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夜白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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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沉，雷雨交加，似乎在为谁唱着悲歌。
丞相府内，红漆雕木之上悬挂着许多白绫，两相映衬，竟说不上来的刺眼。
此时夜已深，府内四处灯火通明却不见人影，唯有花园之中，一干下人站在一名老者身后，都看着花园中央的亭子，面露焦急心忧之色。
终于，有人忍不住，走上前去。
“福叔……”话还未说完，就见福叔一抬手，示意他安静。
那人心中着急，却又碍于尊卑而不敢说话，只能不停地向亭子张望，似乎想要看到些什么。
那个被叫做“福叔”的老者见他没有说话，放下手，摇了摇头，眼中尽是无奈之色。
“长风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自从那天前线传来将军的噩耗，公子不吃不喝已经三天了，大家都很担心公子。”
“可是公子和将军自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这将军突然走了——唉……”
“公子的性格我太了解了，除非公子自己想通，否则他是不会出来的。罢了罢了，都散了吧……”
众人听闻，皆各自散去，却在离去之时一步三回头，直到完全看不到那座亭子。
过了一会儿，福叔也离开了花园，唯独还有那个叫做长风的男子还待在原地，不愿离开。
花园中此时只听得到风声雨声雷声，似乎还有从亭子中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哭声。
亭子中央，跪着一个人，双手抱着头，整个人都蜷缩在一起，若是有人细看，就会发现他的身体还在微微的颤抖。
不知过去了多久，亭中之人骤然起身，跪在地上，仰天长啸，一瞬间，三千青丝化为雪。
翌日，天晴。
长风正靠着走廊的栏杆睡得正香，突然觉得有一片阴影挡住了自己，那阴影还和自己说“沐浴更衣”，真是，谁这么麻烦……等等！不对！这声音好耳熟！
长风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却被阳光晃了眼，适应了光线以后，长风马上寻找着那声音的主人，一眼就看到了一个满头白发的人。
长风看着那人，不禁纳闷了，那人背影很像公子，可是公子他，头发不是白的啊。
长风追上前去，发现的确是自家公子，公子脸色很差，脸上却写满了坚毅之色，似乎下了什么决心……
顾知许见长风挡在自己身前，抬眼看向长风，似是感受到了顾知许的目光，长风回过神来，连忙说道：“是，公子，我这就去。”
……
待到洗漱完毕，顾知许换上一身戎装，留下一句“那个亭子以后就叫‘思雨亭’吧”，便骑马直奔皇宫。
一路上百姓们看到了他的满头白发与他的一身戎装，纷纷感到奇怪，在得知相府中发生的事情以后，又感叹丞相与将军的感情之深，竟使得丞相白了头，还为将军披上了戎装。
而顾知许全然不顾这身侧的一切，只是快马奔向皇宫。待他到达皇宫之时，恰巧遇上早朝结束，百官正从皇宫往外走。
毫无疑问，顾知许的样子同样引得百官纷纷侧目而视。
顾知许没有理会他们的目光，迅速地下了马，一路跑去了南书房。
而皇帝下朝之后正在养心殿批阅奏折，不多时，就听到了书房外一片嘈杂，还未等他派人出去查看，顾知许就已经闯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着急的小太监。
皇帝看着顾知许，眼底闪过一丝惊诧。
只见顾知许将衣摆一撩，单膝跪地，说道：“顾知许叩见皇上，吾皇……”皇帝摆了摆手说，“你快起来吧，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如此多礼。”
此时那小太监才得了个空可以说话，连忙道：“皇上，奴才刚刚和顾相说要先通报，没想到顾相就给闯了进来，这这这……”
皇帝看了那小太监一眼，然后说道：“无妨，顾知许向来是知礼之人，此番闯进来定是有什么要紧之事要与朕商量，你们都退下吧。”
屋内的仆从们应了一声，纷纷退了下去。
众人退去，屋内出现了片刻静寂。
皇帝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你是为了阿羽来的吧。”
“是。”
皇帝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我就猜到你肯定会来，毕竟阿羽牺牲了，你定会难过，可我没想到，你这头发竟也——唉……”
顾知许低垂着眸子，开口道：“我是来请战的，我想上战场。”为他报仇。
听了这句话，皇帝顿时盯着顾知许，顾知许抬头，与他对视。
片刻之后，皇帝又叹了口气，摇摇头说：“算了，我也就不拦你了，你若想去，便去吧。只是……”
“只是你我三人自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如今阿羽已经走了，我不能再没有你了，你可千万要小心啊——此行珍重！”
也因为一起长大的缘故，皇帝自然知道顾知许文武双全，只是生性不爱打杀之事，便封作了丞相，如今陆羽多半已遭不测，若顾知许愿意顶上，自然再好不过。
可他毕竟是皇帝，虽然心里这样想，却也不能直接说出来，毕竟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做的。
不久，顾知许从皇宫中出来，骑马直奔城门口，随即，一道喻旨发到军营，令五万大军到城门口集合，随新任大将军顾知许一同前往前线作战。
城门口。
顾知许望着面前的这些士兵，不由想起了陆羽，大约每次他在这点兵时，也是这般场景，再念及故人已不在，顿感悲痛万分。
顾知许缓缓地深呼吸，尽力压下心中的情绪，放声喊道:“兄弟们，陆大将军不幸战死沙场，许多将士也未能幸免于难，此次出征，目的就是为那些牺牲了的兄弟报仇雪恨，为我们的国家击退外敌，夺回属于我们的领土！”
“现在，告诉我，你们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准备好了！准备好了！”三军齐呼，喊声震天！
“好，出发！”
五日过去，大军行至前线附近，路过一村庄，此时天色已晚，顾知许就下令在村子附近扎营休整。
入夜后，军营里亮起点点灯光，反而是村子里一片漆黑，也没有炊烟升起。顾知许看着，心中觉得不对劲，就派人去村子里查探。
不一会儿，派去的人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却是发现村子里已无活人，全村人都惨死在村子各处。
顾知许听闻，迅速下令，命人探查营地四周是否有埋伏，军队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然后拿了剑，前去村子里查看具体情况。
说来也怪，顾知许在村子里绕了一圈，挨家挨户地搜查过去，却没有发现任何活物。
不仅村子里的人都被杀了，就连所饲养的牲畜也都被杀了个精光。
凶手下手极为干净利落，看上去都是一招毙命，竟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搜查无果，顾知许虽然觉得奇怪，此时却也没有太多时间留给他进一步探查，只得转身回了营地。
过了许久，一颗脑袋却从床下缓缓探出，见所有人都走了，松了口气，又悄悄缩了回去。
次日，顾知许率军抵达前线。
伴随着一声长长的马的嘶鸣声，顾知许停在了这片荒凉之地。
此地他与陆羽曾来过，也还记得，这里虽地处偏远，却因是几条重要商路的必经之地而十分繁华，可如今......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顾知许的回忆，几名将士装扮的人停在了顾知许面前，翻身下马，齐齐长拜：“臣等见过丞相。”
顾知许看向他们，领头之人是五王爷乔云，其次是兵部尚书牧际中及其第三子牧玄烨，还有几个未曾见过的将领。
想来皇上已经通知过他们自己会来了，念及此，顾知许也下马回礼，然后下令将军队安顿好，和他们一同去了营帐。
……
一月后，京城收到了前线传回的捷报，丞相顾知许率领援军支援前线，与前线将士们一起，大败敌国。
期间更是有一名为白宁的骁勇善战的小将出现，斩敌方将领首级于刀下，令人叹服。
又两月后，前线传来消息，所有失地都已被收回，甚至还攻占了敌国的三座城池，敌国已派使者前来求和。
十天后，协议达成，现北冥国所占南溪国城池归北冥国所有，并且再赔两座城池，还有赔款两千万两白银。
协议达成之日，皇帝下令，班师回朝！
边境，大军浩浩荡荡地走在回京的路上，虽然队伍纪律严明，但依然能看到每个人脸上藏不住的笑意与自豪。
顾知许骑着马和乔云走在最前面，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很快，大军又路过了之前的那个村庄，顾知许看着那个村庄，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于是又多看了几眼，这才猛然发现：村庄中的尸体竟然都不见了！就连血迹也被处理得干干净净！起码从村庄外面看上去是这样的。
顾知许转头和乔云说明当日所见场景与今日的蹊跷，然后道：“还请五王爷率领军队先行回朝，待末将前去查探清楚，随后便来。”
乔云想着，左右战事已经结束，顾知许不在一段时间，倒也无妨，当即准了顾知许的请求。
于是顾知许掉转马头朝着村庄而去，而乔云则带着军队继续前行。
白宁看到这一幕，虽然心中奇怪，却也没有多问，即便已经立下战功，可毕竟此时还未进行封赏，以他现在的身份，还不足以与五王爷那等人物攀谈，便只是默默地随着军队走了。
谁料顾知许经过他之时，却叫他跟上来。白宁愣了一下，跟了上去。
于是两个人骑着马在村子里慢慢地走着，四处查看，除了整个村子变得干净以外，似乎没有其他的异常。
可顾知许还是不放心，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他走到一个院子的门口，突然看见院子门口留下的脚印——虽然有被人清理过的痕迹，但应该是时间来不及，所以没有被完全清理掉。顾知许心中一惊，立刻翻身下马，走入院中。
只见这院子里的东西虽然陈旧，但是近四个月过去了，却没怎么落灰，必是有人还住在这里。但院中的几间屋子都仔细寻过一遍之后，并未发现有人，所以，这人可能藏了起来。
于是顾知许装作很失落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哎，可能是我多想了吧，这地方之前都被血洗了，什么都没有！真是浪费时间！我们还是赶快追上大军要紧。”说着，顾知许就出了门，和白宁骑着马离开了村子。
顾知许将马拴在村外，又从那个院子后面绕了回去，让白宁守在下面，而自己轻轻一跃，上了那卧室的房顶，静静等候着。
果不其然，天快黑的时候，房间里传来了动静。
顾知许轻轻揭开屋顶上的一片瓦，向屋内看去，只见那床竟自己移了开来，地板也缓缓移动，出现了一个漆黑的洞。
有一个老头从洞中走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出屋子，朝外面望了几眼，发现没有人之后，又走回房间，面朝着那个洞，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说：“出来吧。”
顾知许看着那老头，觉得有些眼熟，心中感到疑惑，却也没有轻举妄动，只看到有一个男子从那洞中走出来，衣衫有些乱，脸被头发挡住了，看不清那人的相貌，但看身影，却觉得莫名熟悉。
那男子走到老头面前站定，老头似乎不太喜欢那男子邋遢的样子，双目微瞪，一边给那男子整理头发，一边说道：“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都说过了多少次，不要把衣服和头发弄乱，怎么就不听话呢？”
随着那男子的头发被老人整理好，顾知许更能看得清楚那男子的容貌，顾知许瞬间不淡定了，周身气息一下子释放出来，破开屋顶，一跃而入。
而那老头似乎也有点功夫，因为就在顾知许释放出气息的一刹那，他就感知到了顾知许的存在，双眼紧紧盯着屋顶。
顾知许站在屋内，没有理会那死盯着自己的老头，而是看向那男子，整个人都由不住颤抖起来。
而那男子此时也一脸迷惑的看着顾知许，又抬头看了看屋顶，似乎在想今晚还要修屋顶，不然可就没法睡了。
顾知许盯着那男子，这，分明是已经生死不明的陆羽！
老头看见顾知许脸上的神情，心有所思，问道：“你——认识他？”
“当然，”顾知许回答道，话语还因为过于激动而有些断断续续，“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怎么会……不认得他？”
陆羽满脸疑惑地看着顾知许，“你认识我？”他指着自己问道。
那老头听了顾知许的话，知道顾知许是友非敌，便对着顾知许说：“你认识他，那就坐下说吧。”然后就自顾自地向凳子走去。
而顾知许此时还震惊于陆羽刚刚问出的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老头见顾知许没有反应，回头看了眼顾知许，心下明了，说道：“他失忆了，不记得你很正常，过来坐吧，这事儿说来话长。”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夜白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