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那束微光》去时影

57、爱

　　又一天早上李鬼鬼来送早餐时，发现夏娜刚好要出门。好不容易等到了关系缓和，李鬼鬼思索着现在不进一步出击都对不起自己姓李。
　　夏娜刚刚好与那群在国外认识的狐朋狗友去酒吧，没想到反手就被李鬼鬼死死抓住。
　　“有事吗？”夏娜一双勾了长长眼线的眸子发出冷冷的眼光，两弯眉浑如刷漆，盯着李鬼鬼看，目光狂妄且充满野性。
　　李鬼鬼被看的实在不舒服，松手淡淡地说：“老…不是，kilona，你要去哪里呀？”
　　“bar。”
　　李鬼鬼几乎是瞬间点燃：“酒吧？你大早上去酒吧干嘛？很危险的老婆！”
　　夏娜可以说是完全略过她，擦肩而走：“要你管。”

　　低血糖对李鬼鬼来说已经不算是突发事件了，头昏脑涨到想要死的感觉常常是她缓解精神压力的方法，自虐不是一件好事，但这已经是李鬼鬼能想到除了夏娜重新爱上自己最好的方式了。
　　最近几个晚上由于重逢了夏娜睡眠质量有所提升，也没再干那些傻事情，但不知为什么现在跟着夏娜又感觉到眼前黑压压一片，大脑不受控制般疼痛起来。
　　李鬼鬼也顾不得夏娜的反感，冷不丁地跟了上来。酒吧，酒吧，李鬼鬼暗自咬牙，她怎么可能放心独自让她去那种地方。
　　夏娜不是一个薄情的人，以前的她很温柔，细声细语，用自己心中的清泉爱她。现在的夏娜不是性格大变，只是不再爱她罢了。李鬼鬼内心纠结，她当然希望夏娜能够不计前嫌和自己在一起，但这样子的夏娜的尊严又何在，她怎么可能去希望自己的爱人只是一个满眼情情爱爱却毫无自尊的人。
　　李鬼鬼抬起头看向走在前面的夏娜，她大步向前走着，性感的衣服勾勒她的美。李鬼鬼想哭，但只留下了一双干涩的眼，她只是默默走着，像一个自卑的小孩。以前那个小孩是夏娜，但她一步步变好了，现在的李鬼鬼，渐渐活成了记忆中夏娜的样子。
　　爱与不爱是如何评判的？
　　夏娜知道，李鬼鬼还拿着没送出去的早饭在后面偷偷跟着她。夏娜不知道，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李鬼鬼又有点情绪自己就敏感到极致的人了，但再见她时心中还是微微颤动，看见她给自己带早饭时也还是会有感动，看见她昏倒是还是会担心她给她带来医院。她突然笑了笑，好像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还在被潜小可霸凌，李鬼鬼像一道光照进了她的生活，送她去医院，带她看银杏，毫无征兆地和她相爱。但这不是故事最后的结局，结局是李鬼鬼对她只是玩玩，结局是指认她打人，结局是在那颗最重要银杏树下说最冷漠的话。
　　可惜，李鬼鬼从来只是一束微光，照亮不了她的生活她的心。
　　她犹豫了，她从来都放不下，她有点想要回头看看这束微光，但思索再三还是继续向前走，现在的李鬼鬼和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微光，就留着照亮回忆的书页，起码能够看清记忆里模糊的字迹。

　　在美国，有钱人很多，喜欢找乐子的有钱人更多。
　　夏娜和朋友约的这家酒吧中文名叫夜景天宫，顾名思义，当然是在里面能享受到如天宫一般的待遇，也是这座城市里消费最高的酒吧。能在这家酒吧出入的大多若非达官即是显贵，李鬼鬼愣是半天才回过神，确定了刚刚进去的那个人就是夏娜才收回了视线，她人生地不熟，进来后看着一张张不熟悉的面孔，像掩饰什么般的咳嗽了两声，显然有些尴尬。
　　李鬼鬼在国内是大小姐，名场面自然是见过，酒吧夜店这种地方在没遇到夏娜之前跟着潜小可没少混，她不是害怕来这种地方，而是害怕夏娜深陷在其中。
　　夜景天宫一楼和寻常夜店一样，李鬼鬼冲进中间的舞池，灯光乱七八糟的打下来，看谁都一个样。都是画着浓艳的妆容，穿着只有几块布料的衣服，身上酒味香水味混在一块，李鬼鬼觉得自己追老婆的道路真的好艰辛，她快要吐了。打扮时髦的外国男dj还在打盘，李鬼鬼一眼都不想看，直接跳出舞池向电梯走去。
　　红色的电子数字从一跳到了三，李鬼鬼走出电梯门，双手在身侧手握成拳，她站在走廊里，听到了夏娜从房间里发出来的嬉闹声，浑身的血液好似在这一刻都热了起来，她无视身边服务生的叫喊，大步向前对着发出声音的那扇门，深呼一口气，用力的开始拍。
　　“砰砰砰。”
　　“没点酒，送错了。”里面发出声音来。
　　“砰砰砰砰砰砰——”
　　几个服务生围了上来，有男有女，但都是外国人，其中一个好像看出来李鬼鬼像中国人，用自以为很纯正的中文开口：“这位陌生的外国小姐姐，十分抱歉，这个包间里面的几个美女是我们这里的常客，不让打扰的。”
　　李鬼鬼只感觉自己火更大了：“不让打扰是吗？”
　　“她们经常在里面干什么？”
　　几个服务生面面相窥，那个会说中文的又开口：“小姐姐，这是客人隐私……”突然间，感觉脸上擦过几张东西，是眼前的女人迎面扔来的一沓厚厚的美金：“够了吧？”
　　服务生连忙蹲下去，一边笑一边捡：“okok，里面几个都是我们这里的老顾客，成群结伴的，要么一大早来喝到晚上凌晨半死不活的回去，要么大晚上来踢馆子耍疯再喝到一大早回去。”
　　“她们一般能喝多少？”
　　“喝？那喝的可多了，别看是几个女人，酒啊都是一箱一箱送进去的。我记得里面还有一个中国人，那酒量可不输我们，上次和隔壁间的男客人杠起来，直接站在酒桌上红的蓝的黄的混起来连灌了三杯下去。”
　　李鬼鬼满脑子回忆着之前国内在古月桐宇生日派对上被灌醉的样子，那时她回到包厢就看见夏娜红着小脸趴在桌子上喊她的名字，好不娇弱，让李鬼鬼恨不得想冲上去把她揉进自己的怀里，再继续回忆下去，之后她拉扯着醉后朦胧迷糊的夏娜，又在巷子里遇到了那群混混，如果不是酒精的影响，夏娜就不会赶在李鬼鬼之前冲上去抓住混混，这样就不会给袁婷莱抓住漏洞剪辑那令人误会的视频，就不会有威胁的把柄，就不会让她伤害夏娜，就不会有之后的一切一切……
　　李鬼鬼发誓以后再也不让夏娜碰酒精这种东西一丝一毫。可夏娜呢，独自在国外，竟然染上了瘾。李鬼鬼嘲笑夏娜，也嘲笑自己。最开始带着目的接近她，以为就玩玩而已，凭借自己的羽翼一直庇佑着她，不会让她受到伤害，自己也可以毫无损失。给她想要的，安安心心的过好每分每刻，走一步看一步。没想到，夏娜才离开了没几年，她变成了自己完全不认识的样子，是连以前的夏娜都讨厌的样子，一切都物是人非。
　　这让李鬼鬼更深刻地意识到，她们好像真的回不去了。
　　几个服务员凑在一起还在兴奋地捡着地上的钞票，突然听见砰的一大声，震耳欲聋，只见李鬼鬼甩掉了身上的包，咬牙冷笑，直接踹了那扇门一脚，门锁好像松了，服务生手中攥着钞票一个个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李鬼鬼还要继续踹，一个满身酒气醉醺醺的女孩打开了门，淡蓝色的瞳孔死死瞪着李鬼鬼，“Who the fuck are you！”
　　门打开了，李鬼鬼双眼微红，视线看向那人的身后。沙发上那个披头散发，把外套脱的一干二净，双手捧着酒瓶的熟悉的身影，让她压抑的怒火终于被彻底点燃。
　　骂了句脏话，李鬼鬼横冲直撞往里面跑，抄起旁边地上散落一地的酒瓶子就往沙发中间的空隙砸过去，玻璃撞上柔软的皮质布料没有碎，但却把周围几个昏昏沉沉不太清醒的人都吓得不轻。这些女孩子各各妖娆妩媚，还不算太醉地倒在坐垫上，连忙吓得赶紧坐起来后退一步，只有靠近中间的那个人还死死抱着酒瓶子没清醒过来。
　　李鬼鬼站在那人眼前，脸色比死了还难看，眼睛越来越红，握着瓶颈，光线昏暗的屋子里空气中全是酒精的味道，这还是白天，是早晨，就这副鬼样子，可想而知要是晚上，那光景是不是更值得欣赏。而且不是今天一天，是夏娜待的整整两年。
　　夏娜还是继续躺着没起来，原本穿在最里面的衬衣的扣子都被自己扯烂了，大片雪白皮肤暴露着，好似一件珍贵的易碎品误入了黑市交易。旁边的人还来不及生气，都是有眼力见的家伙，其中一个跑过去把夏娜扯起来：“nana，this womon seems to be looking for you!”
　　李鬼鬼挥着酒瓶扑过去，场面一度失控，领队的那几个服务生倒是镇定自若，见惯了这种场面，就是没见过有人来这间闹事，倒是多稀罕，不过看刚刚那女人随便撒钱这种阔手的作风，自然也不会多管，打量了下这间包厢里头的情况后，微皱眉，压着嗓音说：“Take the money and leave quickly，go。”
　　几个人拿着钱屁颠屁颠走了，还特地把门带上，避免声音传出来影响别的生意。
　　里面还在干大事，几个女的穿好衣服冲上来抢李鬼鬼手里的瓶子，扯着她的头发大叫“Who are you sick?Stop now!”
　　可是李鬼鬼没管她们，挥舞着酒瓶子照着那沙发就砸去，毫无防备的瓶子终于破碎，细小的碎玻璃片溅到夏娜裸露在外的肌肤上，躺着的人终于有了反应站了起来。
　　“fucking idiot！”
　　话音一落，女孩子们一个个都吓了一跳，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在她们之中只有这个叫kilona的是中国人，刚来美国的时候就和她们这些类似□□的群体混在了一块，起初觉得她是外国人好欺负骗来玩玩，可是当她们每每亲眼看见这人能喝的比老子还凶的时候，她们打消了这个念头，于是越混越熟络了。她们年纪相仿，因为kilona的最后一个音节是na，所以都习惯叫她nana，显得比较亲切。她们平时都觉得夏娜独来独往，一个人飞来国外跟她们混，鬼都知道肯定是在国内生活出现了什么变故，想就此来换个新生活，和过去一刀两断。
　　显然今天怒气冲冲来找她的这个女人，就是她没有断掉的过往。
　　她们平时没有见过nana发飙生气，都有点逊色。这脏话一喊，更是不敢轻易靠近。
　　李鬼鬼回过神来，和夏娜没有完全清醒的眸子对在一起，破碎的酒瓶子被随手一扔，李鬼鬼急忙去抱住夏娜。李鬼鬼看着她周围已经空了的瓶子，什么类型的都有，还都是最刺激的那几款，跟着夏娜进来才这么一会儿，夏娜已经喝了不少，而且是那种带有目的性的喝，好像在自虐，又好像在自救。
　　夏娜的双颊滚烫，李鬼鬼抱着她眼睛里全是泪水，她能感受到怀里的人意识虽然清醒，可是全身都是虚软的。李鬼鬼强迫自己冷静，稳住双手帮夏娜把外套穿好，将她的手臂往肩上一架，牟足劲把人抬了起来。
　　刚要向前走几步，却被狠狠推开了。
　　李鬼鬼来不及抹掉脸上的泪水，又一次把人拥入怀里，“答…答应我，别喝了，好不好，好不好……我们去吃早餐，我带了粥，还有三明治，你想吃什么都有的…”她抱得发狠，哭得同样发狠。
　　夏娜任由她的眼泪大把大把掉在自己的肩上，没给什么反应。
　　最后她挣脱开紧实的怀抱，用醉醺醺的目光恣意打量眼前的人儿，一会儿才似笑非笑道。
　　“Do we know each other?”
　　她说，我们认识吗。
　　尽管心里五雷轰顶，面上却还是要用最端庄的姿态擦擦眼角，含笑侧目，李鬼鬼默念着没事，这都是她欠夏娜的。
　　“嗯，认识，我是李鬼鬼。”
　　夏娜又重新坐会沙发，优越出众的脸上投下光影，五官深刻得犹如雕塑。那双眼睛又看了李鬼鬼一眼，李鬼鬼觉得自己半条命快要没了。
　　“But I don't seem to know you.”
　　她说，可是我好像不认识你。
　　“要不陪我喝一杯吧？”
　　夏娜抬眼，看向李鬼鬼，手向桌上伸去。
　　酒是昂贵的红酒，透明的高脚杯映出荡漾的暗红，愈发衬得那十根手指纤细骨感，手腕白皙如雪。
　　所有人一瞬间都静静地看着李鬼鬼，该来的总要来，李鬼鬼没什么犹豫，满面笑容地款款俯身端起了酒杯。
　　“好，你要作践自己，我陪你一起。”
　　李鬼鬼笑盈盈地倒酒，满一个高脚杯的酒，在灯光下像葡萄汁一样诱人，李鬼鬼举起来，朝夏娜极其灿烂地一笑，在旁人看来那是勾人又带感，妥妥东方美女一个。可夏娜此时却比谁都冷静，她身体不由自主往前稍稍倾，面上的神情逐渐从假笑变得冷淡严肃起来，很明显，她慌了。
　　她知道，李鬼鬼在讽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