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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鲜花领地(四) ...
这原本应该是一个以happy ending结束的故事。
制梦老人说得累了,他喝了一口茶,身子由于久坐而变得僵硬,他起身绕着客厅走了几圈,最后回到了原位上。
乔尔看了眼兰伯特,却看不出来什么。他见过很多隐藏得很深的人,他们或狡诈如狐,或老于世故,将一张漂亮面具戴得妥帖,露不出丁点破绽。但乔尔目光如炬,谁是人,谁是恶魔,他瞧得分明,一清二楚。
只有兰伯特,他目露天真,干净纯善,如同一张未经描绘的白纸。如果这也是面具,乔尔会觉得可怕。
在制梦老人休息的间隙,他说:“我认识克拉伦斯夫人,是因为塞缪尔。”
而兰伯特的反应是:“你年纪挺大的。”
世纪战争爆发于百年前,在十六岁的兰伯特的眼里,乔尔已经是个老人家了。
乔尔:“……”
故事还在向下延展。
世纪战争让巴伦家族和利瓦伊家族都损失惨重,希阿亚大陆沦为人间炼狱,处处生灵涂炭,这场战争已经不能再延续,因为如果再这样下去,两个家族可能要落到同归于尽的结局。于是双方愉快地达成了停战议和的共识,《巴伦家族和利瓦伊家族的和平协议》面世之日,是无数存活者跪地祈祷的日子。
鲜花摆满了墓园,愿死者安息。
塞缪尔求婚成功后,带安去墓园里祭奠父亲。安写了一封信回家,跟父亲和母亲说自己真的要嫁给塞缪尔了,信里饱含真情,她其实没有那么不在乎家人的意见,她还是希望,能得到亲人的祝福。因为在安的心里,祝福意味着平安,快乐,上天的眷顾,以及安稳的幸福。
她没有收到回信。
她的家园已经被烧毁了,战火从来一视同仁,没有发现幸存者。
邮递员将信退回到克拉伦斯府邸,塞缪尔告诉了她真相,安变得苍白而麻木,她原本也是个死人了,如果她没有去寻塞缪尔。
只有她活了下来,只有她肩负起内疚、深重的罪孽和痛苦,她要如何清洗自己的灵魂……
塞缪尔截断了她的胡思乱想,他真切地为安的家族而感到难过,可他以无限的包容、耐心和陪伴,帮助安走出心灵上的创痛。
安曾经陪伴失去父亲的他走出阴霾,他成功走出来了,他相信,安也能做到的。
时间能治愈一切,如果不能,那是因为时间还不够长。
塞缪尔每天都给安送一束花,今日是层层叠叠的山茶花,明日是热烈盛放的向日葵,后日是沉甸甸的白车轴草,再一日是有彩斑的绣线菊……他呵护着安,像是呵护每一束生机勃勃的鲜花一样。
安终于走出来了。如她所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们在阳光明媚的一天,举办了华丽的婚礼,他们的婚礼办得盛大又热闹,不光是为了纪念对于他们来说无与伦比的一日,还是为了这片领地上的人民。
经历了苦难的洗礼,人们都急需一场欢乐盛宴来冲刷掉不好的记忆,他们唱着高昂的音乐,他们在殿堂上翩翩起舞,他们举杯欢庆,他们感受到了生命的美好。
塞缪尔和安在欢呼声中接吻。
他们在万民的见证下,对彼此宣誓,忠于玫瑰,忠于对方,忠于爱。
塞缪尔和安过了两年梦幻般的童话生活,他们以为,可以这样一直下去的。
可惜世事无常。他们幸福得太过耀眼了,连上帝都要嫉妒的。
塞缪尔开始无缘无故地咳血,吃早餐的时候,他又开始咳起来了,他立刻用雪白的餐巾纸捂住嘴,鲜血在纸上蔓开,如同一朵生长迅速的妖之花。
安大惊失色地让人请医师。
塞缪尔被安强制要求躺在床上,与医师对答。
“我尊敬的伯爵,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两年多了,之前两个月才咳一次,我以为是普通感冒,就没有在意。可是现在咳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两年多前……可是在战争之中受过伤?”
“我在混战中中过子弹,然后做了手术,子弹已经被取出来了,按理说不会再有问题。”
“子弹打中了哪里?”
塞缪尔指向离心脏很近的地方。
医师又问:“咳血的时候,这里会疼吗?”
塞缪尔说:“有一点点。”
“我怀疑手术的时候没有缝好伤口,尊敬的伯爵,尊敬的夫人,我需要开刀查看,才能做出判断。”
塞缪尔和安对视一眼,眼神里都充满了不安,他们最后同意了医师的决定,为了早点得到答案,将开刀的日子定在了当晚。
开刀前半小时,安单独去找了医师。
“如果真的是之前手术伤口没缝好,是不是只要缝好,伯爵就没事了。”
她渴求一个百分百肯定的答案,但医师给不了她这个答案。
“夫人,这说不准,得看具体情况。”
“……那就请您尽力了。”
“我会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剩下的交给上帝。
果真如医师的猜测,塞缪尔体内的子弹被取出来之后,当时环境简陋、人手不足、设备落后的医院并没能给他提供很好的伤口缝合,所以他从战场上下来之后,会偶尔咳血。而这些天因为他的伤口恶化,所以加重了咳血的频率。
医师将他器官里的伤口补好了,但已经造成的损害不可逆转,塞缪尔一天天地虚弱下去,而安只能强打精神,逗他欢乐。
除此之外,他们什么都做不了,生命一天天地流逝,而死亡一天天地逼近,他们困在了精神紧绷的悬崖之上,进退维谷。
但是即便是在最艰难的日子里,塞缪尔都没有停止过每日给安送花这件事情。有一天,安看着他拖着虚浮的步伐,去花园里给他摘花,又细细地用色彩纸和绸带包扎好,然后回到房间,将花送到她的手上之后,便跌坐在了床上。
安恍惚觉得,塞缪尔为她摘花,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想让塞缪尔不要再去摘花了,可话涌到了嘴边,总是说不出口,欲言又止了几次之后,她彻底放弃了这个念头。
有的时候,外面阳光灿烂,太阳穿透大块的玻璃,泛出带着血红的金色,而安只觉得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在了头上,那阴影占据的面积越来越大,颜色也越描越黑。
他们抛下了一切事情,终日里无所事事,只晒晒太阳,说说话。塞缪尔每天都会说“我爱你”,而安也同样,他们说不厌,听不腻这句话,他们知道,在有的时候,话语没有意义,可是他们乐此不疲。他们积极地面对着生命赋予的痛苦,没有抱怨,没有萎靡,只有淡淡的哀伤和忧愁。
塞缪尔枕在安的膝上,安用手指拨弄着他的头发,露出他削瘦得尖锐的脸庞。
安问:“塞姆,明天还给我摘花吗?”
阳光太浓烈了,塞缪尔眯了眯眼睛,说:“摘,你想要什么花?”
安说:“我想要玫瑰花。”
塞缪尔说:“好。”
而他没能活到第二天,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兑现承诺。安将塞缪尔葬进了花园里,有大片大片的花陪伴着他。
克拉伦斯夫人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还是少女模样,塞缪尔小心翼翼地牵着她的手,带她进入了玻璃房,给她送花,跟她说他爱她。
克拉伦斯夫人什么都不管,只管鲜花的事情,在塞缪尔死后,她花费了许多年的时间和精力,将伯丰郡变成了鲜花领地。
塞缪尔,你能闻到吗?
在你腐烂的□□之上,有无数的生命在绽放,鲜花陪伴着我,就好像你还在我的身边一样,呼吸是那么的自由,想念是那么的清晰。
“咚,咚咚。”
有人敲响了梦境制造屋的门,制梦老人起身开门,门外站着克拉伦斯夫人。
“夫人,您来了。”制梦老人的语气十分熟稔。
克拉伦斯夫人看着门口的牌子,念道:“今日停止营业?”
在她的印象里,制梦老人从未停止过梦境制造屋的营业,哪怕一日。
“是的,今日有特殊的客人。”制梦老人微微一笑,“不过,夫人想要的梦境,我已经做好了。”
他走进屋里,拿了一个水晶球,递给了克拉伦斯夫人。水晶球有掌心大小,散发着玻璃珠般的五彩色泽,晶莹剔透,像是浸泡在白云中的彩虹。
乔尔跟克拉伦斯夫人打了个招呼,克拉伦斯夫人点了点头,拿着水晶球,就转身离开了,她的步伐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样。
乔尔看着屋里一箱的水晶球,问制梦老人:“您是提前做了许多个水晶球吗?”
制梦老人点了点头。
乔尔问:“为何不提前都给她呢?”
“梦,应该在晚上做啊。”
克拉伦斯夫人每天都来定制同一个梦境,所以制梦老人提前做了很多,每日直接拿给她就行。
乔尔与制梦老人又聊了许久,兰伯特这才发现,乔尔其实知道许多东西,不管制梦老人说什么,乔尔都能回他几句,他知识渊博,见多识广,时常还能说出几句让制梦老人拍案称奇的话,让兰伯特多看了他几眼。
回到克拉伦斯府邸的时候,已经是日暮了,太阳光漾在花园中,滚红的落日在地平线上熏腾,暗沉的暮色占据上风,慢慢地笼罩着鲜花。
乔尔带兰伯特走到了花园深处,坐在藤椅上,问他:“兰伯特,现在再看这片花园,这些鲜花,你有不一样的感觉了吗?”
他希望,兰伯特的心灵也能像眼睛一样睁开。
兰伯特看向乔尔,他的身形挺拔,被阳光裁出了一道孤直的影子,紫眸中的冷酷化开了些,多了层他不明白的哀伤。
“制梦老人……为什么不将水晶球都给克拉伦斯夫人?”
这是兰伯特第一次向乔尔问问题,他在等待,等待乔尔吐出一句“你不会明白的”,这句话有很多人跟他说过。他曾经问过很多问题,有时候,有人会给他解答,但是他又会想到别的问题,然后无休无止地问下去,问到对方腻烦之后,对方便会直接吐出一句“你不会明白的”,再后来,甚至没有人会给他解答了,他们会直截了当地说出这句话“我尊敬的/亲爱的陛下,你不会明白的”。他好像渐渐明白了什么,在某一天开始,他也不清楚具体是哪一天,他就再也没有问过别人问题了,因为他已经听腻了那个答案。
而现在,他在等待着同一个答案,他不应该期待乔尔会说出不一样的话的,因为乔尔是个正常的人,而兰伯特还是那个兰伯特。有所期待就会被伤害,这是兰伯特不长的人生里,领悟得最深刻的道理。可是乔尔一步步地诱哄着他,走进期待和幻想编织起来的陷阱里面,兰伯特感觉自己在坠落,底下是深渊,没有人能接住他。
“因为他不想克拉伦斯夫人昼夜不分地沉湎在梦境里面,所以他说,梦应该是晚上做的。”
出乎意料地,在无尽下坠的风声里,乔尔接住了他。
所以兰伯特大胆地再进一步:“为什么?”
他是个尝到了甜头便会忘记伤痛的孩子,这次他站在了独木桥上,颤颤巍巍地。
“因为人不能活在梦里,你可以割裂出一半的自己,沉进美梦里,但是你不能完全投进去,因为梦始终是虚妄的,如果你用尽全力抓住了虚妄,那么或迟或早,你的结局只有粉身碎骨。”
兰伯特仍旧不明白:“为什么?”
“你知道克拉伦斯夫人为什么没有随着克拉伦斯伯爵去死吗?”乔尔反问道。
兰伯特这才想到这个问题,他想了想,诚实地说:“不知道。”
“因为克拉伦斯伯爵不希望她这样做,她明白这一点,她太爱他了,所以她决定遵从塞缪尔的愿望,活下去。”
“可是,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这样孤独地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听到兰伯特的话,乔尔绷紧了唇线,他缄默了许久。而这缄默让兰伯特觉得,是时候了,乔尔终于要说出那句话了,他决定先发制人,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他急急地说:“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不管你说得再多、再详细、再清楚,我不会明白的。”
乔尔的神情很复杂,他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所有人都是这样说的。”
“说什么,说‘你不明白’?”
兰伯特点了点头。
“他们说得没错,你确实不明白很多事情。”乔尔这句话,让兰伯特如坠冰窟,可他下一秒,便将兰伯特从冰窟中提了起来。
“因为你年纪还小,因为没有人教你,因为他们不够耐心,这不是你的错。兰伯特,你会明白的,我保证。”
兰伯特睁大了眼睛,这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他感觉到心跳得很快,一直在撞击着左侧的胸膛,拇指大小的心,原来也可以这么有力量的吗?
兰伯特仿佛听到了动听的奏鸣曲,如同轻柔的海浪般拍打着他的身躯,然后他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兰伯特:why?
乔尔:Because……
兰伯特:why?
乔尔:Because……
兰伯特:why?
乔尔:Because……
兰伯特:晕。
乔尔:惊!我都还没晕呢,他怎么就倒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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