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那束微光》去时影

56、π_π

　　又是新的一天早晨，李鬼鬼在闹钟响起之前便醒了过来，再她的不断纠结下，还是选择死缠烂打，老婆都没了还要什么脸呢？
　　就这样，想开了的李鬼鬼哼着小曲便去买早饭了。一打开门就听见了对面噼里啪啦的声音，老婆是不是也起来了?那正好送上我热乎乎的早饭。
　　当李鬼鬼回到家时，对门开门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基于好奇，李鬼鬼回头了。
　　她怔怔地看着那个说自己不是夏娜的女人，今天她穿了很普通的运动套装，头发拉直了又长又顺，妆面依然照旧，要不是李鬼鬼有准备还以为她这副模样是要来揍自己，汕汕道:“呃……老婆，早？”
　　女人头都没有抬一下，自顾自的下楼。李鬼鬼自然是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冲上去拉住了女人。
　　“我都说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请你不要纠缠我了OK？昨天叫了我一天老婆，今天一早又来我家门口堵我，你没有自己的事情做吗?”女人不耐烦的挣脱，但李鬼鬼仍不放手。
　　“老婆，不…不是，就是，既然你不认识我，那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吗？”
　　“Take a hike！Who wants to know you?”女人一用力，终于挣脱了李鬼鬼的手。
　　看着女人远去的背影，李鬼鬼自顾自笑了笑，喊道:“我叫李鬼鬼，高中就读于镇海中学，那是中国一个很好的高中，现在是一名摄影师，来国外寻找灵感和素材，很高兴认识你——”
　　夏娜听到这些皱了皱眉，没有多大反应就走了。
　　李鬼鬼并没有感到不开心，反而还觉得至少夏娜不反感她说这些，等到看不到她的身影了，又笑嘻嘻补充了一句“顺便，我还想找回个老婆。”
　　——
　　第二天，李鬼鬼神清气爽的起床了，昨天一下午已经大致把这叁尻公寓附近熟悉了，还打听到夏娜虽然喜欢早出晚归，但特别喜欢去路口尽头那家店。李鬼鬼兴奋地跑到那家早餐店门口往里面张望，吃的这么多，老婆喜欢哪个啊?最后她只能随意揣测揣测，依稀记得以前夏娜在国内会吃三明治的习惯，于是热情的和老板说:“ Two sandwiches pack，thank you.”
　　老板看着李鬼鬼这张新面孔露出了惊奇的眼神，用撇脚的中文说:“漂亮小姑娘遇到什么好事啦，怎么这么开心?”
　　“哈哈，找到对象了。”
　　李鬼鬼的脸皮早在这几天练就得越来越厚了，但却还是在夏娜门口犹豫了，到底该怎么开口，她不给自己开门又该如何……
　　“你又在我家门口干嘛？”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鬼鬼被吓了一跳。
　　心一横说道:“morning老婆，这是给你买的早饭。”
　　夏娜看着那份三明治，笑了笑，缓缓开口:“我说过让你滚吧？”
　　“我想认识你。”
　　“但我不想和你认识。”
　　“哎呀老婆你先别拒绝我，还是请你收下这份早饭，我记得你好像喜欢吃三明治，我是去喜欢的那家店买的，大早上的人家排队很辛苦哦！”
　　“让你买了?让你排了?谁要你记得我喜欢吃什么，我不认识你，滚！”
　　夏娜想要重重关上门给李鬼鬼一些威慑，可面前的人好像丝毫不想放弃，小心翼翼地把三明治外面的塑料包装撕开递给她：“吃一口嘛，加了好多料，好香的。”
　　——
　　第三天。
　　李鬼鬼想了想夏娜最后关门的表现，感觉她心里还是对自己有些情分的，或许是买的东西不对？她想。
　　夏娜一打开门边又看到一张脸，手里还拿着油条豆浆。
　　“滚！”她迅速关上门，李鬼鬼直接用手想要把门扳回来，但长期养尊处优又生病两年的她怎么会有夏娜力气大。手指被夹在门框和门中间，虽然疼，但确确实实地拦下了要关门的夏娜。
　　李鬼鬼将左手放进袋子，忍着巨痛问道:“停停停，老婆，确定不可以认识一下吗？”
　　“你是傻逼吗？直接用手去拦……”夏娜眼中流过一丝心疼，但只是一瞬间。
　　“起码有用不是吗？老婆关心我了。”李鬼鬼特别不要脸的靠着夏娜的门，说道:“我叫李鬼鬼，认识一下吧，老婆。”
　　夏娜冷着脸说：“我叫kilona，别老婆老婆，你现在可以走了吗？”
　　“kilona?”李鬼鬼尝试着甜甜的叫了一声，“真是一个可爱的名字，喜欢老婆，喜欢老婆的新名字！"
　　女人没理她，看着李鬼鬼被夹的越来越红的手，皱了皱眉：“你别发疯了，回去看一下手。”
　　李鬼鬼瞬间眼睛放光，好像听见了什么好消息一样，咧嘴笑起来:“大概不行，你还没有收下我的早饭。”
　　夏娜翻着白眼抢过那个袋子，不耐烦地回应:“现在可以了吗？”
　　李鬼鬼露出满意的笑容。
　　“嗯！老婆慢慢吃哦！我就住你前面那一栋，有事记得来找我，我什么都能做！”
　　……
　　看着她走远的背影，女人看了看自己手上还热着的三明治，那是好久没买的早餐了，她在这国外无依无靠惯了，没有人会提醒她吃早饭更别说给她买，大多数时候都会自己饿着，晚上再出去和狐朋狗友约着喝酒发疯，她越发清楚，那个满心在乎她的人好像又回来找她了。
　　夏娜犹豫要不要提醒她回家记得上药。算了，李鬼鬼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照顾好自己，一步一步临近深渊的只会是自己。

　　分别与重逢，听起来是截然相反的两个节点，承载的情绪却有相交的区域，就像今天早上这样来给她送早餐，纯粹、简单的一面，李鬼鬼却透过壁垒，轻而易举地钻了进去。
　　夏娜两年前就收到过古月桐宇发来的消息，告诉她说李鬼鬼误以为自己坐上了那架落难的飞机，被悲痛摧残的不成样子，当古月桐宇说要不要还是告诉的时候，夏娜却冷静地回复，不用了。
　　人有一半时间总在疯狂和自己较劲，才因此游走在极端的痛苦之中，既要把一个人拟作顽石，便妄想着要去冲破这座不可撬动的磐石。
　　夏娜将手机关机扔在床边，重重躺在了床上。她想着自己就是那颗顽石，她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古月桐宇口中李鬼鬼的悲痛到底是因为什么，是真是假她都不敢去想，或许是对骗了一个人最后竟然导致她死亡的愧疚吧。一段时间以后，李鬼鬼就会很快的恢复正常，她还是那个镇海中学高高在上风光无限的校花，身边围着成群的鲜花，再也不用因为身边有着自己这种被人唾弃的野草而得到别人背后的议论和鄙夷。可她又不受控制的去想，李鬼鬼在得到自己与她天人两隔的消息后，真的会发自内心的难过吗，夏娜死了，已经永远离开她了。
　　而李鬼鬼就是那颗磐石，无论她怎样掏心掏肺，都进不去那颗冰冷又坚硬的心中。
　　夏娜心中自当有根衡量的标杆，关于去判断爱与恨，判断是否真正放胆说声告别，每每当她想要放下，告诉自己现在身在美国与那人已不在同一个维度上，告诉自己那人估计早早就当作她已经死了，但却确实无法做到时，夏娜更想彻底憎恨这人，做到一回爱恨皆自由。
　　心中所想皆是理想国造物，显示如弦，一拨动，便将她扯了回来。
　　手机叮咚一想，那个依旧在置顶上她还未来得及删除的名字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她说，对不起，我好想你，回来好不好。
　　是她没有做到。
　　从以后两年中的每个日日夜夜她都会反复看这条信息，辗转反侧开始，就未曾做到。
　　她无法忘怀，她的爱覆水难收。
　　衡量出现了偏离，不在于分开后所滋生出的尖锐情绪，作为标尺，更非每日在陌生的国度傻傻期待着什么面孔。
　　那该是什么。
　　她在确认。
　　当古月桐宇告诉她李鬼鬼阴差阳错将要来这里时，她确认了。
　　——爱是需要见面的。
　　从残枯的思念，再到佯装成另一个模样装作不认识的陌生人关系，每复盘一次，这种念想就会在心中多一层茧丝，裹得那样紧，密不透风。
　　李鬼鬼看见她时崩溃无措的样子，拉着她手时反复道歉的抽泣声，追在她后面当小尾巴时一声声的老婆，以及她的嘴唇贴上来却不知道反抗，只能默默落泪的情绪，更是这几天不厌其烦地天天一大早来送早餐。
　　将她彻底击溃。
　　自己到底是在作什么，面上与她装作不认识把她狠狠推走，叫她滚叫她离自己远点，可内心还是自私地奢求她不要离开自己，哪怕这次又是一时兴起想追回她，也让她多留一会儿，多骗骗自己，反正，谎言这东西，她夏娜听得难道还不够多吗。
　　古月桐宇似乎真正放下她以后成为了她这世上最真实可靠的朋友，他常常发来消息关心她，当然最多的还是告诉她李鬼鬼最近的状况。他们两个相交多年，她没有一个谎，能轻易逃过对方的眼睛，虽嘴上不饶人，甚至唾弃她的这点荒唐的执念，却也无意中提到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句话。
　　的确——又何来真正的自由人。
　　她们两个都困在其中。
　　一条语音突兀地发了进来，古月桐宇的声音穿透这无尽黑夜，衬得周遭格外静谧，“你猜李鬼鬼今天跟我说了什么，她说最近好开心，两年来，都没有这么发自内心的开心过了。”

　　几天了李鬼鬼没有自虐，每天按时定好要去买早餐的闹铃后，在十二点前准时关上灯美美睡觉，今晚她做了个梦。
　　开学第一天，镇海中学外，晚自修放学，人群不息的校门口走出两个女孩。
　　她们离开这里往前走，陈小娅边走便随口说：“刚刚好像看见那个姓夏的女生了，不是今天刚来我们班那个吗，她看着好像和其他人好不一样哦。”
　　“你说我们明天还能遇见她吗？”
　　李鬼鬼回过头，她看了一眼熙熙攘攘的学校，灯火通明的街道，转回去走远。
　　“会的吧，我想。”李鬼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