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个日与夜》木生林

4、中道逢嘉友

　　…………

　　他们就是这样开始的吗？应该是的。

　　过了有几天，刘易水才看到他的微信好友请求。

　　她心烦意乱，她并不想加他，也不想和他以后有什么接触。

　　“给你爸上香。”孙建红看着她，手里拿着点燃的香。

　　刘易水没有说话，走过去一把抓来，抿着嘴随意拜了一拜，插上去。

　　“你这是什么态度？”孙建红扯住她的衣领，拦住她。“你给谁摆脸色看？让你上香怎么了？这是你爸！”

　　她声嘶力竭的吼着，眼睛里充满血丝，好像战斗的野兽。

　　刘易水抬头看她一眼，然后把自己的衣领拽开。

　　她已经习以为常，自从他死了之后，她就变成这样。随时都在崩溃的边缘，不允许别人说他的一句坏话。

　　“一个毒鬼，他配吗？当别人的爸。”刘易水站在她面前，一字一句的说道。

　　啪，巴掌上来。

　　她的脸顿时有了一个巴掌印，五个指头清晰可见。不一会儿就肿起来，可见这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她偏着头，没有说话，无数次的挨打让她已经掌握了经验。

　　现在说话只会换来更多的巴掌，那她的脸就没法见人了。

　　刘易水摸了摸脸，然后一言不发的走进自己的卧室。

　　孙建红还在外面骂。

　　她坐在椅子上，定定的看着窗户外的那棵树。

　　小时候，这棵树还没有这么高，只在她的窗户下面。他总是把刘易水抱起来，让她伸手摸树叶。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颗树早就超过她家二层的高度，她现在也不用别人抱，开窗户就能摸到。

　　她打开手机，看见那个好友申请。鬼使神差的点了同意。

　　“我是赵含木。备注一下。”消息马上就发进来。

　　“好。”她拿着手机躺到床上。晚饭肯定是没有了，早点躺下吧。

　　“你明天在家吗？”他发来消息。

　　明天吗？刘易水没有事情做也没有朋友，明天肯定在家。

　　“不知道。”她不想被别人知道，自己没有朋友，没有社交。

　　“晚上吃饭了吗？”他又问。

　　“没有。”刘易水一直等他问这个问题。

　　他问了这个问题，自己就能顺理成章的讲一讲刚才发生了什么，她憋屈的厉害，需要发泄。

　　可惜不能如愿，他问完问题之后就没有再说话，刘易水一直等着，等着这唯一的发泄的机会。

　　直到她抱着手机睡着，也没有消息过来。

　　她早就醒来，孙建红在外面乒乒乓乓的不知道在干什么，吵得她心烦。

　　马上就八点，她听见声音，“钱放在桌子上了。自己吃饭，别光吃面包，自己做饭。”

　　刘易水没有出声，头还在被子里埋着。直到听见关门的声音。

　　她才起来到客厅，一百元放在桌子上。

　　她又躺回去，打算睡个回笼觉，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又梦见他了。每次挨打之后都会梦见他。

　　刚闭上眼睛，就听见楼道里叮叮当当的声音。

　　大早上的这是干什么。刘易水坐到门口在门眼里往外看。

　　什么鬼，自己眼睛出现问题了吗？怎么看见他们俩了。

　　她揉了揉眼睛，再次趴上去看。

　　没错了，就是他们俩。

　　刘易水打开门。

　　两个男人提着行李箱正往上走，对面的门就开了。

　　“你们干什么？”刘易水搞不清现在的状况，她有些懵。

　　“你在这住？我们租的房子就是你对门。那咱们是邻居了啊。”刘琛提着行李箱站在台阶下。

　　“走。”赵含木推了他一把，“别挡路。”

　　“脾气那么大。”刘琛提着行李箱走进对门。

　　“刚睡醒？”赵含木走上来，看着她问道。

　　“你们怎么住这了？”她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这不能住人？你帮我们搬行李吧。”他说。

　　“呃，好的。”刘易水想了一下，反正自己睡不着，出去帮忙也行。

　　她关上门，照镜子脸上的红印已经没有了。

　　她快速洗漱完，换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穿着拖鞋跑到楼下。

　　两个男人站在楼下，和搬家的员工一起在搬那个绿沙发。

　　“我…我能拿哪个东西。”刘易水站在旁边，看向地面上的东西，都是箱子之类的。

　　他们俩忙着抬沙发没有理会她。

　　刘易水试了一下，箱子太重了她搬不动，角落放着几个行李包她倒是可以提起来。

　　就它们了。她提着行李包一趟一趟的送上去。

　　五六个人很快把东西都搬上去。

　　“你们的床和桌子呢？”她看着满地的东西，这要怎么收拾啊。

　　“还没有送来。你先坐。”赵含木拿着被子去厨房接水。

　　刘易水顿了一下，坐哪？她环绕了一圈，有一个小板凳。

　　她搬过来，坐下，等着水。

　　“谢谢。”她接过来，抿了一口。“这么巧，你们就租到对面了。”

　　“是啊，这件房子离我们俩的工作单位近。来回方便还便宜。”他席地而坐，挺直着腰。

　　刘易水有轻微驼背，看见他直着腰，她也下意识跟着挺直腰。

　　刘琛拿着脸盆进来就看见，他们俩好像当兵似的，笔挺的坐在那里。

　　“来来来。洗个手我们去吃饭。”他拿着脸盆接好水端过来。

　　两双手同时伸进去。

　　刘易水触碰到他的手，真的好大，在水里也不是凉的，而是有一些热度。

　　“你先洗。”赵含木把手伸出来。

　　“嗯”她低着头边揉搓自己的手，边瞥向他那边。

　　他的手湿漉漉的随意搭在裤子上，手指很长，指甲修剪的很圆，手指上还有几道细小的疤痕。

　　整只手比肩膀露出的颜色深，应该是被晒黑了。

　　“我洗完了。”她收回目光，把手收回来。

　　“小妹妹，为了感谢你，一会儿请你吃煎饼怎么样？”刘琛甩着手上的水珠，问她。

　　“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家吃。”她推辞道。

　　“你家中午有人吗？”赵含木突然问。

　　刘易水看了他一眼，“没有。”

　　“那就和我们一起吃吧。”刘琛站起来，“我去买。鸡蛋火腿培根。够不够。小刘够不够？”他怕了拍刘易水的额头。

　　“啊？我？够了够了。谢谢。”她对着他笑起来。

　　“那你们等着。”说完，他都出去。

　　房子里就剩他们俩。

　　刘易水有些尴尬，索性打开手机看一看今天的热搜。

　　“昨天晚上我值班，和你聊天的时候来了一个报警的，处理他们的事情，所以就没有回你。”赵含木边说边看向她的脸。

　　“嗯。”她又把手机放下，听见他的解释看了他一眼。

　　“昨天晚上怎么没有吃饭？”他现在问。

　　刘易水已经不想说了，昨天晚上的冲动早就过去。她现在头脑很清楚，两个认识几天的人不适合说这些。

　　“没事儿，就是不怎么饿。”她飞快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转回头看向门口。

　　“想好报什么学校了吗？”他又转了话题。

　　说起来学校的问题，刘易水倒是有一些问题想问他。

　　她挪着小板凳到他旁边，然后问道：“哥哥，我现在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就是我没有想好专业报什么，我就是想出外省上学。但是我妈不让，她希望我直接就在咱们市的D大上学。我应该怎么办？”

　　“呃，我觉得你可以去外面看一看。反正大学也学不到什么东西。还不如去外省住几年。”赵含木看着旁边坐着板凳才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女生。

　　“大学没用吗？”她听到那个学不到东西，有点担心，那自己毕业了怎么办。

　　“也不是学不到东西，是比较浅显。除非你要上专业性强的学校，比如医生警察这类的，其他的感觉都差不多。”赵含木給她解释，“你不是喜欢历史类吗？”

　　“嗯，我喜欢是喜欢。但是历史类学出来找工作不方便，不如营销类。”刘易水自己查了很多，大部分都说管理类和经济类比较好就业。

　　她没有选择的权力，以她们家现在的情况，她必须早点工作赚钱才行。

　　没有多少资金让她考研或者继续学习。

　　“我想好了，就报市场营销专业吧。去外省。”刘易水笑了一笑，“选一个好就业的工作 早点工作赚钱也不错。”

　　“但是……”赵含木的话还没说完，门就被人敲的咚咚咚响。

　　“刘琛回来了。等等。”他站起来走过去开门。

　　“快快快，烫死我了。”刘琛把袋子塞进他的手里。

　　“吃。吃完继续干活。”刘琛一屁股坐下。“小水，你下午也帮我们吧。”

　　“好。”她吞了一口煎饼，喏喏的说。

　　下午，他们又摆放家具，刘易水拿着抹布到处擦。

　　“小水，你妈是干什么工作的，中午都不回家。”刘琛一边搬沙发一边和她说话。

　　“她是护士。比较忙。”刘易水停住，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他。

　　接下来没人再说话，安静下来干活就很快。

　　两个小时的时候就收拾的差不多了。

　　他们三个人坐在沙发上，累的已经不想说话，只是安静的喝水。

　　刘易水打开手机，班级群里在说聚会的事情。

　　她翻了一下聊天记录，大家很高兴都在讨论吃饭唱歌。

　　刘易水把手机丢到旁边，她和同学的关系其实一般，高中只忙着学习，也没有交到什么朋友，更没有必要去。

　　她看向手表 ，已经四点多了，自己该回家了。

　　“那我先回家了。”她站起来，看向坐着的两个男人。

　　“不吃晚饭？我们去吃炒菜吧。”刘琛留她吃饭。

　　“不了。晚上和我妈吃饭。”她往门口走。

　　“我送你到门口。”赵含木站起来一齐往门口走。

　　他们俩走出来，赵含木把门关上。

　　“出来干什么。我就在旁边。”刘易水看着他，有些好笑。

　　“你…回去抹点药膏。”赵含木指着她的脸颊说道。

　　她僵住，脸上的巴掌印被看出来了吗？他们俩一直假装不知道？

　　她僵硬的点了点头，低声说，“嗯。”

　　“不明显了。刘琛没看出来。我是比较注意这些方面所以看的仔细。”他轻声说。

　　“好，再见。”刘易水没有看他，开门回家。

　　巴掌印其实不明显，只是她心里难受。

　　她不想被别人发现她挨打，她也不想被别人知道她家里的情况。虽然他已经知道了。

　　刘易水站在镜子面前，看着里面的自己。

　　…………

　　八月十二日

　　那天送她回家的时候，我就想起来我和刘琛之前也看过这里的房子。

　　有些旧但是离工作单位很近。

　　所以在刘琛又问我的时候我不假思索的说了这里。

　　我们俩搬进来的前一天晚上，她通过了我的微信。

　　没有说几句话，我就出警，直到第二天上午我才又看见她。

　　她脸上是被打了。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想问一问，怎么回事。但是又怕她生气，上次的钱她就很生气了我要是这次再问她可能就不理我了。

　　刘琛是好样的，开口让她帮忙。

　　中午洗手的时候，我不小心摸到了她的手。她的指尖刮到了我的手心，痒痒的。我赶紧把手又拿出来。

　　收拾了一天我们才收拾好。

　　我送她出门 ，又看见她脸上的红痕了。

　　我忍不住提醒她擦药，刚说完，她整个人就变得窘迫起来。

　　都怪我，不应该当面说的。

　　我还想再说什么，她就进去了。

　　唉，我怎么这么笨呢。

　　………………

　　出门万里客，中道逢嘉友。未言心相醉，不在接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