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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游医(24) ...

  •   答案很简单——

      是战争。

      也只有在战时,上位者们才会意识到:原来他们的生命是那么的脆弱,原来他们的尊荣和富贵,还要靠远驻边疆的壮丁们来守卫。

      可是壮丁的数量明显已经不够了。

      九都尚无危机,如吴书、方婶子家的四口男丁,都还能好好地待在家中。

      可每日涌进九都的流民之中,青壮年男丁的比例却在明显减少——如果不是在逃难的路上被抓去充军,他们的抵抗力难道还不比不上老弱妇孺?

      早在之前去施粥时,秦陈就隐隐察觉到这一点。如今看来,她当时的观察确实没有出错。

      平阳——乃至整个并州的状况,恐怕都不容乐观。

      而大皇子大力积攒医疗人员储备、草药资源的行动,还给她带来了另外一条信息:

      先不管不问世事、纵心享受,从之前的传闻来看,似乎还能活个七八年的老皇帝,到底为什么会“突然病重”。

      秦陈可以肯定的是,如今江国的朝堂上,最有发言权的人之一——大皇子,恐怕是有开战的意向的。

      想也知道,太子刚死了一年,胞弟是个脑残,通往皇位的康庄大道上再无阻碍。

      大皇子恐怕已经将江国的江山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

      江国以地大物博著称,颇受另外两国眼红,大皇子沾沾自喜都来不及。

      结果他还没等坐上那个梦寐以求的位置,突然得知卧榻之侧,还有一头猛虎正准备抢占他的疆土,他的子民,他的所有物。

      大皇子能忍?

      壮丁不够,那就去抓、去抢。
      若还是不够,那就想办法延长他们的寿命,让他们能活得更久,好捍卫他渴求已久的皇位和疆土。

      秦陈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就是不知道,那位胖商人……

      “小陈?小陈?你怎么了?昨夜没休息好吗?”

      苏叶关心的呼唤声传入耳中,秦陈回过神,大堂内已经重新排起了队,等着诊脉呢。

      秦陈笑着摇摇头:“没事……不过我昨晚确实没有休息好,今天早些歇息便是。”

      “要开始了?我这就来。”

      在苏叶问原因之前,秦陈先一步走到桌前坐下,示意排队站在跟前的人伸出手。

      苏叶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

      “师父?”等秦陈回头疑惑地看去。她摇了摇头,露出笑来:“没事,我这就来,今日尽快结束,你也好早些去休息。”

      “嗯。”秦陈回以一笑。

      收敛心神,认真给客人诊脉。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暮色悄然降临。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吴书忧愁地望着已经空了三分之一的药柜:“秦小医,这可怎么办?这个月的人也太多了……”

      “药材不够了吗?”秦陈顿了一下:

      “是该补充一些了……明日我给你银子,你请隔壁方婶子和刘叔帮忙,一起去多采购些回来吧。”

      “啊?可是秦小医,咱们哪儿来的银子?”吴书十分不忍心地提醒她:

      “抽屉里的银子不剩多少了……”

      “没事的,我从我爹书房里找到了一些,暂时还够用。”秦陈面不改色地撒谎。

      吴书这才放心地点头:“那就好,那就好。秦小医,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儿再见啊!”

      秦陈笑着点头:“嗯,雪天路滑,你慢走。”

      目送吴书离开,秦陈方想起来,环顾大堂一圈——

      姜外婆呢?什么时候走的?

      似乎读懂了她的想法,苏叶温声道:“小陈,是在找你外婆吗?午时我看见她离开了,走的时候……脸色似乎不太好看。”

      “只是当时,你与那位行商聊得起兴,我便没有跟你说……应该没有关系吧?”

      秦陈摇摇头:“没关系。”

      走了才好,她可懒得应付一个对自己的女儿半点母爱都没有——更遑论对孙女的外婆。

      秦陈脸色平静,说要回房间休息去了。见她不像是在乎那个霸道凶恶的外婆的样子,苏叶温柔地笑道:

      “嗯,你快去吧。”

      秦陈瞥过去一眼,就当没看见她刚刚突然松了口气的样子,往后院去了。

      银杏树下,前几日堆的雪狮子龇牙咧嘴,口中含的雪球已经冻成了冰球。

      秦陈关好卧房门,将秦父做的糖丸拿了两颗,在上面裹上一层事先准备好的药泥——这种药泥是她在秦家的藏书中找到的特殊配方,能够让人短暂陷入昏迷状态。

      裹好药泥,秦陈将糖丸用刚刚在医馆拿的药包纸包好,揣进袖袋中。

      随后,她取下四根原主日常练习针灸时用的细短小针。

      先点亮蜡烛,用烛火过了一遍以作消毒,才将其全部捏在左手指间。多了拿不住,数量刚刚好。

      手缩回袖子里,没过一会儿,秦陈轻手轻脚出了房门,走向柴房。

      这里离书房最远,也最不易被正在其中的苏叶察觉——

      书房在右侧靠近前院的位置,柴房则同样在右侧,却是最靠近后门的后院角落里。

      光秃秃的银杏树立在中间。

      柴房里,黑衣人——或者叫他的名字,祝兴盛,正在里面等待。

      昨晚,秦陈给他把过脉后,给他吃了糖丸,便与他定下交易,将人给放走了。

      今天,对方正是带着她想要的东西而来。

      柴房没有灯,透过劣质的窗纸,白雪将月光反射进来,将黑衣人的脸照得惨白。

      如果不看他那满是感激和恭敬的表情,还是有那么点吓人的。

      没办法,不恭敬不行啊,小命都捏在秦陈手里呢。

      “秦医师,您来了!”一进门,祝兴盛便激动地迎上来,双手递出一物:

      “我将您要的信带来了,您放心,我没看过。”

      秦陈点头接过信,倒是不怀疑他。

      毕竟,祝兴盛不识字,就算是看了,估计也看不懂。

      她没管满眼期待的祝兴盛,而是直接当着他的面,气定神闲地打开了那封信。

      虽然不明白她一个小小民间女童,为什么会和三皇子身边的书童扯上关系,但只要对方愿意给解药,祝兴盛就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他本来就只是三皇子手下的手下的透明人手下。

      若非当年秦母一定要购药的人服毒,这事儿也轮不到他来干。

      被爹娘耳提面命,一定要想办法把身上这毒解了的祝兴盛,可不会去思考什么主仆情谊、叛主不叛主的问题。

      他是家中独子,可不能都要成亲了,身上还带着毒。

      ——也正是昨夜听祝兴盛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这么哭诉,秦陈才敢放心地用他。

      看完,她将信叠好,收进口袋。

      祝兴盛正眼巴巴地看着她:“秦医师,您看……?”

      秦陈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将之前包好的糖丸从袖袋中拿出:“放心,说好给你的解药,我自然不会食言。”

      “好好好!多谢秦医师!”

      看着对方接过药包后便迫不及待地将其拆开,秦陈提醒道:

      “这药的威力,你是知道的,昨日你吃完便倒地不起了,为何不等回去再吃?”

      祝兴盛苦笑:“秦医师,您是不知道。我一个小仆役,能溜出来还是借口回家给我爹帮忙。”

      “过会儿从你这里回去,一时半会儿,可是没有时间休息的,得忙到后半夜才行呢!”

      而秦陈偏偏又说过,这药一旦超过一个时辰不服用,便不灵了。

      祝兴盛不懂原理,他只知道自己昨天吃了药之后,身体确实有所好转——虽然并不明显,但那不是药还没吃完吗?

      既然有效果,就说明这小女童没有骗他。

      那么对他祝兴盛来说,她就是救了他的命的大善人——虽然这毒就是她娘给他下的。

      但祝兴盛分得清楚,自己“中毒”归根究底,到底是因为谁。

      他冲秦陈笑了笑,随手拉了个椅子坐下,将两粒又甜又苦、味道古怪的解药仰头吞了下去。

      唉,大善人心肠虽好,制的药味道却是……肯定是这世间最难吃的一个。

      秦陈就看着他英勇就义一般,晕晕乎乎地在歪脚椅子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唉……

      她拿出藏在左手的银针,认命地扒开祝兴盛的上衣,开始行针。

      幸亏需要针灸的地方不多,否则她还拿不下——秦陈不放心将过了火消毒的银针再用布包包上,那跟没消过毒有什么区别?

      偏偏对方得的还是比较特殊的心疾。

      有心疾,那药泥就不能用太多。否则还要什么糖丸?直接捏一个实心的,让祝兴盛睡上半个时辰,足够她来来回回消八百遍毒了。

      一边行针,秦陈一边将目前的信息整合。

      她昨晚让祝兴盛帮忙递信时,首先拿的是一封落款“祝兴盛留”的信件,对方看见后表情不变,可以肯定是不识字的。

      试探过后,她才称自己拿错了信,将真正准备给小茹的信拿了出来。

      里面只写了短短两句话:

      “你如今过得怎么样?近日可曾出门玩乐?”

      这样,即使祝兴盛骗过了她的眼睛,或者这封信被其他人发现,也不会为小茹惹来麻烦。

      再往深一步讲,在不确定三皇子身边的书童是否真的就是“小茹”的情况下,这封信的内容也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最多,就是祝兴盛会遭点殃,但对方想逼供出传信的人,应该不会拿他怎么样。

      而祝兴盛为了“解药”,也不会将她供出去。

      一切都很完美。

      但秦陈怎么都没有想到。

      她收到的回信内容,比传过去的信更加简短,上面只有短短四个字:

      “关你屁事”

      关你屁事……

      这短小精悍的四个字,如果硬要解读,秦陈只能从中看出:回信人的性格十分直爽洒脱……

      算了。

      秦陈摇摇头,她看不出来是不是小茹不要紧,起码对方留下了字迹,到时候拿给苏叶看看就知道了。

      收敛思绪,她小心行针。

      祝兴盛的心疾不算严重,但若长此以往地拖下去,也难免会危及性命。

      “中毒”这件事,完全是子虚乌有。

      秦陈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他倒霉,还是该说他好运。

      但可以肯定的是,秦母没有给人下毒——更没有出售什么所谓的“让太子暴毙的毒药”。

      这很大程度地缓解了她的心理压力。

      作为感谢,秦陈便想了这么个办法帮他治病——不过目前来说,暂时还不能告诉他真相。

      如果祝兴盛真的把她当成了大善人,有没有现在听话还不一定呢……

      正行着针,手下的身体突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秦陈手稳稳地躲开了跟着抖了一下的银针,心却差点儿跳到嗓子眼。

      瞄了眼祝兴盛,他正沉沉睡着。

      罪过罪过……差点以为人要被冻醒了,秦陈手按回去,接着行针。

      心疾不好治,要分不同的情况来扎对应的穴位。好在祝兴盛情况不严重,针灸五日可极大程度缓解。

      当然,后续还要配合药物疗养。

      他说他经常要忙到后半夜,恐怕工作也得换……不过这都是之后他自己的事情了。

      针对祝兴盛的病症,秦陈采取的方法是分别针灸关元、曲泽、神门以及巨阙穴。

      不巧,这些穴位中,除了处在手腕上的神门穴以外。

      曲泽穴位于人的上下手臂的内侧交界处。

      巨阙穴在脐上正中间六寸处、关元穴则位于脐下三寸。

      衣服?妨碍她针灸的累赘罢了。

      望着手底下半裸的身体,秦陈默默祝福:希望他不会着凉受寒。

      明天的药泥里,再加点儿帮助发热驱寒的药吧……

      针灸结束,秦陈自己倒是出了一头汗,收好银针,揉了揉太阳穴,把病人身上的衣服还原,默默等着对方苏醒。

      半晌,祝兴盛缓缓睁开眼睛。

      他首先抱住自己,打了个寒颤,感觉有点冷,然后看见了站在一边没有离开的秦陈:

      “秦、秦医师,您怎么还在?”

      祝兴盛被感动得泪眼汪汪:“秦医师,您真是个大……良善之子!我半夜潜入你家偷东西,您不责备我不说,还给我解药,还……”

      “还守着我,怕我出什么问题。”

      “秦医师,您放心。以后不管你要给如宵传什么东西,我都给你传!”

      “好哇。”秦陈瞥他一眼,笑问:

      “毒药也传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游医(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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