两头地往自己府里跑了，要是以前，他自然会觉得是荣幸而安慰！现在他只有更为烦扰而郁闷，想不到皇上竟如此不顾及自己的良苦用心！
　　和宰相陈大人商量，再由他亲自向肃宗进谏，要皇帝遴选良家女子，择日大婚，早定后宫。想不到肃宗却借口战乱初平，朝政未稳，国库空虚，不肯再大费周章，浪费人力物力财力去操办大婚之事。肃宗其实是希望清妃回宫之后，再说大婚的事。而这么多天了，他都没能见到清妃，还不知道她的心思呢！自己怎么能私自在这个时候大婚？何况，他早就根本无心去另外找什么皇后！
　　玉和勋不禁想知道，那个清妃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人，怎么会让皇上如此念念不忘！
　　这一次，肃宗没来，梁公公亲到府里，赐一串龙凤镶玉香珠串给清妃，他自然拦截住。
　　“梁公公。”
　　梁公公忙谦恭地点头哈腰，皇上一再提醒他，不要得罪这个玉大将军，不然他和清妃相聚之日还不知会到哪一天呢！
　　“大将军！”
　　“请坐吧！”玉和勋沉声道。
　　“奴才不敢！”梁公公忙再点头哈腰。
　　“让你坐就坐吧！”玉和勋脸上现出不耐烦的表情。梁公公也是个识时务者，忙斜签着坐在下座。
　　玉和勋像是随意闲聊地道：“皇上怎么派你送这么个——”他将皇帝赐给清妃的那香珠串随便丢在桌案上，这时候看了一眼，继续道，“玩意来？”
　　“这个么……？”梁公公谦和地笑着。
　　“那个清妃究竟是什么人？”
　　“大将军？”梁公公奇怪地问，“大将军的意思是……”
　　“她是什么出身，是不是只有你知道？”玉和勋也听一些朝臣提到过，没有谁能知道这清妃的真正身份，只觉得她出身一定很低微——反正绝不是朝臣之女，否则以皇上那样的宠爱，无论如何定会正式册封其父母兄弟之类，而且说不定已经和她大婚，立她为后了呢！
　　“奴才，其实，奴才也不是太清楚……”梁公公很明显没想到这位大将军竟一下子对清妃的身世感兴趣了。因为这么几天，大将军是从来不曾主动说起过清妃的事的，似乎世上一直没这个人似的，所以他和皇上根本没准备要回答大将军的这个问题的！
　　“怎么？连你也不清楚？难道那些大臣说的是真的，这个所谓的贵妃娘娘，其出身不过是青楼？！”玉和勋的语气里满是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