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学院学徒笔记》末庙

19、第 19 章

　　亚克以为瑞安只是一时兴起。
　　就像他每次挂科后那样——仅仅是因为一时的热血上头，才会把“要好好学习了”当成人生中排在吃饭睡觉不务正业之前的人生大事。
　　谁会喜欢学习呢？
　　瑞安本人喜不喜欢学习不太清楚，但他非常喜欢看亚克学习这件事是肯定的。
　　在全班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全新考试形式激动的听不进去课时，这位小英雄面不改色的把一摞作业摊在自己的好友面前。
　　“这都是今天的作业。”他脸不红心不跳的告诉亚克。
　　“怎么可能这么多！你骗恶魔呢！”
　　瑞安面不改色：“就是这么多呀，不然，你有什么证据么？”
　　亚克张张嘴，却发现自己真的没有什么课堂内容的印象，作业单都是抄瑞安的，更别说证据了。
　　瑞安“哦”了一声，十分遗憾的表示：“看来你只能听我的了。”
　　亚克：……
　　亚克含泪收下作业单，第一次觉得距离确实能产生美，他现在就十分希望瑞安能稍微的、短暂的、适当的离自己的课下私生活远一点。
　　第二天他吸取教训，认认真真听了一节魔药学，把每一条课后作业都记了下来。
　　等瑞安拿着一列长长的、甚至需要用刻录石记载的作业单转过来后，他就十分有气势的拿着兽皮纸“啪”的往桌上一拍。
　　“我有证据！”
　　瑞安眨眨眼。
　　“哦，是这样啊，今天你听课了。”瑞安的微笑十分纯真，他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亚克几乎嗅到了柑橘叶片的清甜，“可是，这是今天之前，你，厄，利用不正当手段完成的作业单啊。”
　　亚克再次被震的半天没找出话：“你怎么可能找得到这个！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抄，啊不，借鉴了多少作业！”
　　贝提克听了半天戏，总算忍不住插嘴：“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昭告天下的好事。”
　　瑞安把刻录石塞进亚克手里，十分认真的承诺：“我保证，亚克，我不会对你说谎，也绝不会故意为难你。这里的每一条都是我已经证实过的。”
　　他握着亚克的手，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中投下一片阴影：“我只是希望你能把错过的那些补回来。”
　　他松开手，站起身：“我先走了，待会儿见。”
　　看见瑞安独自离开教室，莎娜担忧的皱起眉：“亚克，你肯定又惹瑞安生气了，他这几天都不怎么和你一块儿了。”
　　“呸。”亚克撇嘴，手指在刻录石投射出的列表上无聊的划拉着，“他是去上课了——控制训练课，他自己向班导要求加的。”
　　“但是他不是说之前就去过，没什么用吗？”
　　“是啊，我也这么问了，他说他只是想去而已。”亚克小声嘀咕了一句，“谁知道莱斯和校长到底说了什么。”
　　贝提克的目光移向长长的清单，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数量确实十分壮观。
　　“你真的打算写吗？”
　　亚克继续划拉着清单，一手托着下巴，懒散的应答：“写啊，当然写——我还准备写完呢。”
　　这下轮到其他人惊讶了：“你怎么这么听瑞安的？”
　　亚克反手切断注入刻录石的魔力，摇头晃脑的啧了两声：“年轻人——你们不懂啊。”
　　贝提克：“……我年轻不年轻不知道，但你再用这种语气说话，就能在十五年后重返青春了。”
　　亚克见好就收，十分得瑟的把刻录石在几人眼前晃了晃再装进口袋，丢下一句“我回去写作业了”便扬长而去。
　　刻录石是一种魔导器，无论输入还是输出都需要魔力——瑞安可是用不了魔力的，他每输一条都需要让别人帮忙，或许还需要面对不知情者好奇的发问。
　　就连亚克本人都分不清自己抄了多少作业，瑞安一个人却在几天内搜集出这么多，只为让他做个好学生。
　　亚克摸摸口袋里的石头，叹口气。
　　他怎么能不答应对方呢？
　　瑞安也没打算让亚克这一两天写完。他上完训练课程回到寝室后，会来到亚克房间，坐在亚克旁边安安静静的学习。
　　他自己的功课完成后，就拿本书坐在旁边看。如果亚克也完成了今天的功课开始“还债”，他时不时也会挑出书里某个有意思的情节跟亚克讨论。
　　瑞安出声的时机总是十分合适，都是在亚克学得心生烦躁的时候。他的声音总是能让亚克在这种情况下心中一松。
　　他的语气并不刻意，保持着一向的轻快和温和，就好像他真的只是想和人分享某个情节一样。他在结束讨论时总喜欢以“好啦，你快写吧”作为结尾，然后亚克就会毫无还手之力的乖乖返回学习状态。
　　到了熄灯的时间，瑞安会拿走刻录石，坚决反对亚克为“还债”熬夜——当然亚克本人也从来没有这种想法，即使和瑞安一起学习的时间确实并不难过，但他相信如果他们能用这点时间干点别的一定会更快乐。
　　规律的生活延续到了周末。
　　一周的最后一节课结束。
　　瑞安要去训练先走一步，亚克也收拾好东西，准备和凯利一同离开。
　　班导忽然去而复返，站在门前：“对了，还有，亚克你们几个，跟我去北环一趟，主任给你们讲下这次的考试内容和通过标准。”
　　下周要参加考试的同学顿时刷的看向后排，羡慕嫉妒的眼睛里闪着灼灼的光，宛如在看着行走的试题答案。
　　班导敲敲门框，警告：“各位，你们知道什么不能做对吧？而且，有一点我现在就能透露给你们——就算你们现在打听到了什么，考试时也绝对帮不上忙。”
　　即便班导已经这么说了，那些热情的视线仍然没有退去，他们目送亚克几人跟随班导离开教室，在门关上后立即爆发出一阵热烈的讨论。
　　“亚克他们到底是怎么通过的考试，看这样子肯定是个高分！”
　　“亚克也终于开窍了吗？”
　　“我也好想知道考试内容……”
　　“这次贝提克他们会参与评分吗？我上星期才跟他吵过架。”
　　“老师会让学生参与评分吗？”
　　“他们不会还能对考试内容范围什么的提提意见吧！”
　　校园中从来没有秘密，尤其是与考试相关的秘密。
　　半天时间不到，甚至亚克几人还没从北环出来，亚克被带去找主任的消息就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斯诺刚刚确定下小队的最后一名成员，说实话，他依旧不太满意。
　　他们也都是各个科目中出类拔萃的学生，并且成绩均衡，没有过分偏科的。按照以往考试的位次，这几人的平均位次比亚克几人高出了十几名。
　　但他依旧不能保证拿到第一——更别说A+了。
　　他不觉得仅凭他们几个能做出“让校长不得不承认自己错误”的成绩。
　　“不会吧！”
　　斯诺身后忽然响起同学的惊叫。
　　“怎么不会，他们班同学亲口说的——这次考试是亚克他们几个出的题、还会参加评分！”
　　“他也太厉害了……这得是考的多好啊！老师都认可他了！”
　　“平时看着他也不怎么学习，没想到这么厉害！”
　　“这就是天才嘛，其实他们几个都挺厉害的。莎娜贝提克一直都成绩很好；凯利次次都刚好得C，你不觉得就像是他自己算好了一样么；亚克先前只有魔力操作十分优秀，但现在看来天赋都是共通的——还有，他们班新转来的那个瑞安，他可是英雄的孩子，听说魔力特别强，知道的也很多。”
　　“哇，那岂不是跟斯诺一样！”
　　斯诺松开手指，将手中捏皱了的名单塞进背包，对身后的讨论恍若未闻，径直离开教室。
　　身后的讨论声逐渐变小，直到听不见。
　　他站在教学楼与寝室之间，心思漂浮的沉默了一会儿，想起亚克是去北环见年级主任了，便抬脚向北走。
　　北环楼侧有一片自由区，学生在区域内可以自由使用魔力，还有一些增强体质的魔导器摆在空地边缘。
　　他在自由区找了片不起眼、又能看到北环出入口的空地，有一搭没一搭的向墙面砸水球，注意力却全在那边的出口上。
　　斯诺知道那几人很可能会直接通过法阵离开，但不这么做就无法缓解他的烦躁。
　　他等了许久，自己的魔力都在一个个水球中见了底，也没见到几人出来。
　　虽然失望，但也是意料之中。
　　他正准备离开，用其他方法搞清老师们到底对那几人说了什么，忽然看到自由区边缘一排小屋中的一扇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眼熟的身影。
　　瑞安刚刚完成训练，跟老师道过再见，转身关上门。
　　再转过来时，却见一道人影闪过来。
　　“这不是——瑞安么？你怎么在这？”
　　斯诺十分讶异的看着对方，他确实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瑞安一个人。
　　他听说的消息是，亚克几人都去了北环，但看对方的略有些疲惫的神态和不稳定的魔力气息，显然是运动后的结果。
　　再结合他走出来的地方，那是校内的障碍训练中心，斯诺觉得这家伙很可能并没有被叫去北环，而是一下课就来了这里。
　　难道老师眼中的优秀到足以参与试题制定的学生，不包括瑞安？
　　果然，瑞安点点头：“我来做控魔训练的。”
　　斯诺立即夸张的感叹：“亚克怎么没和你在一起——哦，他们被主任邀请去讨论考试的事儿了。”
　　他把“邀请”两个字咬的很重，带着些许嘲讽问道：“看起来你被他们给抛下了——毕竟你不能用魔力，怎么能让一个不能使用魔力的学生参与到魔法学院考试的制定中呢？”
　　瑞安没什么情绪的看了他一眼，斯诺莫名有些胆怯。
　　但很快少年就收回眼神，声音轻快而柔软，像是没感受到对方的恶意。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呢——我又用不了魔力，怎么能做一名合格的监考官呢？”
　　斯诺本就是想奚落瑞安看他难堪，但对方就这么轻松的承认了，他也不开心。
　　明明也是英雄的孩子……明明和自己一样……
　　他看不惯对方那副只要能扒上亚克便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他皱皱眉，那些轻蔑地恶语已经要脱口而出了，却听见对方接着轻快的说：
　　“可是我也没办法，校长认为我达到了他们要求，要我和亚克他们一起监考呢。”瑞安姿态无辜，眼中却带上一丝狡黠，“我只是一个学生，总不能拒绝校长的邀请。”
　　斯诺：“……你也参加监考？”
　　瑞安点头：“对啊，因为我还得做魔力训练，好心的校长先生还特意在训练室用水镜魔法跟我讲解注意事项呢。”
　　斯诺：“……”
　　他心里嫉妒的难受，忍不住嘲讽：“看来校长真是给了你不少优待，说不定你真能靠着这份优待毕业呢。”
　　瑞安偏头想了想，认真的赞同：“大概是因为我有天赋？”
　　“你一个魔力障碍有什么天赋啊！”
　　“不知道啊，”瑞安很是无辜，“但老师们，还有亚克他们就是觉得我很重要，我能有什么办法？”
　　斯诺：“……”
　　他被这人的理直气壮惊的说不出话了。
　　瑞安没有继续和这人纠缠下去的念头，他连对方的名字都没记住。如果不是斯诺说他被亚克抛下了，他根本不会和他说这么多。
　　他急着回去和亚克一起写作业呢。
　　斯诺眼神阴翳的站在原地。
　　我必须得得到比他更好的成绩，让所有人知道谁才是重要的——不是亚克，也不是瑞安。他想。
　　而在北环顶层的隐形空间内，一场对话也正在发生。
　　恢复了黑雾形态的恶魔漂浮在幻境构建的虚假星空下，看着推开门踏进幻境星空的人，发出一声嗤笑。
　　“大忙人——校长先生，我可算是又见到你了。”
　　威廉姆微笑：“您知道的，人类的能力实在太弱小了——我得尽全力帮您从茫茫人海中找出李斯特先生才行。”
　　恶魔不耐烦的猛地散开：“狡猾的老狐狸——不愧是李斯特的接班人，一句实话都没有，我直说了，爷跟李斯特那家伙做了交易，现在期限已至，是时候让他把我放出这个该死的学校了——如果你找不到他，没关系，爷也有别的办法。”
　　“我知道你要什么……你和那两个小傻子不一样，你有执念、有愿望——这是肯定的，被李斯特的传承印记承认的人，必定和他一样偏执。”恶魔看了一眼威廉姆手背上荧光的印记，在恶魔出现前，这个印记一直被解释为时予最高权威的证明，但现在它的存在似乎有了新的解释。
　　威廉姆面不改色，好像他一直都很清楚这个印记的象征一样。
　　“偏执、古怪与某种意义上的极端和不择手段，这样的人……”恶魔重新化为魔法书的模样，展开书页，密密麻麻的小字在威廉姆眼前闪过，中间夹杂着“时予”、“魔兽”、“领主”等字眼，却不等他看清就啪的一声合上。
　　“是最容易和恶魔做交易的。”
　　恶魔的低语在他脑中响起，带着明晃晃的诱惑。
　　“现在，要做个交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