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天外有干爹（三） ...
-
上官黎不是不喜近身战，事实上这些日子他苦练身法，倒觉得有个机会实战一场试上一试也是好的。但试也得挑对手啊，跟眼前这只大蜥蜴肉搏，无异于以卵击石，蚍蜉撼树，螳臂当车……再想下去，上官黎觉得自己词儿都不够用了。
楚旭飞快地扫他一眼，语带嘲讽：“没让你现在上，一会儿再怂也不迟。”
上官黎被噎得哑口无言。火烧眉毛了还有气力挖苦他人，亏得先前他还在担心这家伙的体力，简直就是杞人忧天！
他还在搜肠刮肚找机会回怼，楚旭又开口道：“我拖住它，你去找出口。”
这话与上官黎所想不谋而合，只不过在他的盘算里留下来拖住这只蜥蜴怪的当是自己。
“你去找出口，我来……”
上官黎话还未说完，忽然觉得肩上一沉。楚旭踩在他肩上一个空翻，已然跃上了那巨兽的脊背。不等巨兽反应，他掏出匕首就往巨兽背上一扎。
巨兽被忽然跳到后背的“虱子”分去了神，停下来剧烈摇晃着想要将身上的人甩开。
上官黎骂了一句，不敢错过楚旭争取到的开溜机会，狠狠瞪了一眼趴在巨兽背上的人，然后撒开腿跑了。
这巨兽皮糙肉厚，花铁匕首竟然只能扎进寸许，离伤筋动骨相差得不止一星半点。亏得巨兽后背有好些个凸起的骨头，楚旭就是靠紧抓着其中一块才不至于被甩下去。
其实方才一刀扎下去他就已经心下明了，先前自己所计划的全然行不通。他当机立断，拔出匕首纵身一跃到了巨兽头顶，然后顺着宽扁的额头滑到了其鼻梁之上，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未有丝毫犹豫。
巨兽转动眼球，金色的瞳孔移向中央，最后停留在于他而言犹如虫蚁的楚旭身上。
楚旭似乎早有打算，屈身用力一跃，腾空至巨兽左眼正前方。他双手紧握刀柄，朝那金色的瞳孔用力扎了下去——任这怪物全身上下再是固若金汤，他也不信连双眼都能刀枪不入！
匕首扎进眼球，鲜血喷涌而出。巨兽吃痛闭眼，仰头一声怒吼。
楚旭连人带刀被甩了出去。空中忽然有人从后面将他环住，随后只听“哎哟”一声，便隔着那人狠狠撞在了旁边一棵树干上。
楚旭起身回头才发现竟是上官黎又回来了。后者顾不上背后钝痛，看向楚旭的眼里满是慌张。
楚旭此时满脸是血，一身绿锦被染成墨色，看在上官黎眼里触目惊心。他拉着楚旭前后查看，“你怎样，伤哪里了？”
听见楚旭淡淡说了一句不是他的血，上官黎才松了口气。他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捂着眼睛嘶吼的巨兽，心中很是震撼。
魔头不愧是魔头，要狠，当真没人比得过……
楚旭微微蹙眉：“你怎么回来了？”
上官黎无奈道：“那条路走不通。”
楚旭刚要追问就听得远远传来异响，于是循声望去，只见视线尽头尘土飞扬。
他目光一凌，问上官黎道：“几只？”
上官黎苦笑：“两只。”
楚旭：“……”
上官黎：“……”
手头上这只还未解决，这糟心徒弟又带回来两只。
楚旭思索片刻，果断地说了一个字：“跑。”
说罢便朝楚旭探路的反方向飞掠而去。
上官黎一愣，紧跟着就追了过去。
他这人记仇，待到追至比肩，忍不住笑着调侃：“不是说要肉搏吗，怂什么？”
楚旭斜眼看过来，“要肉搏可以，谁带来的归谁管。怎样，要回头搏一搏吗？”
上官黎当即闭嘴，乖乖逃命。
许是眼珠子太疼顾不上贸然入侵的不速之客，上官黎与楚旭跑出两三里不见巨兽追来，知道自己算是暂时脱了险。又走了小半个时辰，二人见到了一堵高墙。他们沿着墙根走了好一会儿。上官黎以为这墙要没有尽头了，却忽然在石壁上发现了一扇一人高的小门。
小门通向何处尚且不知，上官黎正犹豫着要不要开门，楚旭已经上前解开了铁栓，拉开门就进去了。
上官黎：“……”
这家伙究竟知不知道自己伤还未好？作死之前能不能打个招呼？
上官黎恨不得用根绳子将那人绑起来，拴在腰上。
可惜要绑人他暂时还没那能耐，上官黎只能快步跟上去，手已放在破晓上，随时准备出剑。然而事实证明这回是上官黎多虑了。门外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条通向远处的石板路。
他转身再次看向那道少说也有十丈来高的石墙，这才意识到他们不是进了什么地方，而是出来了。
楚旭也盯着高墙若有所思。
半晌，他道：“那些猛兽恐怕并非野生，而是为人圈养。”
上官黎不禁乍舌：“圈养？有谁会养那种怪物？”
楚旭回道：“银月国人擅长驯兽。你觉得，这墙里像不像是驯兽场？”
上官黎愕然。下一瞬他反应过来，瞳孔陡然一缩，严肃了神色：“你是说，这里就是银月国都城！”
楚旭抬眸望向小路尽头，“是与不是，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这是一座空城。城里无论是凭栏石阶还是屋宅殿宇都与北漠的风格迥然不同，比之其他地域也相去甚远，倒是与古籍中描述的上古时代建筑有些类似。
自从上官黎二人来到此处，头顶便是灰蒙蒙一片，不见日月也不见黑天。二人在城里转了许久，从街道上的路碑和屋宅中遗留的残卷来看，他们所在之处就是银月古国都城无疑。
城不大，走上一遍甚至用不了两个时辰，放在当下赤州若说是一国都城委实有些寒酸了。然而上古时代以世家为尊，不分国邦。直到末期，诸多世家旁系纷纷自立称王，才有了国界。
那时列国四起，比现如今一个城邦还要小的国家不计其数。银月国就是众多小国之一，在当时都城能有这个规模或许已算不易。
城中有一片建筑异常恢弘，大约便是皇宫。而二人正置身于这皇宫里的一间书斋之中。
皇宫里的其他屋子都是灰尘满布，一看便知是许久无人问津，唯独这间书斋一尘不染，似乎常有人打理。若有线索，就只能在这书斋里。
房里点了盏油灯。楚旭立身于书棚前，捧着一本古籍看得认真。
上官黎则是在房中翻箱倒柜。他把墙上的丹青水墨和桌上柜子抽屉里的东西都翻了个遍仍是一无所获，这会儿正蹲在地上拍打墙角，以确认是否有其他暗室。
按理说银月都城找到了，上官黎应该高兴才是，可他心里却越来越凉。找不到线索本就焦躁，此时他余光瞥到一旁神态自若看书的楚旭，一股莫名火顿时窜上心头。
他站起身来，冷冰冰地讽刺道：“你倒是乐得悠闲！”
“急什么？若不出所料，这座城应该是被什么法阵封印在了冰湖底下，连灵气的共鸣也被限制了。但既然那老头能把我们送进来，就一定会有出口，慢慢找便是。你那宝贝徒弟不是说两日后来找我们？那两个都还算精明，届时他们发现有异，也会设法将我们找出来。”楚旭气定神闲地说完，连头都未抬。
上官黎闻言愈发窝火，一时没压住心绪脱口而出：“你是当真不知道我急什么？”
楚旭沉默少许，一双乌黑的瞳不紧不慢地移过来，语气依旧平静无澜：“这城里没有寒蛊。这一点在得知此处是一座空城的时候你不就已经明白了？”
有些结论，一旦被点破，就没有了侥幸的余地。上官黎面色一沉，手指下意识蜷了起来，半晌不语。
蛊虫须有宿主以供寄生，亦或是有养蛊之人每日喂养，否则就算是再厉害，也不可能存活千年。这城里没有一个活人，又何来寒蛊……
“你就这么怕我赖账？”楚旭的眼神多了几分调侃，“你放心，在我死之前必然把你的债还上。”
上官黎：“你……”
楚旭扫了一眼对方紧绷的肩，轻笑了一声继续道：“穆长清那个慢性子怎么就教出了你这么个心急徒弟。”
他转过头来直视上官黎双眼，神色里的戏谑尽数消散。上官黎甚至破天荒地在他眼里看出了些许师长的样子。
楚旭：“你过来。”
上官黎一怔，不知对方是何意图，犹豫片刻，还是走到楚旭身边。如此近地对上那一双眸，他竟有些不知所措，所幸对方的目光很快又回到了手中的书上。
修长的手指翻过书页，带出哗地一声轻响。楚旭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和，却叫上官黎听出了几分平日里没有的温度。
“我本就是恶鬼，从地府爬到了人间，总有一天是要回去的，早几日又何妨？尽人事听天命便是了。我答应你，我要真死了，一定尽我所能化作厉鬼，助你报仇。”
浅浅的笑意盈在那双凤眸里，犹如绽放的桃花，艳丽照人，又纯粹得蛊惑人心。
上官黎愣在原地。“恶鬼”是他小时候用来骂他的话，“厉鬼”是他前几日用来打趣他的话，此时从那人嘴里说出来，他竟不知为何听出了几分哄人的味道，仿佛趾高气扬的白猫低下了尊贵的头，安慰般地在他心头舔了一下。
这一舔，就将他的怒气都舔化了。
千思万绪化作莞尔一笑，上官黎道：“欠债还钱，莫不是理所应当？还以为你要说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特地把我叫过来做什么。”话虽说得挖苦，语气却是柔和。
楚旭又翻一页，平静答道：“因为你挡光了。”
上官黎倏地转头看向刚才自己所站之处，发现果然是会遮住那盏油灯。
上官黎：“……”
他心中长叹一声，自觉要得师父青睐，仍是任重而道远。
他忽然注意到楚旭端书的右手腕上竟有一圈红痕，于是一把抓住对方手臂，“你的手是怎么回事，是谁……”
那句“谁伤的”还未出口就卡在了喉头。上官黎面露窘色，抓在楚旭臂上的手也僵在那里。
楚旭从鼻子里哼笑一声，眼眸斜过来，颇有些看戏的意味：“有人掉到水里害怕，抓得紧些也无可厚非。”
上官黎：“……”
他松开手默默走开，恨不得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见上官黎垂头丧气地坐到了书案上，楚旭道：“有时间丧气不如再找找，寒蛊找不到，出口还是要找的。”
上官黎给了对方一个白眼，破罐子破摔，“你不是说不用着急？大不了等两日，等潇潇他们来了救我们出去。再不济等上一个月，齐王的人也该到了。”
“一个月？”楚旭挑眉，“你是辟过谷还是打算去驯兽场猎只兽？”
方才他们走遍全程都未发现半点粮食，更不要说水源。
上官黎不以为然，“谁知道呢。这地方怪异得很，那些个蜥蜴怪都能活上千年，指不定我们就算不吃不喝也能……”他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
下一瞬，他眼里放出精光。
谁说这城里没有可供寒蛊寄生的宿主？
那些个蜥蜴怪，不就是活物吗！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天外有干爹（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