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飞》unique野

5、小孩

　　“那…我先走了。”贺璃轻轻道别，又好像不是对他。
　　林慕夜没有多想，看着她的背影，小小的一团。
　　他还没有问她叫什么名字，而现在却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他的酒肉朋友里，有人想迫害他。林氏企业正处在上升期，不管是怎么样的绯闻，都可以把这位林总的儿子拖下水，同样的，股票也会自然沉下去。
　　想到这，林慕夜挠了挠湿掉的头发，床单被罩上一片狼藉，想到他睁开眼时女孩惊慌失措的眼神，他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真是多亏了她。
　　而此刻的贺璃，已经站到了酒店的天台上。她没有住过这样大的房子，更没有见过那样美的天空。满是星星的深夜里，却无一道光照亮她。她踮起脚，踩上了栅栏。底下是密密麻麻的灯光，她以前忙于生活，从来没有这样细细打量过这座城。那样美，也那样虚无。
　　贺璃闭上眼，她想到母亲狰狞的面孔，推她出去的手，村里邻居们狠毒的话，还有那躲在母亲身后的弟弟。
　　她从来不是幸运的孩子，从来不是。
　　贺璃已经很久没有哭了，现在依旧如此，哀莫大于心死，贺璃突然想到小时候自己趴在窗边听课堂里学的一句话，人性本善。她想，老师一定讲错了。
　　林慕夜推开门时就是这样的场景，小小的人穿着单薄的衣服，与这座城市格格不入的她此刻站在最恐怖的地方，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泪。贺璃转过身来，呆呆的看着他。
　　“小孩，下来。”他是这样唤她的。
　　贺璃没动，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只有空洞。
　　“上面很冷，喏，把外套穿上。”林慕夜一边说，一边脱下自己的外套。其实他害怕极了，他不敢上前，也怕自己说错一句话，连声音都带着颤。
　　许久的沉默，林慕夜连呼吸都觉得困难。然后，他看见，女孩一步一步走了下来，拿住外套的一瞬间，林慕夜深深呼出一口气，他看见女孩脸上挂上了泪痕。
　　细密的眼泪顺着脸颊向下流，而她只是睁大了眼，极力不想让男人发现自己的委屈。林慕夜没有再说话，隔着外套轻轻的抱着这个瘦弱的小女孩，甚至能感觉到她的微微颤抖。
　　贺璃再也撑不住，放声大哭。
　　从那天起，贺璃有了一个家。她住在林慕夜的一套房子里，每天围着林慕夜转。尽管周围的人极力劝阻林慕夜的行为，他还是把贺璃高高的捧在了秘书这个位置上。他什么都肯教她，怎么用餐具，怎么写策划案，怎么跟对家交谈，怎么炒股，怎么应酬，小到一只鸡怎么杀，大到他的任何工作都不避及她。
　　每当贺璃问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林慕夜也只是揉揉她的头，千篇一律的回答。
　　因为你救了我的公司。
　　贺璃从来不信，却也不再深问。林慕夜什么都会，怎么可能会因为这样一次小小的陷害失败呢。他看向她的眼神，分明装着更深层的含义。
　　一直到贺璃十八岁的成人礼，是林慕夜一手操办的。那时候的她，早已不惧怕任何流言蜚语。那些说她攀着林慕夜上位的人，她用无数次行动封住了他们的嘴。
　　成人礼只有他们两个，在林慕夜郊外的小公寓里。林慕夜教她应酬，却从不让她去酒桌交谈，那天是她第一次喝了那么多酒，灯光摇曳之中，林慕夜倾着身子向她探去，她原本浑浊的脑袋一下子清醒起来，贺璃躲开了，她看到了不该看到的，林慕夜对她的爱意。
　　林慕夜摇摇脑袋，自嘲的笑了一声，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那天过后，林慕夜又像往常一样，两个人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而贺璃却时不时记起那天晚上，昏暗的灯光下林慕夜对她别样的感情，她忘不掉，也没有提，只是把辞职信递给了他。
　　林慕夜看看辞职信，连头也没抬，给她签了字。正当贺璃转身要走时，林慕夜出声道“想去做什么？”
　　贺璃停下脚步，她没有回头，不敢看林慕夜此刻失望的表情，淡淡的说“我想自己干，赚钱，然后还你的钱。”
　　没有想象之中的谴责，林慕夜在她身后拍了拍手“早该这样做了，我出股，你去做吧。”
　　尽管又有无数人对贺璃议论非非，连公司的持股人都忍不住指责这个不懂回报的女孩，林慕夜还是凭一己之力，压下了所有负面新闻。
　　思绪收回，贺璃看着眼前的林慕夜，没等他说话，出了声。“我记得，你要去C城讨论新的开发进度，林叔叔都跟你说几遍啦，怎么拖到现在还没去！”她刻意用着俏皮一点的语气，不想让自己推开他的行为过于明显。
　　林慕夜淡淡道“你一句话也没说就跑到这里来，我当然要先看看你好不好。”
　　“好啦，你看过了。我现在很好，过几天就回去啦。你先去把你的工作忙完，说不定正好能接上我一块回去。”贺璃不敢看他的眼睛，她从来没跟林慕夜提及过自己的过去。
　　林慕夜点点头，“我相信你有能力办好。有事给我打电话，你离开这里之前我一直待在C城。”
　　我相信你。
　　林慕夜总是这样说。
　　她笑着答应，不健康的神色也因为她的笑容有了病态的美感。
　　直到看着林慕夜消失在路上，她紧张的心情才放松了些许。太怕了，如果他留下来，如果他知道了她过去的那些事，他又会怎么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