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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人老心不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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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袁氏是有些秘密在身上的,袁易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
在讲清当中一些要害后,年袁氏很痛快的便同意留在了冥府。
也像当初邛阿桂一样,为了尽快得到冥府户口,在袁易张罗下,年袁氏嫁给了卖炊饼的年大。
年大性情憨厚老实,袁易对这个侄孙女女婿甚是满意。
他也知自己这个侄孙女不是个好相与的,便私底下敲打了敲打年大。
就这么着,没多久,年大就收了炊饼摊子,带着新媳妇儿以及新媳妇儿的娘家人也就是袁易与袁锁回到了老家,也就是破厄村。
袁易当初与年袁氏是有约定的。
他帮年袁氏在冥间落户,而年袁氏要为她养老送终,并将他的孙子袁锁养大成人。
到了破厄村不上一年,袁易便撒手去了。
死前,因为孙儿还小,他不得不把自己做松花蛋的秘方传给了年袁氏两口子。
就这般,年大平日里不仅四邻八村的走街串巷卖馒头还卖松花蛋。
加上他多少年的积蓄,以及袁易留下的积蓄,还有因为家中鬼口少,日子过的相当滋润。
年大不仅对年袁氏好,对袁锁也当亲兄弟待。
怎奈,袁锁皮相不好,模样越长越猥琐,待成年后,为了娶亲的事,没少让年大两口子操心。
后来,年大便病死了,年家成了年袁氏当家。
袁锁一直未同年家分开居住,待后来年袁氏的儿子们渐渐大了,也曾暗暗找自己的娘提过要分家一事。
不为旁的,只为袁锁脾气秉性以及行事作风着实落了下乘……
可也不知怎了,年袁氏不仅不同意,还始终让三个儿子拿袁锁当亲舅对待。
年袁氏是嘴上这般说的,事实上也是这般做的。
最直接的体现就是,年家上房屋,东里间住的是年袁氏,而西里间,按理应该是年家长子年应平所居,实际上却是一直由袁锁住着。
照说,一个同年袁氏同辈的鬼,时至今日,怎地也得子孙满地了吧?
非也。
袁锁膝下,非但无儿无女,更无半个孙男娣女。
那袁锁不是娶过亲吗?难不成,是身子有毛病?
袁锁这辈子,不仅娶过亲,还娶过不少次亲呢。
数算下来,他前前后后已娶过四个妻子。
可是,也不知是怎了,嫁给他的女子,就没有一个长命的。
活的最长的一个,也不过是跟他在一起生活了五年,而在这五年里,有三年多是缠绵病榻……
所以,方圆百里大家伙都在传,多半是这袁锁有点子不好的毛病……
娶了四个,死了四个就完了?
袁锁并未绝了这个心思。
好些年了,他就吵嚷着要再娶,怎奈何,“克妻”的名声已在外,无论年袁氏肯下多少血本,也没有再敢把闺女往火坑里推的了……
因为范如玉的记忆,殊央对这袁锁也没好感。
在听到那声刻意为之的咳嗽声后,她只是瞟了对方一眼,便打算收回视线带孩子们回房去。
可是,不等视线收回,她便察觉出异样。
她发现,那袁锁的目光并未瞧着她,而是,一直在她那个“宝贝女儿”身上打转……
。
小小火炕,破旧炕席。
殊央躺于最西侧,靠着墙。
从她往东数,依次是她的好大儿、她的“好女儿”、她的亲儿子。
多么温馨的一幕,同时,也是多么让她恼怒的一幕!
殊央此刻多想伸指戳瞎自己双眼,瞎了便看不到那个死“女人”霸占她亲儿的一幕!
就在方才她被她那好大儿从河畔叫回后,她琢磨着是时候跟亲儿子亲昵亲昵了。
当时,她瞅见那个死“女人”正将她的宝贝儿子提抱在炕沿上,准备为她的宝贝儿子脱鞋子。
她便不冷不热道:“你睡你的去,我来给他脱。”
年景儿闻言,手下暂停,抬头看向她。
那样冷漠疏远戒备的眼神,真是让本就窝了一肚子火的殊央不爽至极。
就如此,两日里的憋屈,在这一刻爆发了:“你是听不懂吗?我说我来给他脱!”
这一声吼,吼懵了一旁的年玦。
年景儿倒是没被吼懵,只是眼中的戒备被吼浓重。
总算理智没有跑太远,念着范如玉对自己的大恩,殊央强压火气,垂下眉眼,走过去试图接替年景儿的工作。
“你凶窝妹!你坏!你奏凯!”
殊央就那般愣在炕前,伸着两只手愣在炕前。
尴尬不?憋屈不?震惊不?
她被他儿子吼了,被她亲儿子吼了,还是为了维护那个“女人”……
倘若不是有好大儿贴心哄着,殊央这一夜非得疯了不可。
就这么着,她那宝贝亲儿子同她结下了仇,睡前还气哼哼特意抱着自己的小枕头走到离她最远的东墙边躺下。
这也便罢了,躺下后还一直拿小手死死抓着那个死“女人”的手,一副担心同那死“女人”会分开的模样!
先先后后,孩子们都睡去了。
外头,年善喜的哭骂声还未熄。
这时候,话题已经转移了,不再是痛诉自己的委屈,而是开始质问邛阿桂。
质问什么?
质问白天没质问完的那个话题,他,为何会同儿媳一道回家来?而且,为何他的斗笠与蓑衣会穿戴在儿媳的身上?
殊央竖耳细听这些,眼角子都快为之抽搐痉挛了。
她怎感觉,她那个婆婆,这是在怀疑她同她公爹在暗地里有些不好的关系呢……
平日里再无理取闹也就罢了,怎么都能拿这种事情胡乱猜度?
邛阿桂忍无可忍爆发出一声低吼:“你能不能管住你那张破嘴!”
年善喜当真活不了了,今天,这都是她丈夫第二次吼她了。
年善喜的呜嗷一嗓子,彻底划破夜的沉静,惊醒所有年家鬼,“你个老死头子竟敢哈呼俺?!俺看你是不想过了!!”
邛阿桂脑仁剧疼,“哪有当婆婆的没凭没据往儿媳妇头上扣这种屎盆子的?这是多大的罪名你知道吗?能逼死人的!无脑啊!”
嘴是痛快了,可话一出口,邛阿桂就后悔了。
他实在是太了解自家婆娘究竟有多虎逼。
果不其然,蹭蹭蹭,年善喜直接就将自己的嗓门音量键按到最高,“好你个天杀的!这么多年,俺为你生儿为你育女,为你起早贪黑拉巴这个家,反过头来,你居然为了那个病秧子、懒老婆骂俺没脑子?!”
“你跟俺说实话,你个老不死的是不是听说隔壁村老余头扒灰那个事儿,也动了啥歪心思?”
“你、你……混账呐!”邛阿桂一口老血险些喷出,直觉今日老命要玩完。
“哎呀俺的天老爷啊~”身子突然一软,年善喜瘫坐在炕前地上,两手往两条大腿上一拍,她仰着脖子,闭哈着眼,拖着长长的调子就开嚎了,“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啊~想当年,俺嫁给你的时候可是个黄花大闺女啊~现如今,你不仅嫌弃俺年老朱黄想换小的了,还张口就骂俺是混账老婆啊~~”
“俺的盈儿啊,你咋还不来家啊~娘没法活了啊~~”
原本待在姥姥孙氏房中的年银钏听到动静后慌忙跑来,万分傻眼,“爹,俺、俺娘这是……”
“快些堵上她的嘴!把她拉起来!”
爷俩七手八脚好不容易将年善喜从地上拖到炕上。
“人老心不老啊~老不正经的花花东西啊~~”
见堵不住虎逼妻子的嘴,生怕给儿媳带来天大麻烦的邛阿桂不得不服软,“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完嘹,火上浇油嘹。
“娘的钏儿啊,娘活不了了啊~你听听他的说的是人话么~这么多年,俺给他生儿育女,可在他眼里俺还是个不讲理的泼妇啊~俺知道啊,他心里是一直记挂着那个死了的狐狸精啊~俺是连那死狐狸精的一根毛都比不上啊~~”
邛阿桂:“……”
家有悍妇不怕。
怕只怕,又悍又妒!又悍又妒还不讲理!
邛阿桂想死。
想一头扎进尿桶浸死自己!
千般忍,万般挨,他还是忍不住,也挨不住了。
他倒是没有同年善喜对骂或是大打出手。
他只是用沉默与逃避这两个老法子应对了一切。
年善喜见他转身拔腿就走,腾的一蹦三尺高,三两步追到屋门口,指着那个佝偻背影厉声骂:“这个天杀的这是嫌弃俺嫌弃的一霎儿都不乐意跟俺待在一个屋帽子下了!有本事你就死外头永远别回来,也好跟那只死狐狸精在蒿里相聚,美美过你们的小日子去!”
眼见丈夫一声不吭的出门套驴,而后头也不回驾车离去,年善喜吼骂的愈发歇斯底里。
这样的动静,莫说是周遭四邻,怕是整个破厄村的鬼民都听了个清楚。
殊央没出去看。
因为她扒着窗缝看了。
窗外,院里,年善喜也不嫌一地的泥巴,一如平素撒泼时,坐在地上,双手拍打着两条大腿,闭眼朝天,哭嚎不绝。
“好啊好,姓邛的你这个没有良心的啊,俺跟你没完啊~~”
“你嚎够了没!”
孙氏的一声低呵,惊的她那个宝贝女儿年善喜不禁打了个嗝。
就像好久好久她那个丈夫邛阿桂没像今日硬气过般,她这个娘也已好久好久没动过脾气了。
今天,果然不是好日子,与她最亲近的两个,都冲她动了罕见的大火气。
“白天娘的话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孙氏面目含嗔,恨铁不成钢,“银钏,把你娘搀屋里去!人头虾脑的东西!”
如遭雷击的哈蟆般,年善喜呆愣当场。
很快,她就心慌了。
而且,越来越慌,越来越慌。
他、他不会出门就去跳了生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