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少年游》兰雀蓝

107、生气

　　萧疏、叶长生与甘棠、江陵客、洛凝约定，明日一早，就到他们所住的客栈去拜访梁老前辈——以冲虚道人关门弟子的身份前往。

　　因为冲虚道人与梁晗在珩山论剑时也曾有过交情，两人作为武林中同辈的泰山北斗，还曾经有过点到为止的切磋。冲虚道人对弟子们点评起当今武林中的成名前辈时，对梁晗的人品武功，也曾有过很高的评价。

　　叶长生对这些当然是知道的，这个提议是萧疏起得头，他听到萧疏的话，立刻就回想起当日在业城小院，萧疏、楚况和他自己一番谈论时提及青衣剑派，说青衣剑派能在短短二十余年发展成为南方剑派之首，梁晗所作所为，起到的是至为关键的作用。

　　而当萧疏提起这个提议时，面容中带着期待与欣喜之色，眼睛清澈而明亮，说：“其实当年在珩山，我师父冲虚道人带着我，还曾与梁晗前辈有过一面之缘，前辈高山仰止的宗师风度，真叫人敬佩不已，只是恐怕前辈不记得我这无名之辈了，明日冒昧前往，不知是否打扰。”

　　甘棠自然而然地，对萧疏是冲虚道人的弟子表现出了震惊，萧疏却一笑，道：“实不相瞒，我于去年时生了一场大病，病的一身武功，丢的半点不剩，不过本来就学艺不精，倒也没什么可惜。”

　　萧疏说的如此轻描淡写，甘棠反而不好追问，他尚未从这震惊中回过神来，江陵客却笑了起来，说道：“师哥，这一点小疏曾经和我说过，只是我未曾向你提起，还记得么？七年前跟在冲虚前辈身边的那个小孩，我们曾经见过的。”

　　叶长生原本就知道，这也是他们之前拟定的计划之一，要想办法探听清楚青衣剑派对江彤之事究竟秉承什么态度。

　　先前他们已经从郁离尘那里得知了青衣剑派梁晗这两日即将抵达江州，今夜碰上，正好从甘棠和江陵客这里牵线搭桥。
　　从三人的状态来看也不难猜测，大概是甘棠和江陵客顾念洛凝少女心性，特意带她来划船游湖，甘棠和洛凝虽名曰师徒，但是以年纪来看，他和江陵客，更像是洛凝的兄长一样。

　　只是——如果说他刚才只是烦躁于江陵客对萧疏的暧昧态度，此刻他心中简直已经笃信无疑了，江陵客看着萧疏的眼睛温情脉脉，他未曾经历过两情相悦时不懂，但是此时不可能不明白。

　　而且，虽然他一直知道，自己的昀儿如同一块浑然天成的美玉，小时候也必定是漂亮的令人过目难忘，但是时隔七年，就连楚况和萧疏朝夕相处也还是在萧疏提醒之下才想起来，江陵客凭什么记得？

　　更何况，“这一点小疏曾经和我说过”，这是什么意思？萧疏呢，他当日虽然蒙受江陵客救命之恩，但是那时候相处能有多长时间？萧疏竟然肯告诉他自己的师门，凭什么？而且这句话丝毫不肯掩饰语意之中的亲昵之意，是要特意说给谁听？一口一个“小疏”还不够恶心人吗？

　　要不是顾忌着甘棠和洛凝在这里，叶长生几乎忍不住要搂住萧疏的腰，冷冷地对江陵客说上一声：“昀儿是我的人了，麻烦你不要再惦记着。”

　　虽然气得不轻，他还是勉强维持住了面上的平静，与此同时，他感觉萧疏极轻极轻地挨了一下他的胳膊，叶长生这才努力地收敛了一下自己。

　　而这回忆对于甘棠来说明显太久远了，甘棠闻言仔细辨认了一会，这才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哦，原来竟是你，我记得了，当年大家都以为你是个小女孩，还奇怪过，我原先想不到，原来萧公子也是名门出身，我先前一直……未敢问两位师承来历，如此甚好，这样说来，叶少侠也是道宗出身了？”

　　而先前他们帮助洛凝的事情，甘棠虽不知具体的情况，或者说洛凝编了个什么故事瞒骗过了他，但总归甘棠已经意识到他们两人身份神秘，来历不明。

　　还有当初萧疏在暗市上一番所言，俱是要帮助江彤之意，后来两边分开得十分匆忙，竟然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未及说起。而他们此次前来江州，都是为了不日即将召开的英雄大会，这应当是当前武林之中，最为敏感的事情。

　　当日甘棠是被逐出师门，而今魏兴一去，在门派之内，所有人都心照不宣，梁晗从蓉城召回甘棠，就是要他重列门墙之意。

　　甘棠无法舍下师父的养育教导之恩，回到青衣剑派，如今又重新有了门派的立场，是以在他摸不清萧疏和叶长生来路的情况下，这一次意外见到，甘棠是真拿不准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这两人，反而有些拘谨和踌躇。

　　而萧疏这样坦然，一见面就向他说明了自己的出身来历，道宗在江湖中一直有着超然的地位——道宗和昭明寺是被朝廷认可的武林显学的身份，这样一来，萧疏本身是个世家公子，与宸都权贵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也确实再正常不过。

　　是以甘棠惊讶之外，还有些高兴，他对帮了洛凝的萧疏和叶长生，心中一直怀有感激之意，甚至看到洛凝向叶长生表达以前向着其他人从未有过的亲切之意时，他甚至想：“如果阿凝……”

　　只是叶长生并未给他多想的时间，笑道：“我和萧疏算是师兄弟，但我并非出身道宗，萧疏的娘是我的师父。”

　　这当然也是他们商量好的，英雄大会上，不可能没有人询问叶长生的出身，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是很需要斟酌的一点，能暴露什么，暴露到什么样的程度，他们都曾经仔细地商议过。

　　这一次轮到江陵客惊讶了：“哦？我先前不曾听说你说过，原来这位叶少侠，竟然也是周前辈的后人？”

　　江陵客太惊讶了，以至于他虽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萧疏和剑阁的渊源，却贸然开口了。
　　叶长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甘棠奇怪道：“哪位周前辈？陵客，你怎么知道的？”
　　萧疏当即露出歉然一笑，道：“我爹当年是京中世家公子，我娘是江湖侠女，自嫁与我爹之后，就不再闯荡江湖，是以……”

　　江陵客立刻道：“冒犯了，师哥，小疏虽偶然向我提及过此事，但是……”
　　甘棠立刻道：“我明白，在下只是好奇，并不是要让萧公子为难。”
　　萧疏向二人投去感激一笑。

　　客栈，叶长生打来热水，倒在宽敞的浴桶中，转过头来，以眼神示意萧疏。

　　一路回来，萧疏与甘棠、江陵客和洛凝相谈甚欢，甘棠其实也不善言辞，叶长生只有在和萧疏一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才话不嫌多，因此一路上他始终未发一言，别人也不觉得奇怪，主要是萧疏和江陵客、洛凝在聊。

　　但就连在和甘棠他们道别之后，叶长生也没再说什么。

　　萧疏在路上有些忐忑地起了个话题，但是叶长生只接了一句，敏感如萧疏，早就看出来他心中有气，回到客栈之后，直到此刻，看到叶长生的眼神，萧疏才真的开始不知所措起来。

　　他们之前并非没有共浴过，那还是在南下的船上的时候，最后这件事情往往会演变成……而昨天刚到客栈时，两人想洗去一身风尘辛苦，都是分开洗的。

　　长生很少这样不体贴，印象里，萧疏上一次在叶长生面前这么忐忑的时候还是在平阳郡，他要向自己表白，而自己刻意避开，最后看到他生闷气的时候。

　　此时对上叶长生的眼神，萧疏的脸腾得红了，开口道：“长生，你听我解释……”
　　话一出口，萧疏就忍不住咬住了自己嘴唇，心想：“这什么糟糕的开头……”
　　叶长生却笑了：“不忙，先来洗澡。”

　　萧疏有点怔住了，长生的这一笑，几乎让他觉得有点陌生。

　　萧疏一咬牙，稳住心神，走到浴桶前，站在小凳上，叶长生仰头看着他，极其自然地抽走他的腰带，解下他的外衣与里衣，再要为他脱去衬裤时，萧疏红着脸阻住了他，叶长生也并不以为意，只是看着萧疏自己动手。

　　之后萧疏踏进浴桶中去，水温正好，舒服得他疲惫的身体一个激灵。

　　萧疏等着叶长生进来，但长生只是站在桶外，耐心为他除去发冠，放下头发，又给他打上皂荚，仔细按摩和清洗。

　　萧疏舒服地闭上了眼睛，一边思考一边等长生给他洗头发，等到长生洗完，萧疏终于开口道：“你不和我一起吗？”

　　叶长生放在他肩膀上轻轻揉捏的手顿了顿，声音低沉喑哑，说：“昀儿，你让我进去，我就进去了。”
　　萧疏被长生触碰的皮肤，忽然就像火烧着似的烫了起来。
　　萧疏不敢回头去看叶长生的眼睛，咬了咬嘴唇，说：“进。”

　　他有点拿不准主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该表示一下生气。

　　而叶长生的手忽然向下，在他胸前揉了一把，低头，吻了吻他的头顶，然后放开他，为自己脱衣服，所有动作力度都很大，且很干脆，萧疏被热水浸泡过的皮肤上被轻易地留下了红痕。

　　萧疏已经快哭了，等到叶长生赤|裸的身体泡进浴桶中，萧疏自觉转身，留给叶长生一个沉默而略显薄削的后背。

　　浴桶放两个成年男子还是逼仄了一些，叶长生稍一动，萧疏就感受到了，叶长生将他的两手架在浴桶边沿上，然后从背后环抱住他的腰。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叶长生只是这么静静抱着他，萧疏的情绪慢慢被这拥抱安抚下来，往后仰头靠了靠，感觉到长生是真的比他高出不少。

　　他感到叶长生伸出食指和中指，在他眼睛周围抹了一下，随后沉默了一会，说：“怎么哭了？我没有朝你撒气的意思，不哭。”
　　声音轻缓而柔和，语调无奈得像是在叹息。

　　萧疏立刻感觉到了熟悉，同时被哄出了委屈，不肯回答。
　　长生蹭了蹭他，说：“说话，宝贝。”
　　萧疏忍无可忍，终于哽咽道：“你又不听我说。”

　　叶长生无奈：“我等着给你洗完澡再问你，今天不是说太热了，出汗不舒服么？”
　　萧疏“哦”了一声，干巴巴地问：“怎么不像昨天？”
　　叶长生语气很认真：“你累了是不是？我照顾照顾你。”
　　萧疏自觉理亏，沉默了一会，又问：“你不生气？”

　　叶长生已经开始拿着手巾给他擦洗，手指划过他的身体，引得萧疏不自觉地在他怀里轻轻战栗。

　　萧疏紧张地等了一会，几乎要忍耐不下去，长生才终于声音低沉地问：“你说呢？换做是我，你气不气？有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人，忽然对你的所有了如指掌，他知道你是冲虚道人的弟子，知道剑阁和师叔，这些都是我们认识多久之后你才告诉给我的事？而且还是一件一件地说？他是不是也知道你还叫谢昀彻？我们又是怎么商量你我对外的身份的？他对你一口一个‘小疏’的叫着，你呢，你叫他江大哥，更早之前，我听过你叫他‘陵哥’，你今天见到他，也一直很高兴，你告诉我，我该不该生气？”

　　萧疏听着他这么一句一句耐心地质问自己，并且每一句都与事实并无出入，站在长生的视角上看，连他自己都觉得长生怎么生气都不过分，想了想，他才有印象剑阁是他告诉江陵客的，但是有点忘了当初为何要说，正在思考之际，叶长生起身从浴桶中出来，又示意他起来。

　　萧疏只得随他，刚一出来，就被叶长生拿着手巾仔仔细细擦过一遍，然后用浴袍一裹，打横抱起，走到了床边放下。

　　叶长生也穿着浴袍，坐在床边，是将萧疏堵在了床角，长生撩起他的额发，怜爱地摸了摸他的脸，却淡淡道：“说吧。”

　　萧疏知道叶长生是真生气了，这是自从他们相识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他情知自己不敢再惹长生不快，老老实实说：“剑阁是我告诉江……他的，道宗我记得我没说过，当时提起剑阁。”

　　萧疏想了想：“应该是那次在破庙里，我们……我和他偷听到韩教主、白萍以及……邱晁的话，知道你被师祖救了下来，应该是我们……他带我离开的时候我情绪激动之下向他透露的，但是我忘记了具体的由头了，他说的周前辈，应该是指成钧师祖，而不是我娘，至于道宗……”

　　萧疏皱着眉，道：“我真的没说过……对了，他知道，他记得七年前在珩山上见过我，那他是不是从一开始见我就知道我师父是谁？这，这可能吗？”

　　叶长生看着萧疏，想了想，点点头，脸色这才好起来，说：“嗯。”

　　萧疏又解释：“他知不知道我是谢昀彻我也不清楚，七年前我去珩山，在师父身边时，就已经化名萧疏了。”
　　叶长生又嗯了一声。

　　萧疏：“我那时候叫他陵哥，是他让我叫的，因为，因为那时候我害怕再遇到邱晁，一路逃走，我以为他不是邱晁的对手。为了不引人瞩目，他叫我扮成了女孩模样，和他假扮成一对小夫妻，就不怕人打听出来了，所以他让我叫他陵哥……我后来没有告诉你，一是怕你担心，二是觉得这也没什么。”

　　叶长生眉头紧皱。

　　萧疏开始心虚起来，声音也越来越低，他倒绝不是对江陵客有别的感情，那时他和叶长生之间尚未定情，觉得没什么是没有问题，现在再觉得没什么，他自己听来都不踏实。

　　萧疏试探着想看叶长生对此有何回应，但是叶长生也只是皱着眉头，再次“嗯”了一声。

　　于是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一下子就恼了，问：“所以你还生气吗？你怀疑我，对别人有情，还是怀疑我背着你勾搭谁？”
　　萧疏说着说着，心里极其委屈，说话也一改之前的柔和，连措辞都不讲究了。

　　叶长生立刻道：“不是！我担心你傻，被别人骗了也不知道。”
　　叶长生说得这么自然，萧疏简直惊呆了：“你说什么？你觉得我傻？”
　　叶长生连忙说：“不是！”他有点烦躁而苦恼地揉了揉头发，说：“江陵客喜欢你！你知道吗？”

　　这两句声音很高，萧疏忽然想起唐筠在隔壁，连忙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小声说：“小心，唐筠在隔壁！”

　　叶长生愣了愣，说：“他不在，你不要说到别的事情上去，告诉我，你知道江陵客喜欢你吗？”
　　萧疏皱起眉，仍旧是小声说：“我不是在逃避你的问题，也不是在顾左右而言他！我告诉给你，我知道，我今天刚刚知道，然后呢？你要我怎么说？”

　　叶长生一下子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愣了愣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萧疏还有点在气头上，小声说：“你不也看出来了吗？”
　　叶长生怔了怔，沉默了一会。

　　萧疏在这沉默中等着，他今天有点害怕叶长生，才没有保持之前一贯柔和的态度，也是真的有点生气，心里一直忍不住地想：“我待你怎样，你心里还不清楚么？此外，难道我在你眼里，真的很傻不成？”

　　但是此刻在这难言的寂静中，他看到长生有点落寞的神色，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没有耐心，想起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的旖旎，又有些难过，心里挣扎纠结了一会，几乎忍不住要主动凑过去抱抱长生。

　　就在此时，长生忽然看着他，认真地说：“假设易地而处，我知道有别人喜欢我，为了不让你心里觉得不高兴，我就不再和他说话了。”

　　萧疏顿了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叶长生，看了一会，说：“你不许我对江陵客说话了，是不是？你说是，我就再不和他说话了，永远不说了，你会高兴吗？你说什么，我都听，你不许我和谁说话，我就再也不理谁，你说，是还是不是？”

　　叶长生也是无比专注地看着萧疏，等他说完，凑到他额头上一吻，说：“昀儿，我说的是我，不是你，对不起，我刚才这样说，是想向你道歉，只因为我一直觉得我会这样做，才会忍不住今天在路上的时候一直想这样要求你，可是刚才我想明白了，你说‘然后呢？’是的，没有然后了，他喜欢你，是他的事情，与你无关，我从没有一丝一毫怀疑你对我的爱，你和我不同，我没有不许你和谁说话的意思，那我成了什么人了？我只是……一时有些控制不了情绪……但那确实是不应该的，江陵客是你的救命恩人，那么这恩情，我以后必定还给他，昀儿，我刚才就说了，我虽然是在生气，但只是在和我自己怄气而已，你不知道，得知有人喜欢自己心爱的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也一开始就说了，我没有向你撒气的意思，要是惹得你不高兴，你揍我一顿，打我两巴掌，好不好，别生气了，好吗？”

　　萧疏听着听着就红了眼眶，看着长生无比诚挚热切又关怀紧张的神情，听着他这样字字句句的剖心之语，就越来越觉得自己理亏起来，等长生说完，终于忍不住凑到他面前吻了吻他的唇，说：“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要和你生气的。”

　　萧疏立刻就被叶长生牢牢抱进怀里，感到长生轻抚他半湿的长发，长生维持着这个姿势，却半晌什么都没说，萧疏等了一会，小声问：“你还生气吗？”
　　叶长生吻了吻他的额头，又拿手巾给他擦头发，说：“不生气，对不起，不该怄你，睡吧。”

　　头发一时擦不干净，叶长生就将手压在他后脑上，以免湿气，手指不时轻轻摩挲，让他感觉很舒服。

　　萧疏回想了一下，今日与江陵客见面时确实相谈甚欢，他并不是没有看出来江陵客的殷勤，但又觉得自己总是不好自作多情，而许多表示亲密的言语，他都本能的不着痕迹的岔开了话题，不过那时候长生就已经一直没再说话了，他早就知道长生为什么生气，却没有及时地哄一哄他。

　　为什么呢？哪怕路上偷偷拉拉他的手也好，他只是笃定，回来再向长生解释，长生也不会怎么样，他还是会一如既往地纵容他，爱护他。

　　萧疏顿时觉得自己过分了，思来想去，满心都是不安，待两人都躺下了，隔了许久，他知道长生没有睡，也知道长生肯定也知道自己没有睡，却始终都没有来问自己一声，萧疏心里实在没有办法忍下去了，倘若睡前的氛围这样沉闷，梦里也不得好眠。

　　他问：“长生？”
　　叶长生小声答：“你还不睡？”
　　萧疏想了想，犹豫着说：“我问你一个问题……算了。”

　　叶长生侧头看他，漆黑的眼睛里全是温柔，认真说：“我刚才说错了，宝贝，你一直都很聪明，我从来不觉得你傻，真的。”

　　萧疏几乎要恼羞成怒，他确实是要先问这个，但从什么时候起，长生能辨认出他所有的想法了？

　　他微微移开目光：“我没有要问这个，我是想说……”
　　萧疏咬了咬唇：“我问你……你要不要……那个。”
　　耳畔长生又轻又快地答道：“睡吧，宝贝，我没有心情。”
　　萧疏：“………………”

　　叶长生伸出一手环抱住他，萧疏侧过身去背朝着他，沉默片刻之后，又在叶长生怀里转过身，一手伸进长生的浴袍里，握住，扬眉，说：“没有心情？”

　　两人目光对视，萧疏察觉到危险，放开手，小心退后，打算离开长生的怀抱。
　　下一个瞬间，长生握住他的肩膀，将他翻转过来，一手摁住他的脸，让他侧脸抵在枕上，萧疏不住地喘息，挣扎，然而丝毫无法撼动长生的力量。

　　………………
　　在他的意识里，最为石破天惊的震撼是长生按着他，低声在他耳畔说：“叫哥哥。”
　　萧疏无法拒绝，他知道自己是叫了，而且叫了不止一声。

　　做完之后他被长生放在床上，半晌没回过神，长生一直低头看着他，萧疏清醒以后也不知道这是过了多久，他红着眼眶，委屈地看长生。

　　叶长生低头吻他额头，眉眼和鬓发，目光中全是怜爱和疼惜，说：“我忍了很久，想让你好好睡来着，对不起，刚才实在是……又发疯了。”

　　萧疏沙哑着声音：“那这件事情算过去了么？你不生气了吧？”
　　叶长生无奈：“说了，不、生、气，早就说了，我何时骗过你？”
　　萧疏已经累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喃喃道：“那你又不理我……”

　　叶长生轻叹了口气，说：“那是我一直在忍着，我想你，看到你那副可怜样子就想欺负你，你明白了吗？别再引诱我了宝贝，以后让你睡你就睡，你知不知道……”

　　萧疏已经睡着了。
　　叶长生只得无奈叹了口气，忍不住发狠地凑上去，狠狠亲吻他的嘴唇。

　　江陵客算什么？在萧疏心里有他半点重要吗？他后悔实在不该惹萧疏怄气，快活日子过不够吗？非要这样给彼此找不痛快，非得要他的心肝宝贝这样伏低做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