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千年》沐久夕

27、真相

　　朱雀不知道最后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看着千景在自己怀里慢慢消散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恨啊，恨千景什么都不跟自己商量就离开，也恨自己救不了他。
　　就这么跪坐在崇吾山前，长发散落也不想管，一动不动的望着千景消散的地方。
　　脸上还残留着千景用拇指为自己擦去泪水的余温。
　　他感受到崇吾山的封印破了，只因下封印的人神格已彻底消失，无法支撑封印。
　　秦玉和姜锦云跟家人赶来时只看见朱雀站起身，一步步朝着山上走去。
　　她们在父母的告知下也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阻止不了，她们只是普通人。
　　秦玉想去安慰朱雀，但是被姜锦云拦住了。
　　“跟在他身后上山吧，别去打扰他”她们将千景当哥哥，哥哥走了总归是要去看看的。
　　朱雀上山没看见院子，只有一片空地和尚未干涸的血迹。
　　是千景的。
　　感受到一丝神力，大概是千景将院子隐藏起来了，抬手一挥，阵法消散。
　　他们生活了十年的地方重新出现，样子跟自己下山前一样，屋内放了糕点的碟子都没收。
　　朱雀大概是在山门哭够了，这时反而异常冷静，他走进屋内学着千景的样子将碟子收到灶房。
　　可手因为情绪不稳，碟子摔到了地上，他愣了一瞬蹲下捡碎瓷片，手被划伤也不觉得痛。
　　这时突然划过一缕风，很温和穿过流血的手指，就像是那个人还在。
　　他终归是没忍住，伤口也不想处理，抱着双膝哭了起来。
　　窗外响起雷声，今天是惊蛰。
　　明明应该是千景的生辰，却在这个日子，偏偏是这个日子他死了。

　　屋外众人看到这里也是一阵揪心，他们不像其他人，因为自家小姐的缘故他们比旁人要了解两位神一点。
　　不是传闻中的阴晴不定，相反，他们很爱世人，做的很多事情都是在凡人没有危险的情况下才去做。
　　最后还是秦，姜两家的家主吩咐人打算给千景立个衣冠冢，也算是感谢这么多年千景所做的一切。
　　只是立到一半时，里面的东西该放什么犯了难，跟千景有关的东西都在屋内，可朱雀还在里面，他们不想叨扰。
　　“放这件衣服吧”声音还带着哭腔，朱雀把手中的衣服递了过来。
　　秦玉她们认得，之前千景特意炫耀过朱雀给自己做了这件里衣。
　　这些年她们两个姑娘虽然年纪还小，但是比别人接触朱雀他们接触的久，虽然不懂情情爱爱，却也能感受到这两人关系非比寻常。
　　只是她们不知是哪种不寻常，现在渐渐长大，姜锦云倒是看明白了。
　　现下看到朱雀这样做也不觉惊讶，只是朝着家仆点了点头让他们把衣服放进去。
　　忙活一阵，衣冠冢就立好了，字是朱雀刻的。
　　跟寻常衣冠冢刻的字不同，上面没有死者的名字，只有一句话，像是在等那个人回答。
　　你欠我一个答案。

　　等人都走后，朱雀将崇吾山彻底封闭，自己回到天绛山做最后一件事情。
　　这是千景给秦家的传信中交代的，在他死后让朱雀封山，他知道瞒不住朱雀，所以没想瞒，只是让他晚点知道。
　　他也知道自己死后崇吾山不适合有人来，所以想出封闭的办法。
　　他算到了一切，连自己的死都算计到了里面。
　　只是到最后也没敢给朱雀留下一封信，原是想留的，但是提笔又不知道说什么。
　　就像在要消散时看到朱雀哭后不知道说什么，他们之间的感情说不清道不明。
　　谁都没有捅破窗户纸，也没来得及去捅破就因为一切因素阴阳两隔。

　　同一时间。
　　在世间某处降生了一位新的神明，叫洛寒。

　　到这里就算是回忆结束，隔了上千年，这段记忆终究是回到了主人那里。
　　洛寒看着眼前的回忆，看着自己降生也看着自己死去。
　　在回忆里，他们看见了两人的十年纠葛。
　　跟这一世出奇的相似，相遇，破壳，养大再到生出感情。
　　唯一不同的是，作为千景时自己在惊蛰那天被凡人逼在崇吾山中出不去，最后看了一眼自己庇佑的人们，剥去神格，甘愿神陨。
　　而作为洛寒时他度过了很多个惊蛰，没有再被人逼着去死，而是有个人一直陪着自己，怎么都赶不走。
　　他的神陨和再生都在同一天，世上唯一的朱雀第一次进入轮回也是那天。
　　洛寒想到了这些年他调查到的东西，想到了朱雀每十年都会因某种原因死在惊蛰。
　　这些蛛丝马迹合在一起，拼凑出了他窥不到的真相。
　　“当年我死后，你给自己下咒了，对吗”他不知道自己鼓足了多大勇气才开口。
　　自己死后世间神明只有左漓，自身强大的力量加上唯一神明这个名头让谁都无法奈何他。
　　但是他却在地位最高的时候对自己下咒，进入轮回等一个不知道何时归来的人。
　　左漓看着洛寒的回忆，他恢复了记忆，知道了一切。
　　此刻，他们二人，天地间最初的两位神明完完整整的回到了这个世界。
　　左漓不知道如何回答，洛寒也不需要他回答，真相已经摆在了眼前，只不过是自己不想看。
　　眼前人在自己死后，疯到对自己下咒，烙下被神诅咒的印记，亲手折了自己两截神骨，一截守着天绛山等不归人，一截替自己没有降生时守着尘世。
　　只因为千景以前说过，他是在天绛山捡到的朱雀，所以他把自己的神骨放在那里，盼着哪天那个人回来了能感受到神骨的气息又在天绛山找到自己。
　　最后了无牵挂的自我了断，抹除记忆进入轮回。
　　每到轮回的第十年惊蛰就再次死亡忘掉上一次的记忆，一遍遍重复，直到洛寒捡到自己，诅咒消散
　　如果洛寒没有归来，他就会一直过这样的生活，不给自己留一点后路。
　　没了记忆，不知道如何使用强大的神力，只能笨拙的将神力慢慢撒向尘世，自己忍受寒冷。
　　他害怕自己没办法找到洛寒，所以用这样的方式来找人，诅咒消失的一刻，就是他们重逢之时。
　　每次轮回的神骨是给人间的保障，不是给他的，他安置好了一切，死前做了一切对他人好的事情，但是唯独没有想过自己。
　　这点倒是跟千景出奇相似。
　　他死前施法，降下天道规束神明，创造古神降生的条件，又留下一缕意识做最后的保障。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苍生。
　　左漓想起了自己当年死前对着崇吾山的方向无声的说出了一句话。
　　“不要让我等太久了，神明”
　　随后便度过了很多个十年，不曾后悔。
　　十年，是他们最初相遇到死亡的时间。
　　原来他们早就相识，早到那时世上的神明只有他们两位。
　　经过百次轮回，于千年后，再次相遇。

作者有话说

　　我可怜的两个宝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