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楼的月亮》山竹不好吃

36、简单的，莫名其妙的，并不冲突。

　　林小雅因为有些事，耽搁了几天才赶过来。
　　等她来到奶茶店时，已经是傍晚了。除了看到消息过来的霍一白和林初静，还有一个白一琮也不请自来了。
　　三个人排排坐，像三只等待喂食的小狗。看到林小雅时，白一琮立刻站了起来。
　　林小雅看向霍一白，霍一白耸了耸肩，用一脸无辜来回应她。
　　白一琮每天都来问他一遍：林小雅什么时候回来啊？霍一白被烦地紧了，只好老实告诉他。不过霍一白觉得这应该也没什么，按林小雅当时对他的态度，他有权利知道这个消息。
　　“有点堵车，来晚了。”林小雅一面从包里摸钥匙，一面跟他们解释。
　　白一琮走过去，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了一句认真的话：“我看我们还是留个联系方式比较好，我都联系不到你。”
　　末尾那句“我都联系不到你”，听起来委屈极了。
　　“你联系我干嘛？”林小雅头也不抬地说道。
　　白一琮的神色黯然下来：“我担心你出了什么事……”
　　“我能出什么事儿啊？别瞎想。”
　　林小雅打开了店门，招呼他们进去，又转头对白一琮说：“我们得收拾东西了，虽然只过去了一个月，但还是挺脏的，要不然你先……”
　　“我帮你们！”白一琮忙道，说罢，他立刻冲到墙角拿起一把扫帚，手轴上已经落了一层薄灰，被他握在手里。
　　不等林小雅回答，他便毫无章法地扫起了地。
　　几个人便打扫起来了，最艰巨的其实是擦桌子，还有器具的消毒。总之几个人搞了一两个小时，才算勉强收拾妥当。
　　林小雅打发走了白一琮，站在店外叹了口气。
　　霍一白追出去时，已经看不到白一琮的身影了。
　　“怎么回事啊？对人家这么冷漠。”
　　林小雅回过神来：“什么？——我以为过了一个寒假他也该没兴趣了……”
　　“你对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说实话，有时候会被他的一些行为感动。感动的时候，一些生硬的话就说不出口了，难免造成误会。说起来，当时那束花真是不该收……”
　　“如果你没有收，以他的性格，那束花说不定就进了垃圾桶了。”
　　“那也比让他产生误会好。”
　　霍一白有些疑惑地看向她，然后笑道：“你在说什么？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这样的行为如果放到网上，是会被骂死的。”
　　林小雅白了他一眼：“所以现实生活其实比网络生活宽容许多。网上的人不会去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不想知道谁有怎样的原因苦衷，也从不体谅人性中存在的小缺点。他们聚在一起，就像一个个恶魔，只是希望能拉一个人下地狱罢了。在他们的规则下，这个世界上是不会存在好人的。”
　　接着，林小雅又解释道：“起初，我也很明确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可他一副穷追不舍的样子我也没办法。慢慢相处下来，逐渐熟悉后，一些太坚决的话我也说不出口了，有时候情绪一激动，也会做出些奇怪的引人误解的举动。再加上他是个学生，我不得不在意他的情绪问题。搞得我现在快要发疯了。”
　　“如果你不喜欢他，那不如就再坚决一次，明确地告诉他，我觉得他不会脆弱到因为这件事受伤的。”
　　“我也觉得，”林初静扒着店门探出了头，“不好意思啊，你们声音太大，我都听到了。”
　　林小雅苦笑了一下：“听你们说的话，怎么感觉像是活的比我还久。”
　　“当局者迷嘛。小雅姐，你一边怕伤害他，一边又无法接受他，一会儿冷淡，一会儿热情，这样才会让人发疯呢。——旁人当然能看出来，可是对于白一琮而言，他那么喜欢你，做梦都希望你是喜欢他的，自己难免在心里骗自己，所谓当局者迷，他也就不明白你对他其实是没有喜欢的。”
　　两个人围着她，一副关切的模样，惹得林小雅发了笑：“我就说过，这个奶茶店应该改名叫人生交流社。”
　　“这些道理都只能说给他人听，轮到自己的时候还是会犯糊涂的，所以人需要朋友来为自己指点迷津。”林初静笑道。
　　林小雅舒了一口气：“好吧，那我就找个时间彻底跟他说清楚。”
　　不知道她找了个怎样的时间，总之白一琮再也没到店里来了。林小雅的情绪倒是没什么变化，日子还是照常地过着。
　　春天一眨眼就结束了，从前这个地方总是四季分明的，近几年来春天和秋天的期限越来越短，冬夏的界限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有一天晚上，霍一白到酒吧给陈数送伞，刚走到门口，就发现一个眼熟的人靠在墙上吸烟，他仔细一看发现是白一琮。
　　他的神色看起来有些沉郁，瞧见霍一白后眼睛猛地亮了一下，又慢慢黯淡下来，好似天际划过的流星。
　　“来玩儿？”白一琮开口道，嗓子有些沙哑。
　　“来送伞。”
　　“我也没伞。”
　　霍一白将自己的伞递给他：“用这个吧。”
　　白一琮摇了摇头：“有人来接我。”
　　“你姐姐？”
　　“对。”
　　“你们姐弟关系真好。”
　　白一琮笑道：“去年暑假刚拿了驾照，还新鲜着，过些年就不愿意来接我了。”
　　“过些年，也别再落到需要人来接的地步了。”
　　白一琮灭了烟，满不在乎地点着头，过了一会儿，他说道：“奶茶店最近生意怎么样？”
　　“老样子，挺好的。”
　　“挺好的。”
　　霍一白犹豫地问道：“你和小雅姐，都说开了？”
　　白一琮挑了下眉，故作一副搞怪模样：“嗯，也没什么，我也不是爱情至上主义者。”
　　他生硬的语气让霍一白有些担心：“小雅姐她，主要是担心你多一些，她人是很好的……”
　　“我知道，她不喜欢我，不代表我不好，她拒绝我，也不会改变我对她的看法，她是个性格很好的人。我虽然比你们年纪小，但我不是个不分黑白的傻子，更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
　　霍一白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既然如此，那接下来要好好学习，高考加油。”
　　白一琮接了个电话，是姐姐打来的，说是已经到商场门口了，让他快点过去。
　　两人便就此告了别。
　　回家的路上霍一白和陈数各撑着一把伞缓慢地在雨中漫步。
　　雨水掩盖了城市的工业气，浸润了花坛中的泥土，空气中便弥漫着淡淡的土腥味，这是下雨天特有的气息。
　　霍一白告诉陈数方才遇见白一琮的事情，他之前也有跟他提起过白一琮对林小雅的感觉。
　　“看到他之前的表现，以及他现在的状态，其实我不是很能理解……”
　　“不能理解什么？”陈数问道。
　　“怎么说呢？我个人并不相信所谓的爱情。所以有时候会对他们的表现感到疑惑。”
　　陈数想了一下说道：“人的情感很复杂，爱情却很简单。”
　　“简单？”
　　“对，你相信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呢？”
　　“日久生情吧……”
　　“但我觉得不管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爱情的产生都是在一瞬间罢了。”
　　“你很有见解？”
　　“我没有，”陈数顿了一下，脚步慢下来，垂着眸子接着说道，“人是很奇怪的，感情更是莫名其妙。”
　　“你还说简单呢。”
　　“简单的，莫名其妙的，并不冲突。”
　　霍一白隐隐觉得他话中有话，又隐隐能感觉到他想表达什么。只是雨水不停落在伞面上，啪嗒啪嗒的声响打散了霍一白的思绪，于是他将隐约觉出的东西，故意地散到雨中。
　　一路上，两人异常的沉默，直到了家中也没说一句话。
　　各自洗漱后两人便回房了，在霍一白走进房门前，陈数轻声喊住了他，道了一句晚安。霍一白看到他亮晶晶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眼中充盈着笑意，脸上却没有笑的动作。
　　于是霍一白朝他笑道：“晚安。”
　　霍一白躺在床上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讶异，他和陈数的关系，已经到了哪怕在一起不说一句话，也不会感到尴尬的地步了吗？
　　窗外的雨已经渐渐停歇了，听地到城市喧嚣落幕后稀微的喘息声，以及汽车飞驰而过时，轮子碾过满是雨水的柏油马路而发出的声音……这一切的一切经过空气的传递和过滤，渐渐微弱下来。入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