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难不成地铺上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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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黎现身后，莲山派那伙人就扶起方才差点被楚旭踩烂胸膛的领头师兄，知趣地闪到白衣青年后方。
忽然而至的青年看似二十出头，容貌端方，虽也着白衣，但款式明显与莲山派一伙人不同。他身后还站着另一名相同服饰的青年，年纪与他相仿，虽称不上是面若冠玉却也算生得俊朗，只是气质比起前者少些沉稳，眼尾嘴角多了几分玩世不恭之感。
站在前面的青年刚才被上官黎震开数丈，却很快恢复从容之态。他收起剑，正身双手抱拳作揖，“前……虔心受教，方才着急救人，还请阁下见谅。在下凤鸣玄宗韩霖，这位是我师弟。”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莲山派的人，“我看这几位师兄想必也已认清误会，不会再多做纠缠。既然双方无碍，不如就此了事，如何？”
江湖门派之中，即便不是同门有时也会以师兄相称以示尊敬。以如今凤鸣玄宗在江湖上的地位，韩霖这声师兄已是给足了莲山派面子，那领头人不便反驳，虽面有不甘却也点头称是。
听到“凤鸣玄宗”四字，不仅上官黎眼中漾起一丝波澜，楚旭心中也警戒骤起。他身边的冷雨潇更是早从韩霖出现的那一刻起就神色异样。
难以察觉的动摇只是一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上官黎轻笑一声，缓缓踱到楚旭身边，冷不丁伸手揪住他的下巴扭向一侧，楚旭脸颊上被刀锋划开的伤口一览无余，“无碍？那我徒弟的这张俊脸，怎么算？”上官黎剑眉微挑，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都找不出半点对自己徒弟心疼之感，反倒是看戏的意味昭然若揭。
韩霖眼中明暗稍变，继而还以莞尔，恭恭敬敬又是一揖，“阁下刚才那一拍在下现在还心口发疼，算是韩某帮几位师兄受罚，可好？”
上官黎松开手，不紧不慢地将话抛给了楚旭：“徒儿，你说呢？”
众人的关注都聚焦到了楚旭身上。只有韩霖身后的青年，目光在楚旭与上官黎身上游移，似乎在琢磨二人的关系。
楚旭一愣，未曾料想还有这种操作，于是干咳一声，迎起一张笑脸道：“既然韩……”话到嘴边，想起自己一把年纪，又生生把“兄”字咽了回去，“公子心怀众生愿替人受过，在下岂有追究之理。”
韩霖哪里会听不出楚旭言外之意。“替人受过”，“不予追究”，话里话外，是莲山派有错在先，人家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韩霖礼貌一笑，依旧声色不动，微微颔首道了一句“多谢。”然后转向上官黎，“还未请教阁下大名。”
上官黎慵懒的眼神飘过去，“籍籍无名，当不起一声请教，不劳兄台挂心。”简而言之四个大字，关你屁事。
韩霖讨了个无趣，却也不恼，面上的微笑彷如镶上去的一般，没有丝毫破绽。他一拱手，“既然如此，就此别过。”
韩霖已经表了态，莲山派众人虽心中憋屈也只好在狠狠瞪了楚旭几眼后随之离去。这小树林里终于清净了。
上官黎望向楚旭：“愣着做什么，今夜是要喝风么？”
楚旭：“……”
楚旭坐在篝火边，往架在火上烤的野兔上撒盐巴。冷雨潇难得沉默，望着篝火出神。上官黎则一如往常，闭目养神等着他的晚膳。
楚旭将野兔翻了个个儿，问他那心不在焉的徒弟：“你不是说五岳盟在江湖上是数一数二的门派，怎会连你我都打不过？”老实说方才与莲山派交手，他虽有吃力之处但并未觉得自己一定会输，至少比他平时对付上官黎扔的那些石头野果轻松多了。
冷雨潇回过神来，无辜表示她也不知。
上官黎难得有兴致搭理他们，“厉害的早就死光了，那群蠢货只是杂碎。”他稍作停顿，“何况他们只是试探。”
楚旭疑惑，“试探？我看不像啊，倒像是来捡漏的。”
上官黎：“想要试探你的并非莲山派。”
楚旭更为不解，“师父的意思是背后有人指使？”
上官黎不屑道：“一帮只想着报仇的蠢人，被人当了问路的石头。”
楚旭听得明白他话语背后的意思。有人利用莲山派复仇之心来探他的底，故意将魔头功力尽失的消息放了出去。能够把话如此精准地传入所剩无几且潜伏已久的莲山派耳中，背后之人不论是谁都绝非等闲之辈。
冷雨潇反应过来，“那他们知道了师父如今的状况，下次岂不是会派更厉害的人来？”她忧心忡忡地问。
上官黎扫她一眼，“你是宁愿做个不惹是非却任谁都可以欺负的草包，还是做个扎眼的靶子却叫人放矢之前总要忌惮你几分？”
冷雨潇恍然大悟，暗暗在心中把从前知道的那些个名门正派鄙视了一遍，心中不免对爽快高傲的太师父又看高了几眼。
楚旭心情远没有冷雨潇轻松，“‘问路’之人可是凤鸣玄宗？”
韩霖二人出现得着实蹊跷，要说完全是巧合他还真有些难以接受。
上官黎摇头：“未必。”
楚旭琢磨着上官黎的话。仔细想来，前有黑衣人，后有韩霖师兄弟二人，凤鸣玄宗再大费周章地引莲山派来的确多此一举。但当初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就要自己小命，怎个如今却客气了起来，甚至没有挑破自己身份，只说是误会？
是一开始就明面儿上不打算撕破脸，还是这两个月以来情势有变？
再多想一层，如果今日来人并非凤鸣玄宗有意诱导，那看来江湖门派中对他虎视眈眈的人还真不少。
他不由感叹，楚旭啊楚旭，你上辈子干什么不好非要建魔教，弄得这辈子都焦头烂额……
自从有了马车，每逢露宿都是上官黎睡马车上，徒弟徒孙在外边幕天席地。晚饭过后，上官黎就回车里了。
楚旭望着篝火里偶尔冒起的火星问冷雨潇，“有心事？”
自从凤鸣玄宗出现，冷雨潇就变得不太对。
冷雨潇有些犹豫，转头望了不远处的马车一眼，柳眉微蹙，压低声音道：“师父你知不知道韩霖是谁……”
楚旭不解，“不是凤鸣玄宗的弟子吗？”
冷雨潇：“他是凤鸣玄宗大弟子，去年群英会后生榜排名第一。”
楚旭一脸茫然，好吧，大弟子，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但——“所以呢？”
冷雨潇神情严肃，“这样一个厉害角色，太师父竟然轻而易举就占了上风……”
楚旭还是不明，“所以呢？”
冷雨潇：“韩霖是何等风云人物，但太师父显然在他之上，这样的人何以连听风阁都不曾听过他的名讳？”
她原本就知道上官黎功夫了得，可未曾想如此了得。先不管群英会的排名几何，韩霖身为凤鸣玄宗宗主亲传首徒，在如今江湖上名号响亮，作为年轻一辈实力毋庸置疑。上官黎看起来与他年纪不相上下，竟能赢得不费吹灰之力。
不，那根本谈不上输赢，就连冷雨潇都能看出来，韩霖就如同上官黎指间的一只蚂蚁，能活还是能走那都看他太师父的心情。
楚旭闻言沉默。
冷雨潇所言不无道理。虽不乏能人异士长年隐匿于世，但以上官黎这般张扬的性格，若这些年一直行走于江湖却未入听风阁视野分毫属实奇怪。莫非他真是刚从某座“仙山”上下来的？
楚旭想到此处不禁转头看向马车。看那人丝毫不将他人放在眼中的性子和时而老成时而毫无常识的行事风格，倒也不无可能。若是如此，他为何突然入世？他曾说过与凤鸣玄宗有仇，可是为报仇而来？
楚旭盯着马车出神许久，当他再转过头来的时候，眉眼却缓和了许多。
他仍是那一句，“所以呢？”
“所以……所以太师父究竟是什么人？”冷雨潇眼神里透着不安。
楚旭在她额心轻弹一下，像是要弹开她皱着的一双眉。他眼神笃定，语气温和，火光将他面上的笑容染成了暖黄色，“他是你太师父。”
冷雨潇微怔。楚旭简单明了的话语里似乎包含了许多，其中一些她年少的脑瓜子还未能理解，但她至少听明白了一点：上官黎虽身份不明，但从相识至今，他耐心教她武功，从未害过她。
想清楚了，心里也就明朗了。冷雨潇回以微笑，“师父说的是。”愁云散开她才想起些什么，忽然又严肃了神情，“师父……”
楚旭以为她又察觉了什么不的了的事情，正色倾听。
“那你说我们今天及格没有啊？”
楚旭：“……”
秋叶寒凉，楚旭睡在火堆旁半夜突然被噼啪的火星子惊醒，迷糊中他看见上官黎不知从哪里回来上了马车。就在昏昏沉沉要重坠梦乡之际，他忽然想到什么，于是逼迫着自己艰难地爬起身，向马车走去。
上官黎刚上车，楚旭便撩开车帘进来了，看他脸上的困意似乎还未全醒。上官黎没来得及问对方缘由，一只大手就覆在了他额头上。对上那双迷蒙的眼，上官黎能感觉到楚旭指腹的粗茧和掌心的温度。
楚旭舒了口气，声音有些沙哑，“还好没事。”看到上官黎半夜起身，他害怕他又同上回一样是旧疾犯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上官黎仍未从愣怔中回过神来，楚旭就拖着半是离了魂的身子回到篝火边再次睡了过去。前者脊背僵硬地在车中坐了许久，最终撩起一方车帘，看着躺在火堆旁的背影若有所思。
接下来的几日还算安稳，三人入平沙城后寻得一家客栈落脚。订房时上官黎出乎意料地吩咐冷雨潇去订三间。
楚旭先是一愣，下意识脱口而出，“为什么？”
话才出口楚旭自己就先尬住了。虽说是上官黎一反常态，但按道理来讲，他们三个人，本来就是定三间才属正常。
上官黎淡然回答：“现在那些杂碎伤不了你。真有什么，跟我学了这么久若连半刻都撑不了，那死了也活该。再说，你不是想睡床很久了？”
楚旭一时语塞，继而飞快地搜肠刮肚，同时腆着一张笑脸道：“哪有！徒儿觉得地铺挺舒服的。而且谁知道那凤鸣玄宗的人会不会再来，徒儿学艺未精怕得很，还是想跟师父一间。” 那态度，那神情，乖巧顺服地如同寻求庇护的小犬。
这回不仅上官黎投来嫌弃的目光，冷雨潇也愕然侧目。
本就不是多大的事儿，上官黎懒得跟他纠缠，撇过脸去，“随你。”
获得应允能够再蹭一晚，楚旭心满意足，对冷雨潇道：“两间，快去！”
冷雨潇实在没眼看师父那副尾巴摇成扇子的模样，心中啧啧之后不免疑惑，难道睡地铺还上瘾？
晚膳后各自回房，上官黎在桌边坐下后将楚旭叫到跟前，从自己发髻上将那枚在二人一穷二白之时曾被楚旭觊觎过的红色玛瑙发扣取下，随意地扔到楚旭手中，“给你了。”
楚旭看着手中发扣，不明所以。
上官黎：“你看看内侧。”
楚旭这才注意到发扣内侧有个凸起。
“按一下试试。”上官黎又道。
楚旭伸进一只手指按下内环上的凸起，发扣前方骤然伸出一枚极短的刀片，吓了他一跳。他骇然惊叹：“这是暗器？”
上官黎：“若是被擒，剑和匕首都容易被收走，发扣则不然。此物随身，关键时刻也不至于手无寸铁。”
楚旭仍有些懵，试探问道：“师父是要将它给我吗？”
上官黎淡然道：“不然呢？你拿去，今后便不用再怕了。”
楚旭看了一眼手中的发扣，又看向上官黎，“可师父您……”
上官黎目中无人的视线射过来，让楚旭重温了一下上次对方将佩剑给他时的眼神——是了，您用不上。
楚旭受宠若惊，但他想了想又问：“那师父您岂不是没有发扣了？”
楚旭话音刚落，上官黎的手就朝着他头顶伸了过来。袖口拂过脸庞，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皂角味。楚旭莫名其妙有些心慌。
上官黎一抬手就将楚旭头上的木制发扣取了下来，又转手扣上了自己发髻，“这个即可。”
楚旭反应过来，连忙道：“那就是块破木头，给您用太寒碜了。”那发扣是他最初跟老乔学木艺的时候自己随手做的，做工粗糙就不说了，连材质都不是什么好木。且不说他那师父是个多讲究的人，这种粗制滥造的东西也配不上他那精致的模样啊，“要不改日我再……”
上官黎觉得今日徒弟有些啰嗦，不耐烦地又是一个锋利的眼神甩过去，打断他的话，“不必。”
平平常常两个字，不知为何瘆人得很。楚旭乖乖闭了嘴。得嘞，您说不必就不必。
他站起身来，下意识偷瞄上官黎发髻上的木制发扣。
上官黎忍无可忍，皱眉看过来，“你站在那儿傻笑个什么劲儿？”
楚旭收起自己上扬的嘴角，一边缩回目光将心虚蒙混过去，一边回到他舔着脸争取来的地铺上躺下。他把玩着手中的发扣，仔细研究上边的机关。
这发扣真是精致啊，机关设计得也巧，不知是谁人做的。他看着看着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可怕又忧伤的想法。
等等，那我以后是不是就得自己一个人睡了？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难不成地铺上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