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民国文》春山映月

2、挨罚的酷姐

　　老妈子给宋时瑛挑衣服，给她捡了胭脂红色上衣和大花裤。

　　太红了。

　　宋时瑛自从上初中就爱穿黑，红色不是她的菜。她个子不高，只能穿黑灰色衣服扮酷。

　　她想要挣脱开老妈子的手，可她现在变小了，力气也小了。

　　老妈子板了脸：“小小姐不会是想穿那个旗袍吧？”

　　她说着从箱子底下捡出一条紫黑色的小旗袍。

　　宋时瑛喜欢这个颜色，猛点头。

　　老妈子泪涌出来了，拿着旗袍在自己身上比划，“那个女人不安好心，拉拢走了小小姐，小姐要是知道了该有多难过啊……”

　　宋时瑛静立：“是那个女人害了我妈妈？”

　　宋时瑛忍不住往下想，嫡庶争斗的小说里，一般都有一个不怀好意的姨娘陷害主母，而男主人一贯是嫡庶谁赢就宠谁。她宋时瑛，昨晚可能刚从虎口里走了一遭。

　　老妈子左半张脸揪在一起，摇了摇头，迟疑道：“那和那个女人没有关系。”

　　她哭得太惨，宋时瑛不得不穿上了那一整套红衣服。

　　出了门，看见一个小丫鬟在擦楼梯，她冲老妈子跑来，近了喊了句张妈。她说：“我一早就盯着，姑爷没往那个女人房里送东西了。”

　　张妈点了点头，手拍了拍小丫鬟的背以示奖励，嘴撅了起来，“估计前两天都送完了。小芽你盯好了。”

　　“那要是姑爷还往那送东西我们怎么办？”

　　张妈摇头，“不干什么，写信给舅老爷。”

　　宋时瑛懵懵懂懂，开始转圈圈玩。

　　张妈和小芽终于打完商量了，她把宋时瑛抱到了楼下，左转进了长廊，然后一推，就把宋时瑛推到了白漆房间里。

　　屋子里的男人好像就是张先生，他长得又高又胖，两撇小胡子梳得整整齐齐。

　　等宋时瑛试探着坐下，他就开始讲《论语》。

　　宋时瑛听不太懂先生讲话，方言味太重。再加上她语文一向不好，就这么稀里糊涂上了一天课。

　　下午张先生叫她背书，要她背为政篇。

　　宋时瑛背不出来，嗯嗯啊啊瞎糊弄他。

　　张先生也不生气，好脾气地打起了瞌睡。宋时瑛又不开心了。她这个人脾气古怪：老师要是看着她叫她学习，她要嫌老师烦；老师要是敷衍她，她会觉得自己的学费白交了。

　　但她不敢把酣睡的张先生打醒，她连自己在何时何地都不太清楚。只隐约觉得自己该是在民国时候，具体是哪一年，她不知道。

　　她嗯嗯啊啊了一下午，到点了，张先生眼一睁，就踱着步子往外走。

　　宋时瑛也开心地往外跳，叫她坐了一天，实在是憋死她了。

　　外面天是橙黄色的，像棉花糖。她出门看见了隔壁院子里的一男一女在打网球。

　　男生看上去不过十几岁，穿西式黑马甲，梳大背头，宋时瑛刻薄地猜测他是不是用了一整瓶发胶，又猜他是不是个子不够，才故意梳大背头撑面子。

　　女生似乎也是十几岁的年纪，穿衬衫和长裤，好看得紧。

　　两人好像也看见了她，停下了打球的动作。

　　隔着老远，宋时瑛听见女生和男生在喊话：“哥，嫂子！”

　　西装男生走几步上来了，宋时瑛不知道他们说的嫂子是谁，呆呆和男生对视一眼。

　　男生开口道：“瑛瑛要一起来玩网球吗？”

　　原来这里她也叫瑛瑛，这是宋时瑛当下唯一的念头。

　　这个男生脾气好，长得也好看，宋时瑛后悔心里嘴他是个矮鬼了。

　　她摇了摇头：“天黑了，我待会就要回家吃饭了。”

　　出来的时候小芽千叮咛万嘱咐，说会喊她回家，回去晚了姑爷要生气。

　　男生露出一个儒雅的笑，“好，那明天瑛瑛和我们一起打网球好嘛？”

　　宋时瑛还是摇头：“明天要和张先生上课。”

　　她嘴里说要和张先生上课，心里想的是明天还要和张先生互相糊弄，太烦人了。

　　语罢，她顿了一会，忽然开口：“我叫什么？你叫什么？”

　　男生忍不住笑了：“我叫何文章。”

　　他没说她叫什么，宋时瑛有点失望。

　　小芽站在门口喊她，宋时瑛和男生说再见，说完慢吞吞往回走。

　　来时天是橙黄色的，像软乎乎的棉花糖，又像被强行握在手里的一拳细沙。回时天已经黑了，唯有天际泛着白光。

　　宋时瑛知道自己可能是穿越了。

　　她像穿越女主一样问小芽：“现在是哪一年？”

　　小芽说小小姐问这个做什么，说完她也不告诉宋时瑛现在是哪一年。

　　她说现在只不过是天黑了一点，小小姐不要怕。

　　好像时空未曾变换。

　　宋时瑛站在墙角翻月历牌，恍然如今却是1921年的七月。

　　她从二十一世纪来到了二十世纪。二十一世纪的她来到了这里，那二十世纪的她去了她那里吗？

　　宋时瑛开始情绪低落，不死心地抓住小芽的胳膊，“小芽，我叫什么？”

　　“您叫小小姐呀。”小芽回她。

　　宋时瑛烦躁地转了个圈，转首看见爸爸平爷窝在沙发里看书，猛冲上去，问他：“爸爸，我叫什么？”

　　平爷并不看她，宋时瑛坐上沙发发呆。

　　过了好久，才听平爷淡淡开口：“今天学的怎么样？”

　　“爸爸，我叫什么！”宋时瑛问。

　　“会背了吗？”

　　“爸爸爸爸！我！叫什么！”宋时瑛大喊。

　　“来背一遍。”平爷往后一靠。

　　“爸爸……”

　　“背。”平爷的语气很淡。

　　宋时瑛怂了，开始嗯嗯啊啊断断续续地背书。

　　她背不出来。

　　平爷横她一眼，复看向小芽。

　　小芽一震，从后面递上了一条长板。

　　“上来挨罚。”平爷说。

　　宋时瑛瞪眼：“这是体罚，孩子还小，会被打坏的！你是在蔑视人权！”

　　抗议总是无效。

　　过了一会，就听见宋时瑛“啊啊啊啊救命”的叫声。

　　隔壁也听到了。女生顿了顿，“嫂子好生活泼。”

　　男生叹了口气：“她肯定又背不出书，被宋伯伯打板子了。”

　　平爷打完宋时瑛，把板子一扔，罚她不许吃饭。

　　张妈把她提进了房间，路上她看见不认识的老妈子们对着她指指点点，她们说：“板子今天又开张了喽。”

　　宋时瑛窝在大床上哭，心里太难受了，她为什么要穿越。

　　爸爸妈妈肯定想死她了，她是他们的宝贝。

　　他们的宝贝现在没有手机玩，连自己叫什么也问不到，还要被大光头打板子。

　　宋时瑛好委屈。

　　有人敲门，张妈开门看，是十三娘，她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很精彩。

　　十三娘挑眉，大概知道张妈不待见她，把药膏往张妈手里一塞，转身就走了。

　　张妈两指捏着药罐子，信誓旦旦道：“这里面肯定掺了耗子药。”

　　宋时瑛爬起身，狼狈抱紧张妈的胳膊：“我不是你们的小小姐！”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嗳，小小姐忍忍就好了，书多背背就记住了，不能说胡话啊！”张妈开始心疼她了，“手疼吧？给你吹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