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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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本来是我和班上的一个叫梁原诚的男生做值日的，但因为他有事，所以应该是我一个人打扫教室的，可是布彩却令人诧异的说他来替梁原诚。
当晚上所有人走光只剩我和布彩的时候，心里居然有些紧张。估计我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早就挂在了脸上，布彩为了避免尴尬，在最后一个同学走出教室的时候，轻声说道:“你扫一、二、三这三列和教室前面，我扫四、五、六、七列和教室后面。”
“嗯。”我应着，走到教室后面的角落拿扫帚，当我的手握上第一把扫帚时，发现有一只手和我的手同时到达。转头，看见了微倾着身的布彩，目光触及他的眼，蓦地弹开，随即松开手。
他的手拿起扫帚，站直身体，垂下眼帘：“你......怕我么。”
“没有，没有，我只是出于礼貌，让把扫帚给你。”我连忙澄清。
“不是这个，而是，不敢看我，你？”他挑了挑眉，侧身俯下，向我靠近，我不露痕迹的后移一步，笑道：“我不习惯和别人对视，呵呵。”
“这样……那便抓紧时间扫地了。”他边说边转换姿势扫起地来。我也拿起扫帚开始扫地，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开始的诡异氛围一扫而空，整个教室变得安静起来，似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最后，因为被过分安静的空气压得喘不过气了的我率先开了口：“中午......的时候，我……”有一点难以启齿，仿佛舌头也变得钝了。
“嗯，中午的时候，我的话太冒昧了，对不起。”布彩很快速的说着，抢去了我的话头，声音有别于刚才的内含深意，恢复了以往慵懒、淡淡的波澜不惊的语调。
“你不用想太多，我没有把它放在心上。”我的声音也逐渐冷下来，感觉自己和布彩所对的身份又变成了平时可有可无的同学。
空气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布彩看了我一眼：“不过，谢谢你，午休的时候。”
“没什么，只是举手之劳。”我淡淡的说，把当初他对我伸出援手后的话和态度原封不动的还了给他。
其实心里根本不是这么想的，其实是想真正的笑着对他说不用谢，可是嘴巴却习惯性的说出了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话。
布彩的脸像是精致的上好陶瓷在顷刻间突然出现了一条裂纹，但又在比人们眨眼的时间还短的时间里被修补好了，仍然完美无缺，完美得宛如从没有出现这样的一条裂纹。
但是，这样的表情终究是被我不动声色的捕捉到了。
正当我思考着如何应对布彩接下来的话语时，窗外突然“嘭”了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夜空中炸开了。
把一切抛却在脑后，好奇心驱使我迫不及待的来到窗前，把脑袋伸向窗外，凝望着漆黑的能吞噬了一切的天空。
又“嘭”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在空中逐渐上升最后划破寂静的长空，用巨大的黑色幕布作为背景，似骄傲的孔雀开屏般，华丽的展开五彩斑斓的花瓣，绽放出绚丽的勾人心魄的诱人花朵，以最美的姿态展现在世人面前。
风华绝代，不过如此。
“哇，好漂亮！”我不顾形象的哇哇大叫，这应该算是我看过的，最好看的烟花，从没有烟花美得如此惊心动魄，所以我看得痴了，少女情结也被勾起。
不忍这么美的场景自己独享，居然放下一直坚持的隔膜，想把布彩也叫来看。
刚转身，叫喊声还没有出口，就望见了和自己仅有一尺之隔不知何时站到我身后的布彩，淡淡的茉莉香飘进鼻中，使我跌入了晕乎乎的世界。
“一起看烟花吧，很好看的。”我意识模糊的说着，然后，竟然用住布彩的袖子，把他拽到了自己的身旁。
“我从小就很喜欢看放烟花，尤其是烟花在空中绽开，照亮天空的那刻，美极了。”我兴奋的说着，只顾望着空中不断开放的美丽花朵，却没注意到身旁的人原本淡漠的脸上染上了其它的情绪，最后淡漠的面具终于全部崩碎，最后嘴唇轻启：“烟花虽美，却也只是一瞬的欢愉，为何喜欢呢？”
我的意识依然模糊，全凭心而答：“即使一瞬的美好，我也依然喜欢，因为一瞬美好后的无尽留恋却是永恒的。”
布彩又轻声问我：“不会寂寞么?”声音极尽哀伤怅惘，声线变得低沉暗哑，平添了丝媚惑的味道。
“怎么会呢，只要那一瞬，便也该满足了。”几乎是叹息式的说出口，在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我忽然清醒。
立刻发现布彩是挨着我站着的，此时正神情有些恍惚的望着我，见我眼神有些犀利的望了他一下，他也立刻从半朦胧状态中醒来，转头望天。
我一想起刚才自己的失态，就有些一个头两个大了。
但，出奇的，心里一点都没有后悔，一点都没有。
鼻尖萦绕着布彩身上的茉莉花香，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和布彩挨得很近，基本上手一动就可以碰上他的袖子，一抹绯红爬上脸，慌乱的跳离了布彩身边，干笑着回应布彩对着我望的眼，黑的潜藏着棕色的瞳仁像是一个诱人的黑洞，有让人想要不自觉靠近的吸引力，我只好低下头，避开他的眼，眼角余光瞥见布彩又转回了头，我才松了口气。
却因为他伫立在黑暗中，有些落寞的身影，心又莫名的乱了起来。
晚上骑车回到家，堂姐没有回来，奶奶早已睡去。我回到和堂姐共享的屋子里，打开40瓦的小灯，暗黄色的光溢满整个房间，给人昏昏欲睡的感觉。我提起十二万分精神，深吸一口气，吐出，从放在掉了漆的四角方桌上的书包里拿出厚厚一迭作业本、练习册，搁在桌脚，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练习册打开，提笔埋首于题海之中。
估计是题目太多了，写着写着，感觉大脑逐渐真空了起来，空气一点一点被抽掉，无论是简单还是难题，似乎都无所谓了，脸上只剩麻木的表情，变得无法思考，仿佛一头栽入了幽黑的深潭之中。
眼帘终于失去了意志的支撑，缓缓阖上。
我做了一个梦，很久没有做梦的我做了一个很虚幻的梦，梦中：失去消息的爸爸从外地回来带了好多钱给我，我从奶奶残破不堪的房子里搬了出来，和爸爸住进了大房子。爸爸西装革命，换下了那套因为没有换洗衣服而长期穿着发黑了的有好几处补过的蓝色民工装。爸爸微笑着望向我，眉宇间洋溢出慈爱，过度操劳的他，脸上在不知觉间已横陈着不少邹纹，我张开双臂用力抱住爸爸。
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看不起我们了。
看不起我们的人，再也没有了。
我这样幸福的想着，身体激动的经不住颤抖起来。
不停地颤抖。
然后，在不受精神力的控制，越来越剧烈的颤抖中，我痛苦的醒来了。
全身不自觉的抖动着，双脚冰凉的像是埋入了千尺雪水中，而这一股寒冷从脚心一直延伸至大腿根，原本混钝的大脑被凉意一激，顿时清明起来。
我抬起头，双手撑着桌面，一咬牙，奋力从椅子上站起，勉强起身，在双脚完全着地的瞬间，才发现脚冻得跟石头一样硬——麻了，双腿不能移动半分。
于是我重重跌回椅子上，双眼因为莫大的疼痛而渐渐蓄满泪水，逼回眼泪，用手抬起条腿，放在另一条腿上，轻轻的敲击着。缓解了麻意，我从凳子上站起来，去厕所里拿出架子上的塑料盆，从边角拎起水瓶倒了些水到盆里。就着小板凳坐下，脱下脏了的球鞋，剥开潮湿的黏贴着脚的白色棉袜，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惨白的有些浮肿的脚，能够清晰的看见分布在脚面上的青色脉络。
把脚伸进水里，只有微微的热意，根本不能驱赶走身上巨大的寒冷。
“唉。”我轻轻叹一口气，奶奶这用了十几年的水瓶果然老了，保温的效果也宛如一个迟暮老人。
迅速洗完脚，拿起旧牙刷沾点水，在球鞋上脏了的地方刷起来。
望见鞋面上端空白处留下的几个不知有意无意踩中的脚印，习惯性的皱起眉毛。
刷完鞋回到屋子里，整理好作业，把没写的放在一边，拨好闹钟后，准备关灯。
不经意间瞟了一眼因为有许多裂纹而被迫贴上报纸遮掩的墙壁，心里泛起酸涩的小泡泡。
强压住，按下开头，屋里霎时一片漆黑，抖落拖鞋，爬上床，扯过一床被子盖在身上。
睁着眼，眼前什么都看不见，黑乎乎的一片。身体依旧在不停的颤抖着，哆嗦的像是筛子在筛米一样。
寒冷宛如蜘蛛吐出的网一般，而我就是食物，狠狠缠绕住我。
冰凉从指尖沿着经脉传递，最终汇聚在心脏。
又扯过一床被子盖在第一床被子上，压在身上的重量增加，可是身体依然冰冷，没有温暖可以温暖我。
无论睁开眼还是闭着，眼前永远是黑暗。
即使再怎么努力，也摆脱不了。
有一些梦境的片断从大脑中流泄出来，构画在眼前。
那些虚幻的温暖。
再也忍不住，长期郁积的巨大悲恸从脑中涌出，撞击着眼眶，有液体染湿了被子。
理智还在，所以我死死捂住嘴，不敢逸出一丝呜咽。
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肩膀不住的抖动着。
无比寒冷，无比痛苦。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