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4、蛊身圣女(十六) ...
-
“汝是为何来此。”
“受人所托。”虞容想了想,又从腰带夹层里抽出一个明黄色的小三角,手指将它小心地拂平,上面的符文她瞧不明白。
但理水叠山真君认得。
百无禁忌箓。
品貌奇异的仙鹤抬了下眼片,拍了拍翅膀,细长的腿踩到地上,才规规矩矩收拢起来。
看来鸟还是匀称秀挺的好看,否则这扑棱棱一下子,显不出轻盈,倒像是凶悍的大白鹅。
虞容脑子里涌出些不敬仙师的念头,压住嘴角的笑,面上一派乖巧地看着理水叠山真君。
“我用的法子都不成,真君见多识广,想来对这处空间有自己的理解?若是有什么指示,使唤我跑跑腿也成。”
她急着走,这山上荒凉,或许因为是仙人居住之处,也格外干净,几乎瞧不见魔物,也没有魔神残渣。
吞掉了一个新生魔神,她的能力获得了极大突破,远不是幼生期可比拟的了。
幼生期的蛊身圣女,只能靠召唤附近的昆虫,耗费心力创造某种毒素……但修成的人身也会不稳定。
虞容前期经常无意间腐蚀掉一些瓶瓶罐罐。
召唤来的小蝴蝶袅娜地停在自己的手指尖上,明明也是可怖的毒物,却还是须臾之间化作飞灰。
为此她身上穿的衣服,都一直是那件供奉在神龛前,繁复又厚重的袍子。
据说里面的材料很珍贵,是魔神战争时期,九黎的魔神尚在,与梦之魔神有些交际,从她手下役使的一员大将身上得来的。
凶悍的鬼将却拥有一身绚丽的翎羽,哪怕沾了血,看上去也很有趣啊。
那些翎羽被祭祀收下,像鲜花一样供养在花瓶内。直到魔神死后,才焕发出了该有的价值。
魔神死后崩解出的毒气,恰好只有那种翎羽才能抵挡。
虽说于防御魔神残渣上无甚用处,起码确保了蛊身圣女的养护和诞生……如今那些翎羽都被小心地编入了衣料中,遮了一层鳞片,制成了华美的鳞片。
上任蛊身圣女不需要这个,她为蝶形,精于幻梦于控制。
虞容虽然本体是无毒的兰花螳螂,却是力量最稳定,也最毒的一个。这件衣服就如同婴儿的学步车一样,对她至关重要。
哪怕后期已经能熟练地控制好自己,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半永久地穿在自己身上。
现在不需要了。
她的能力直接跃升到了转换与造物的程度。
像是如今伴身的红蛇,就是抓取了阴气创生的,有些懵懂的灵智。
倘若杀了它,它并不会像星屑一般消散,也不会化成淤积的隐患。
它会回到虞容身边,等待新生,或者说重生。
提瓦特没有轮回。
只有重启。
死者的记忆会储存在地脉的数据洪流中,等到很久之后,再度调取利用。
但虞容创造的生物,不会进入地脉,也不会受地脉干涉。
它们在虞容这里达成了轮回。
在这个有鬼魂却无轮回,残秽与鬼影共存的世界,达成了新生,或者重生。
但虞容并不知晓,就像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一样,也不知道自己的这种特质有多么宝贵。
她甚至逐渐忘记的,要比新了解的多的多。
虞容只知道随着力量增长,她也更容易饿了。
理水叠山真君睨她几眼,锐利的红瞳却没咄咄逼人的气势,“照过镜子吗?”
虞容摇头。
“……”
似乎洞察了理水叠山真君瞬间的无语,虞容老实地回答,“人家说了,我怎样都好看。”
倒也没说错,但理水叠山真君还是哼了一声。
虞容料想人家仙人肯定不是为了和自己说俏皮话。人家活了不知得有多少年了,也不至于和自己一个不到五岁的蛊女调情。
一定是行秋书里那些,仙人莫名其妙的考验悟性,看某人有没有慧根的套路啦。
她凑到水潭边,借着莲池映着自己的面容,水映绛桃,风动云影,里面映着的仙鹤也动了起来。
“您是指……呃,镜像的东西,都是相反的吗?”
理水叠山真君扇了扇翅膀。
水面波动起来,原本悠闲的鱼受了惊,四处游窜,将池子里的水都搅混了。
“镜子倘若污损,它映照出的一切便是虚假的。”
虞容有些惊讶,轻轻咬了下唇,“这样讲的话,真君看见的又是什么呢?”
镜子倘若污损,镜中的一切都会是被污染的,也就是被扭曲的,幻境同样如此。
理水叠山真君并没有瞒着虞容的想法。
他见到的景象是……黑水。
一个身形瘦削的男子背对着他,迎着如血残阳,先是跌跌撞撞地,步子又渐渐地稳重,从容不迫起来。
周围下着血雨,寸草不生,唯独他一个活人。
他淌进齐胸的黑水中,向更深处移动了一点,伸开双手在水下来回划,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一直来回,狼狈地摸索了许久,总算抱出了一块东西。
男子抱着它跌跌撞撞走到岸上,已然脱力,身后还扯着四根长链,他并不放弃,跪着往前挪动,用双臂抱住那物,将其紧贴在自己胸口。
湿濡的发蒙住了他的脸,可看客能瞧到他脸上痉挛般的痛苦,他仍是抱着,然后轻缓地抚摸着它。
最后,他吃了它。
………………啊,好熟悉的描述。
吃掉自己的妻子,是滕一的记忆吧。
虞容想到了如今已经被吸收摄取了个干净的夫妻俩,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术士要自己来啦!
污渍,可以理解为规格外魔神的力量吧……一定是滕一做了什么布置,导致这里出了事。而摄取了色欲之魔神的自己……姑且算是同源的力量。
吸收那一处地方的“污渍”,也不算麻烦。
“我好像有点眉目了,让我来试试吧!”
虞容又站到了那里,这次她不是在围观的位置了,而是挪动了一步,到了幻境中男子等候他人的位置。
从局外人变为戏中人。
……还是不对。
她掰着手指头,总归分不明白什么六合六冲,利涉大川,归魂游魂的掐算把戏……还是靠直觉。
一枚红叶悠悠然落下,虞容下意识后退一步,刚巧踩进了那女孩消失的位置。
【我来了】
接到手的那枚红叶上,浓色的墨留下这三个字。
虞容看见了罐子,装树叶的罐子。
【今日起,再无】
【你走了】
【白云孤飞,如何舍得】
【想你】
【等你】
【我心匪石】
后面的几乎无字迹,像是用钗之类的利器划出的痕迹……越发狂乱,几乎看不情
她起初还庆幸自己璃月文大字不识几个,但至少认得出树叶上的字。如今树叶上刻出来的痕迹,更像是鬼画符……符箓?
虞容左右手各捏起一枚叶片,发觉两枚树叶上的线条完全不一致,却在翻过来时惊讶地发现——划痕的背面,反字,恰巧是自己的名字。
?????!
她虽然是冷血生物,但还是瞬间了悟了寒气上头是个什么感觉。
陶罐里,剩余的树叶,划痕均不一致。
从背面看,都是她的名字。
虞容在那一瞬,比起惊恐,心里更多的居然是难过。
手中的红叶,除去虚假的外膜,化成了碎片,随着不知从何而起的风,严丝合缝,堵在了缺口上。
难题,解决了。
可虞容陷入了更深的困惑中。
如果这一切还是滕一留下的隐患,怎么又会有自己的名字呢?
还是说,这光怪陆离的一切,又只是梦境,其实她还受着伤,在地中之盐的盐花里修养吗?
折磨她的,越发旺盛的饿意,却冷峻地提醒虞容,一切都是真实的。
她并没有结识这样,对自己情感浓烈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