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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弄影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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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山。南麓。黎明之前。
那钦缓缓回头,陡地一阵悚栗,一丝寒意瞬间遍布全身。血液也疑似凝结。
但见几丈开外,本来幽暗漆黑的木叶丛里,一个灰白色的幽灵正以爬行的姿势匍匐其中。
黎明前的天光极弱,黑暗中那抹灰渗惨白却格外触目惊心。看不清头在哪里,也许根本就没有头,亦没有手和脚。只有空荡荡的衣袂袍袖在风中飘摇,看起来尤为诡秘可怖。
那钦默然以待,那幽灵却全然没了动静,只是仍然匍匐在木叶丛上面,像是欲伺机而行又像是在偷偷窥视。好在黎明前的黑暗并没有很久。
晨光熹微,叶上的朝露粒粒分明。天地间不再只有黑白两色。
那钦长身而起,惴惴行至跟前,不禁哑然失笑。原来那‘幽灵’其实是一件被遗落的袍服而已。只是这襟上所绣卷云纹倒有几分眼熟。
凉国。姑藏城。世子府邸。
许是睡得太晚,许是西北的春夜很冷,而有个人却很温暖。向来卯时准会醒的宇文素,仍偎着这个人的肩头睡得很酣。
蓝曦臣却早已醒了,软玉温香在侧,任谁也不可能睡得安稳,更何况有人睡着的时候小手却很不老实,总是会突然抓一下摸一把,他不得不及时静心涤念。
蓝曦臣暗暗试了试,发现手掌只要很用力居然可以攥成拳头,心里窃喜。看着那人白里透红的小脸,很想捏一捏,无奈手臂怎样也抬不起来。只能一直干看着。
宇文素醒来的时候,发现蓝曦臣正看着她,接着把头一下子缩进了被子里面,憋了一会实在喘不开气,倏然爬了起来,然后飞快跳下床榻。
把蓝曦臣直接给看怔住了。
“等我先去洗漱完然后帮你洗脸洗手,再投喂你吃东西。”宇文素利落地穿好外袍,两手优雅地叠在一块,神色庄重,盈盈玉立。
蓝曦臣见她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不觉笑了出来:“让忘机进来。”
宇文素微一思忖,脸上顿时一片嫣红,扭身便出了内室。聪慧如她,自然明白有些事情并不方便亲力亲为。
只是每每看到电视剧里喂食喂药缠绷带的画面都会不忍直视。没成想,这种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事居然也临到了自个儿身上。
明明需要投喂的是别人,而自己却紧张的不行,还看什么斜阳彩霞,本大仙脸上就有两朵火烧云。
蓝曦臣倒是坦然自若。蓝忘机旁观的心累,生怕宇文素小手一抖勺子再飞了出去。而魏无羡抱着胳膊肘两眼邪光四射,偷偷笑了好几阵。
后来,蓝忘机问他为何如此,他说也是那会才发现原来素素竟然很会害羞。
那钦拿着袍服过来的时候,蓝曦臣刚好被投喂完。蓝忘机与魏无羡两人将他放到外厅的软榻上靠坐着,方便陪他一起聊天。
“这个,怎么会在你手上?”魏无羡一眼便认出那是蓝忘机的袍服。
“贺兰山下捡的。”那钦修眉朗目仪容整洁,只是脸色略显苍白。
蓝忘机与魏无羡对视了一眼,明明是在阴山的山洞里将袍服披在了那个女子身上,怎么会跑到了贺兰山下?这两山脉之间离的并不近,甚至很远。
“这袍服,是蓝湛在阴山洞里,给那个可能是托娅的女子披上的。”魏无羡一句话点出了几个问题,在座皆是颖悟绝伦之人,不用多问自然也能明白。
其实在来的路上,那钦亦想到了会是这样。只是亲耳听魏无羡如此一说,他仍然满心惊诧。他怔忡与错愕交织成的神情,最后凝成了最悲伤的表情。
宇文素仔细端详,他原本清明的双眼竟像是也曾流过泪。昨夜恐怕有人也不好过。
“那钦,把你的故事说给我们听。”宇文素两手轻轻抓着他的胳膊,温柔而明媚的眸子看着他。
总一个人扛着,迟早会崩塌。朋友的意义就是分担痛苦分享快乐,朋友亦可以背负彼此的痛苦前行。
“虽然相识并不久,但很确定你是自己人,那钦。”魏无羡拍了拍他的肩膀,甚是真诚地说道。
再看蓝曦臣与蓝忘机友好鼓励的眼神。
那钦冷淡疏离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动容之色,他微微垂首,继而轻轻地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中的意味委实让人有些难懂。
“告诉我,他是谁?”宇文素的语气温柔而坚决。室内的气氛突然变得甚是凝重。
她觉得那人对那钦似乎不怀好意,她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么认为,但她就是有这种感觉,且越来越强烈。
那钦遽然变色,眼神慌乱,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变成了深不可测的忧愁。看得出他的内心在极力挣扎。
“我要想一想。”那钦看着宇文素直言道,接着颔首告辞。
“他为何不愿说出来?”魏无羡皱着眉,完全猜不透这个闷葫芦到底需要想些什么。
“想必甚是复杂。”宇文素添了一盅茶放到蓝曦臣手里,蓝曦臣持盅浅啜,顷刻间心里便转了数念。
“劫持素素的人与昨夜之人应该是一伙人,”蓝曦臣仔细分析,顿了下继续说道:“那钦不愿说,恐怕那人与他关系匪浅。”
“他的另一个名字叫宇文陵,身份是宇文部落的嫡长子,亦是其其格的哥哥。”蓝忘机接着蓝曦臣的话将线索剖开来。
魏无羡摸着下巴,喃喃自语道:“那个妖孽顶多是个打手,而山洞里说鸟语的那个人或许也就是昨夜来偷袭的那个人。”
散乱的线索一旦连起来,真相就会逐渐浮出水面。只是,这将会是真相的表面还是真相的全部就不得而知了。
“会不会是宇文逸豆归?”宇文素语出惊人。
其余三人倏然心惊,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只是宇文逸豆归原本也只是一介凡人,而那人却懂得奇诡之术。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有一次他要杀我,那钦帮我挡了一剑,那个人看到那钦受伤的确甚为激动。”宇文素简略地描述了一下,这让其他三人着实大惊失色。
“素素!”
“居然有此等事?”
“……”
“哎呀,我不是好好的么。没事的没事的。”宇文素很不以为然。
三人不快地齐看着她。
“我保证以后会小心。”宇文素一看形势不妙,立马虚心表态。
蓝曦臣不由得想起建康伤寒症的那个阴谋,蓝忘机亦想到了。
“还是说那胎记上有什么标示?”魏无羡忽然瞅着宇文素问,毕竟没有亲眼见过实物。
虽然实物就在眼前,但又不能看。
“标示?”宇文素微滞,那胎记因为是在腰部右侧往后一点,所以自己是无法看的太清楚。再说,也从来没有想过胎记居然还会有其他用处。
“建康封城之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蓝曦臣突然问道。
宇文素慌忙垂下头不敢看他。蓝忘机拉着魏无羡悄无声息地出了房间。
“我要知道。”蓝曦臣不禁心里一寒,果然发生了可怕的事情。
宇文素只好将遭人绑架的那件事粗略的讲了一遍,让人不适的情节该删地删该精简地精简。但蓝曦臣依然听出了所遇之事有多么险恶。
蓝曦臣吃力地握着她的手,嘴角动了动,试了几次都没能说出话来。宇文素不知如何是好,抓着他的手臂说了很多不知所谓的话。见他仍是沉默不言,竟有些无计可施。
接着心一横,往他怀里一扑,死皮赖脸起来:“我错了,我错了,我改!我真的改!”
然后像只猫一样在蓝曦臣怀里乱蹭,蹭的蓝曦臣各种不快全消。苦于力不从心,不能抱她。
但他是欢悦的,她又黏上来了。比从前更甚。
好一会儿,宇文素才察觉到自己的行为,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地跑了出去。我天,我都干了什么!
“蓝湛,羡哥哥,我有件事拜托你俩,”宇文素一脸凝重。
“怕是不能帮你,”蓝忘机极其果断地打断她。
宇文素与魏无羡同时瞠目结舌,一个:我话还没说完呢,另一个:她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蓝忘机看着他俩,慢条斯理说道:“兄长断不会回云深不知处。”
魏无羡一听立时‘喔’了个原来如此的意思。
“可泽芜君万一再有个好歹,我,我,”宇文素说不下去了。那是她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你不用自责愧疚亦无需担忧。如今,这已不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蓝忘机顿了一下,看着魏无羡:“既生逢乱世,吾辈自当以天下为己任。兄长如此,叔父亦是。”
魏无羡直点头。
宇文素半晌说不出话来。
隔天。
蓝曦臣已能下地走动。只是还尚有些不太能够活动自如。那钦说再修养一日就会痊愈。几人才放下心来。
而这个夜晚幽暗漫长,总觉得要发生些什么。宇文素的直觉从来都很准。
世子张重华加派了上百个侍卫巡逻。在他的地盘发生偷袭遇刺之事让他极为愤怒,也让其颜面尽失。虽然并不怨他。
这个夜晚,蓝曦臣与宇文素做了相同的梦。
梦里是望不到尽头的芦苇荡,辽阔宽域的河流从城中缓缓流过,高高的古老的城墙,以及巨大的石头砌成的层层阶梯,
一个妖娆性感的女人手里拿着一朵白色的曼陀罗花,一个巫师装扮的怪人走路的时候会发出极细碎轻微的铃声。
“是乌云塔尔和昙陀陀!”宇文素努力让自己的意识清醒,但很快她发现自己的意识原本就很清醒,她只是不能动亦不能说话而已。
蓝曦臣就在自己身边,两人坐在沙发式的座椅上,他在沉睡。宇文素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另一边好像也有个人,她努力转动脑袋,总算将头转过去了一点点。
这一看,她不禁又怀疑这的确应该是在梦里。
因为那个人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