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秋》江山苍野

2、2008

　　2008.10.13 晴
　　我今天在梧桐树下遇见一个人，她着装单薄，单手抵在树干上。她在哭，我坐在离那不远的长椅上。良久，她调整好情绪，将埋在臂弯中的脑袋抬了起来。
　　顷刻，身后的车鸣声仿佛戛然而止，只剩下冷风的呼啸，和我的呼吸声。我从来没见过长得这般好看的女孩，唇红齿白，眉如皓月，眸若星辰。

　　2008.10.14 晴
　　今天在书店，再次遇见了那个女生，找书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背，心跳加快。

　　2008.10.16 晴
　　不知怎么的，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她的容颜。
　　我突然就想再看她一眼。

　　2008.10.18 多云
　　强烈的预感告诉我，她来自我的学校。

　　2008.11.12 晴
　　我连着在梧桐树和书店周围转了几天，始终没有见到她的身影。

　　2008.11.21 晴
　　时隔多日，我又见到了她，在教室办公室里，焦急的步伐瞬间慢下。我走到她对面的位置停住，把手中的资料放在办公桌上。
　　她此刻的模样就像只乖训的白兔，唇角弯弯，在安静地听老师讲话。
　　在这个位置，我能清楚地看到她下颚的痣，还有藏在衣领下的那根若隐若现的颈链。没有了那日的狼狈，此刻的她，明艳的眼中满是飞扬神采。

　　2008.11.22 晴
　　班里已经开始筹备运动会项目，我被年级邀请，作为开幕式的主持人，据说和我搭档的还有一个女生。
　　当晚，我到德育处拿表，让我万分意外的是，那个女生竟然是她。
　　德育主任看到我眼里的惊讶，对我解释说，这位同学是临时找来的，原来那个女生摔伤了腿，指名推荐她，不过她各项水平都能达标，让我不用担心。
　　后面他具体说了什么，我也没有听进去，只沉浸在喜悦之中。主持词上有一段自我介绍，我记住了她的名字——沈禾。
　　我和她约好明晚磨合一下。
　　心中兴奋渐生。

　　2008.11.23 小雨
　　南方变天就是快，傍晚突然下起了小雨。
　　舍友临走前给我留了把伞，以至于我不会狼狈地出现在她面前。
　　我到会议室的时候，她已经在练习了，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抵在门边没有进去，静静地听着她念词。她的声音很美，有种泉露的甘甜，还夹杂着些许温柔。
　　大概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她抬起头，朝我笑了笑。
　　刹那间，我感觉到我的血液在倒流。
　　这天我们待了很久，我和她分享了很多我的经验，我能感觉到她是一个很乐观的人，也是一个很善于倾听的观众。
　　入夜，雨还在下，她站在大楼的雨棚下，似乎在苦恼为什么没有带伞。
　　我撑开伞，走向她，最后送她回了教室。
　　教室里还有她的朋友，我把她送到楼梯口，看她进了教室才离开。

　　2008.11.25 阴
　　运动会项目的报名名单已经全部上报完毕，今天下午在准备开幕式彩排。
　　我和她提前到了会场。
　　她似乎带着些疲倦，但那双漂亮的眼里还是充满热情。
　　忽而吹来的微风会带起几片落叶，目光所及的那棵梧桐树的树干也在摇曳不停，我突然发觉已经入冬好久了。

　　2008.11.26 晴
　　运动会的到来，给校园增添了不少活力。
　　我在候场室里看到了她，淡淡的妆容衬得她姣好的容貌更加动人。
　　我和她打了招呼，她便朝我走来。她告诉我她很紧张，这是她第一次上台主持，我淡笑几声，只告诉她照昨天那个感觉来就好。
　　她大概是真的很紧张，在上台前我还看见她还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我忍不住偷笑。
　　最后的效果比我们预想的要上不少，开幕式结束后，她的手抚上胸口，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
　　我发现她真是一个很可爱的人。

　　2008.11.27 晴
　　昨晚翻看了运动员的名单，意外地发现有她。
　　检录处，她和另一个女生走在一起，有说有笑，朝阳之下，她眉眼清澈，鬓间的碎发被风吹起；似乎是同伴的笑声太具感染力，她也笑了起来。

　　2008.11.28 多云
　　今天在超市看到她了，她眼角微红，大概是刚哭过？我想上前询问她怎么了，可转头一想，我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我们现在只不过是才见过几面的同学罢了，连朋友也算不上。

　　2008.11.29 晴
　　因为昨天的事情，这两天兴致都不怎么高，我盘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入冬已久，可那棵梧桐树枝干上的叶才刚染了黄。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再和她遇见，可能不会有多深的交集，但能打声招呼也好。
　　想着想着，我的心情不觉间更加失落。

　　2008.12.14 晴
　　今天在学校的琴房里练琴，忽然听见窗外那道熟悉的声音，通过她们的对话，我得知了她在元旦汇演上有单独的节目。大概是独舞？或者乐曲？
　　我起身之时，琴房门被推开，她看到我时有些许意外。她说，她和班里的同学在元旦排了节目，今天来琴房试练。
　　我也意外于她学过很多乐器，虽然她说略涉皮毛，但就她会谱曲这件事来说，我是不太相信的。
　　我喜欢她拉小提琴，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的风格，大概就是少女的欢脱之中伴着淡淡的忧思。顿时，我脑海中闪过那天在梧桐树下、在超市里的画面……
　　我们相约在这周末一起谈论音乐，我想我这周的课大概也不会听进去了。

　　2008.12.21 多云
　　继那日后，我们每天傍晚都会在琴房相遇，有时她和搭档一起，有时独自一人。琴房里只有我们的时候，我们会互相成为对方的老师，我教她弹钢琴，她教我弹吉他。
　　我喜欢看她笑，那双桃花眼中柔情似水，每当傍晚时分，漫漶的霞光会透过窗子，撒在她的脸上，她唇角的那枚酒窝会更明显，而下颚的那颗痣时而会藏在阴影里。迎着光，鬓间的碎发都闪耀着光亮。
　　我在梧桐下看到她，梧桐叶已经枯落了许多，她靠在树干旁，杏色的风衣衣角随风晃动，她把脸埋进香槟色的围巾里。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散着头发的模样，乖巧得像只猫咪。我缓缓走向她，那一刻，我多想成为掌控时间的神者，让分秒流逝得更慢、更慢，甚至静止。
　　我带她参观了我的琴房，为她弹奏了一曲《风居住的街道》，曲终，我偏头看向她，发现她目光涣散，也不知在想什么。她给我展示了一段她的节目中的小提琴独奏部分。
　　饭店，我们一起去吃了晚饭，最后想送她回家，不过被她婉拒了。
　　今天的相处很愉快。

　　2008.12.30 晴
　　今天是元旦汇演的彩排，前前后后三十多个节目，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经过指导老师的调整，时常被压缩在三个半小时。

　　2008.12.31 多云
　　汇演顺利进行，因为节目类型相似，我和沈禾的节目被调开了，她上台的时候我还在观众台下。
　　舞台上的聚光灯在她身上游走，晚风扬起她耳边的碎发，她的侧颊贴在腮托上，葱玉的手托着弓，弓毛在琴弦上滑动，流出的音符美妙。
　　我坐在台下，甚至能到她礼服上的细节，裙子是香槟色，一字肩的领口，平日里总藏在衣领下的那根项链静静地躺在她的胸前；腰间微束，勾勒出道道优美的曲线；裙摆是不规则的设计，为原本优雅的她平添几分灵动。
　　礼服上的碎钻在灯光的照射下折射出绚烂的光芒，而她就是荣光本身。
　　待我演奏时，侧眸恰与舞台侧边的她对视，她的莞尔一笑让我心跳漏了半拍。后来张皓告诉我，我在那时弹快了半拍，我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