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今宵》岁晚同归

87、重回

　　“我当时劝他换一种方式，哪怕是利用舆论报复都好过他这样单枪匹马……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没见过他，再见面就是他自愿加入到我们这次行动中来。”

　　陆见宇说话时，眼睛一直看向沈醉病房门口，他同林锦越一样，想知道沈醉情况究竟如何。

　　顺着陆见宇的目光，医生走了过来。他有些犹豫道：“病人想打安定，他说他太累了，需要睡一觉。”

　　“这个……”陆见宇皱着眉，他还有事想问沈醉。

　　林锦越抬起头，他对上陆见宇稍显纠结的表情，说：“让他睡吧，他一夜没合眼，身体估计撑不住了。”

　　医生又看向陆见宇，陆队长默默点了头。

　　过了半刻钟，医护人员从病房撤出，林锦越起身走进了病房，陆见宇紧随其后。

　　窗帘紧闭的病房中，沈醉在安定剂的作用下陷入沉睡。

　　林锦越走到沈醉身边，隔着被子轻碰他的手。沈醉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时候，林锦越忍不住说：

　　“我过来只想带他回去，他不该在这种地方。”

　　压抑着声音，林锦越低哑的话语继续传入陆见宇耳中。

　　“陆见宇，你不懂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像今天这样的场面，他躺在病床上的样子、他需要药物来对抗失眠的样子、又或者是曾经血淋淋的割腕和吞安眠药自杀的样子……包括昨天看到的他，我都无法停止忏悔与自责。这些画面一遍遍在我眼前出现，日复一日地困扰着我。你也有爱人，你能明白我对他的情感，对吗？”

　　陆见宇张了张嘴，他很想反驳林锦越这可称之为畸形的爱。

　　可面前的这个人是他从前的玩伴，是个会趋利避害聪明至极的人；而此刻的他发丝凌乱，双眼充血，连同身上皱乱不整的衣衫，都让陆见宇感到震惊。

　　林锦越无比渴望地盯着沉睡中的沈醉，他看了半晌，替人将被角重新掖好才不舍地走出去。

　　陆见宇明显缓和了口吻，他希望面前的人能好受些，也希望沈醉不要再遭的伤害：

　　“林锦越，不管怎么说，沈醉现在是我们重点保护的对象。在这里他能静心养伤，直到基本康复。至于回国后你们之间的私事，我无权干涉。”

　　出于担心，陆见宇叹着气说：“他或许是恨你的。你又何苦如此……让两个人都不好受呢？”

　　“我欠他太多了，我不想就这么结束。”林锦越道。

　　一想到沈醉或许会和别人在一起，会对着未来的伴侣展露笑颜、谈天说地；一想到自己放手可能会错过此后的沈醉的全部人生……林锦越就慌了。

　　就好似心里有一股力似的，推着林锦越往沈醉身边走。

　　从前的执着或许是因为征服欲作祟，而现在的不放手是林锦越在害怕。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失去一个人过，但他也时常劝慰自己，沈醉或许很难回到他身边来了。

　　见状，陆见宇又叹了一口气，他安慰几句林锦越，接着机敏地换了个话题。

　　两人坐在走廊商量着关于沈醉这桩事件的应对方法。思来想去，陆见宇认为定性绑架是最优解。这起跨国案件的信息必须保密，加上沈醉作为公众人物的身份，参与其中本就危险。

　　林锦越愁眉紧锁，他抛出几个解决方案，询问陆见宇是否可行。陆见宇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不要着急，他会看着办。

　　晚些时候，林锦越联系曲竹过来照顾沈醉。电话里曲竹叽叽喳喳提问个不停，林锦越索性什么都不回答，只说让他快点来医院。

　　挂了电话后，林锦越又忍不住走到病房，趴在沈醉床边沉沉睡去。

　　……

　　夜晚时分，林锦越再一次走近床头，刚想伸手摸沈醉脸颊时，凑巧瞧见沈醉迷糊地睁开眼睛。

　　林锦越碰了一秒脸颊，飞速地将手抽离。

　　“咳……林锦越，你实在没必要这么着急。”

　　沈醉第一眼见到的是林锦越，误以为这人又是来谈交易和条件。

　　林锦越愣在原地，倒是曲竹见状立刻动身，扶着沈醉坐起身喝水。

　　“哥，再喝点，睡了这么久，嘴巴都该烧干了。”

　　沈醉抿了一口水，轻轻推开曲竹：“我有点饿了，麻烦你替我跑一趟，嗯……我还想喝汤，替我买些清淡的饭菜吧。”

　　“好，我马上就去。”曲竹点头，走时轻轻带关了门。

　　曲竹走后，房间里变得很安静。林锦越照着样子递水时，沈醉已经缩回被褥里了。

　　沈醉躺在病床上，盯着雪白无比的天花板，沙哑说：“我用安定助眠，不是为了醒来后第一眼能看到你。”

　　“我知道。”林锦越放下水杯，他仔细观察沈醉的神态面貌。虽然黑眼圈仍然很深，但说话时明显更有力，人也更清醒。

　　林锦越接着说：“陆见宇和我聊了很多，还有元徐吟，他也打电话来问你怎么样了。好在基本是皮外伤，恢复起来很快。你也不用担心国内的事，有人会替你处理。还有……关于今天早晨我们的约定，你还记得一些吗？”

　　“我记得要和你回扬川，希望你答应我的事，能说到做到。其他的……如果我不小心冒犯到了你，我向你道歉。”

　　林锦越郑重点头：“你放心，我会处理得很干净，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

　　在医院待了三天左右，沈醉恢复了正常饮食，精神状态也比前几日好多了。除了敏感处偶传痛感，他身体大多数皮外伤已经结痂。

　　每每林锦越欺身而上替他涂抹药膏时，沈醉感到浓浓的不安和惧意。

　　当林锦越靠向他时，沈醉通常需要控制自己的大脑，让自己卸下防备，处于可以与林锦越和平相处的状态。

　　这样的相处往往耗费心力，沈醉总是勉强撑起精神，应着林锦越一句句话。

　　期间陆见宇带人来过一次医院，在林锦越的陪同下，这次沈醉很配合地告知警方那天事发的全部经过。

　　林锦越看向沈醉的目光深沉又怜悯，陆见宇所在的方位恰好能看到他的全部动作与表情；而每当沈醉瞥向林锦越时，那双眉眼流露的却是对夜晚发生的事的不在意和漠然。

　　沈醉叙述得很慢很慢，似乎药性过后，他对夜晚发生的事记忆模糊了起来。林锦越在沈醉身边听着那些虐待方式与折磨手段
　　，眼眶不可抑制地红了。

　　“抱歉……我去外面透个气，等我回来继续。”

　　林锦越离开后，沈醉不解反问：“明明被绑架的是我，他有什么好难受的。”

　　陆见宇在心底叹着气，计划再找时间好好劝劝林锦越。

　　等到询问结束，陆见宇把沈醉拉到窗前，“我们的合作也告一段落了，如果你把我当朋友的话，能告诉我你还喜欢他吗？”

　　“不。”沈醉果断否认。

　　“昨天我和他都在医院，我们聊了一会。他还爱你，他说欠你太多想要偿还你。看他的样子，应该不是做戏……如果你对他没有感情，趁早做个了断吧，这样对你们都好。”

　　沈醉看向远处林锦越的背影，低声说：“我比陆队长你更希望能做个了断，可就算我不招惹他，他也会凑上来。他以为自己在补偿我，其实只是想让自己做一回善人，心里好受点罢了。”

　　沈醉瞧见陆见宇凝重的神色，半宽慰道：“你误会了，我放弃制裁他报复他，不是因为对他还有感情。以我的能力地位做这些太困难，况且我也不能算太无辜。现在我想学着对这个世界低头，让自己心里好受点。”

　　“至于林锦越他想做什么又补偿什么，我不想去在意了。无论再做什么，我们都没有结果了。”

　　“行，相信你能处理好自己的感情问题。”

　　陆见宇忧心忡忡看着沈醉，他再三确认：“关于在纳塞发生的事，一定要守口如瓶。你和锦越都不是普通人，要保护好自己。”

　　“嗯，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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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沈醉出院，坐上回国航班的那一天，林锦越才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林锦越在征得沈醉同意后，开启了双向定位，这使得他们可以在手机上互相看到对方所在的位置。

　　林锦越盯着手机上靠得极近的两个图标兴奋不已，而一旁的沈醉只是望向窗外，一言不发。

　　到达扬川后，沈醉说要先回一趟家，便带曲竹提上行李箱走了。

　　林锦越站在原地，盯着手机上相隔越来越远的两个定位，越看心头越发闷。

　　他回到家，鬼使神差地打开与沈醉的聊天对话框。看着屏幕上一个个时间间隔，林锦越不由得想起从前——在最初相识与合作愉快的前期，他们曾经无话不谈。

　　等待沈醉过来的第一个小时，林锦越内心紧张而慌乱。而随着时间推移，第二个小时、第三个小时……直到第五个小时，门外都没有声音响起。

　　漫长的等待让他对沈醉的到来越来越不怀抱希望。
　　如今沈醉身边有各种各样的人脉，若是有事相求，自己也不会是唯一的选择。

　　沈醉确实没必要对他所有要求言听计从。

　　就在林锦越心灰意冷，快要接受现实时，门外蓦地响起了三声敲门音。

　　林锦越故作镇定压抑欣喜，在开门的一瞬间，他如愿看到了熟悉的人。

　　记忆重叠，他好像看到三年前风尘仆仆赶来公司试镜的沈醉。

　　那与过去如出一辙的发色发型，白皙的脸上带着淡然的微笑。

　　“你是去……”林锦越替沈醉提行李箱，边抬头默默说：“你黑发真的很好看。”

　　沈醉边进门边说：“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