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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线索(三) ...

  •   “看见了吗?”
      陆歧路醒来时昨夜的男人已经离开,他一个人睁着眼睛望着宾馆的天花板发呆,许久之后,目光停留在那台有些老旧的电脑上。看一看手表,离退房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
      此时此刻的他就坐在电脑前,继续昨做日没有看完的视频。镜头里是一片远山,山路间慢慢的行走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身着红色大衣,而镜头外传来赤明诚的声音。然后风景不断的切换,不断的有崭新的人事物出现。一个画面一闪而过,那个红衣女人忽然就出现在镜头前,赤明诚向她打了声招呼,然后关闭了摄像。
      陆歧路倒退暂停,盯着镜头里一闪而过,甚至有些模糊的女人的脸,竟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什么。
      看完这则再打开另一段,画面中有一位老人坐在乡间的道路边,手中是青草编制的小玩意儿,一旁的木头架子上有各种各样的鸟虫,这是童年的回忆,过去的玩具很少,总能看见这样的东西在老人的手中展现一寸生机。
      赤明诚高兴的同老人说话,虽然言语不通,但他还是很开心的自言自语。他最后买了一个蚱蜢挂在了背包上。
      画面晃的头晕眼花,情景也非常混乱,再续视频,便是一片宁静的草长莺飞的画面。
      鸟儿叫着迁徙向远方,慢慢褪色的绿草没过人膝被风吹的沙沙作响。画面很安静,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在此静止不动。但很快画面切换,赤明诚似乎靠近了一口枯井,井上盖着石板,画面只是停留在这儿,一动不动播完了后来的几分钟。
      关掉这一段再打开新的片段,那是古蔺县的夜晚,有一对老人坐在院子里说话,虽然看不清模样但借着烛火微弱的光还能够看见模糊的轮廓,夜晚的静谧令他们的声音也被听得真切。但遗憾的是他们说的是朴实的苗语,陆歧路根本听不懂。而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再也没有任何的录像记载。
      最后那一夜和再一次的新记录之间相隔了三四日之久,而四日后的清晨,第一个镜头便是赤明诚坐在床边,身后的窗户打开着,雨虽然停了,但依旧阴雨蒙蒙的感觉,他的身影融入远方的青山乌云之中,男人静默的对着镜头,没精打采的说了一句:“终于能和你说话了。我要进山去了,不知道相机的电池还能撑个几天。先到这儿吧。”也许之前是电池耗尽的缘故,而赤明诚想要多留下些电量留给裴攻止一些真正有用的东西,所以说完那句话他便关闭了录像。
      大概因为那里真的少有通电之故,赤明诚在后来使用相机的时候非常节省,再也不对着镜头说话。
      相机里再也看不见山水云景,随之替代的是一种忽然紧张的气氛!那一瞬间,陆歧路整个心神都绷了起来,越发觉得紧张。特别是当那个娇小可人的红衣女人再次出现时,他盯着那张脸,惊出一身冷汗!当即后退座椅,站起身来局促不安的站到了窗边。
      打开窗帘,冬天的上海也是灰色的。但看着外面的哄闹至少有一点感到欣慰。那就是他不在四川,不在古蔺县,不在店子村!而在上海!
      即使刚刚经历了那些惊心动魄的事儿,但至少没有赤明诚的那种心理落差!
      那个红衣女人正是那天在品茗轩里剜出赤明诚眼眸的人!
      他甚至可以想象到那双眼睛里留下的最后的图像,是这个令他万般想不到的女人的脸。
      陆歧路点燃香烟,迅速抽完了整包,抽到他自己都猛烈的咳嗽颤抖,可还是无法控制指尖的颤抖和心中的惊恐。
      那些人究竟是谁,他们一早就洞察了赤明诚的川省之旅,滴水不漏的每天跟在他身边,做的就像偶遇,却早就准备好取他性命。可是,在陆歧路看来,想要赤明诚性命早就可以动手,甚至不用闹到W市搞到警方都出动才是。除非,赤明诚能够找到对他们很重要的东西!但那究竟是什么呢?裴攻止知道吗?他怎么可能在刚刚入狱就惹上那些人呢?监狱对于裴攻止来说究竟是危险还是安全的?陆歧路的双腿冰冷而发软,他重新坐回椅子上,掩目休憩了一瞬,然而,赤明诚的川省之旅究竟发现了什么,这成为了陆歧路无法控制的渴求。那本日记到底有没有答案?还是答案在视频里?再或者,还有别的东西被赤明诚隐瞒了的?
      无数的疑惑让他忍不住往下看,而这一切却早已抛不开,甚至和陆歧路也连在了一起。
      赤明诚和女人打招呼,然而,陆歧路却发现女人不善的眼神,只是赤明诚是个单纯的男人,对那样的暗暗一眼毫不知情,这也注定了他在未来会被这个女人残忍挖去眼睛的悲剧。
      女人在他的镜头里远走越远,时间大概是太阳快要下山的样子。赤明诚几乎在这里闲逛一整日,无功而返。
      2012年11月11日录像——
      天色灰蒙蒙一片,似乎下着细雨,赤明诚穿着蓑衣,那是真正意义上的蓑衣,草所编就。
      他进了山,山中生长着很多枫杨树。赤明诚将相机挂在低矮的枯枝间,录像里的他用石头在相对的树下留下了痕迹。
      2012年11月12日录像——
      他在山上独自行走,不说话只有粗重疲惫的喘息声。赤明诚又停在了那口废井前。废井旁有一棵古槐树,两三人才能抱住。
      井位于村子很偏远的地方,在一堆杂草丛中深埋。录像里隔着屏幕,似乎也能听见猎猎呼啸的风声。赤明诚依旧将相机固定在某处,他的背影远去,却离那口井越近,危险似乎一瞬间从屏幕中迸发而出,陆歧路心惊胆战,就像那井里要爬出贞子一般!可他知道,那一定是比贞子更加恐怖的存在!
      相比于鬼,人才是罪恶之源。没有人,便无鬼。有多少冤魂恶鬼都是人逼出来的,是人为了吓唬人而编造出来的。
      录像里的男人并没有走向井边,而是靠近了那棵大槐树。
      槐树周围光秃一片,树有很明显新栽种过的痕迹。地上泥泞不已,是刚刚下过雨的模样。
      赤明诚最先挖开槐树周围的土壤,又时不时围着转一圈,但很显然,那里令他一无所获有些失望。
      他颓然坐在一旁的石头上休息,时间很短,他想了想最后拾起工具离开了。
      但是当天还有另一段录像。那是一条乡村公路,路边枯草丛生,赤明诚一直在拍一些奇怪的石膏板,镜头里他修长的指尖磨了磨石块,却不想那些石块竟然一用力就在指尖碎成了粉。他嗅了嗅又舔了一瞬,表情有些古怪。赤明诚将其中一小块收藏起来,放入了背包,他很好奇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但视频却忽然结束了。
      陆歧路迫不及待的打开下一个,已经是一隔两日。
      镜头里那个红衣女让陆歧路非常不舒服,甚至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试想自己身边若是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他不敢想了……那种危险仿佛就在他身边悄无声息的降临。
      女人神色匆匆,就连赤明诚同她打招呼也熟视无睹。画面似乎在女人的背影中暂停。
      再开始下一段便转到了废井边,今日的氛围似乎不再那么死气沉沉。录像中有两个村民在帮忙,赤明诚转而将镜头对着自己,他正在啃着烙饼,一边道:“我打算今天到井里去了。”
      这里除了他还有两个村民和一群叽叽喳喳的孩子,似乎不再那么压抑。
      赤明诚与几个孩子在老槐树边休息,他将吃的东西和孩子们分享,眼睛却时不时瞥向废井边。
      录像中一个孩子忽然消失在大树后,然后紧跟赤明诚一个机灵吓了一跳整个人都站起来了,只见那树干下头爬出了个孩子来!
      正是那个消失的小孩。
      孩子哈哈大笑,赤明诚却忽然惊醒,死死地盯着老槐树看。
      他将自己带来的面包片递给孩子,转而同他说话,孩子带着他绕到树后,片刻又从那树干下爬出,手中还拿着灰头土脸的面包片。
      赤明诚不可思议的趴下身将手伸向了槐树干下,只是录像的角度有限,陆歧路看不出他究竟在惊奇些什么,不过,猜得出那树干内部至少可以容下一个孩子随意的穿梭,也就是说,树干间有一部分是空心!
      赤明诚在那里摸索了半晌,最后令陆歧路也诧异了,因为他竟从那树干下刨出的泥土下抱出了一个棕色坛子……
      坛子不大,但赤明诚却从里面摸出了不少东西来!
      就连陆歧路都忽然觉得事情重大。赤明诚动身而来将相机拿近进行拍摄。
      看着画面一步一步的变换着,坛子里可真是另有乾坤!
      白色的粉末最先入眼,粉末中露出一个蓝皮袋一角。赤明诚从里面拿出那东西,就是平时商务用的塑料公文袋。他让一旁的孩子帮他举着相机,然后专门打开了那个袋子仔仔细细的拍着。
      袋子里有一叠纸张,看起来像是自己手写的某种账单,字迹并不是十分清楚,也有些潦草。不过,还有一张纸上倒是很明了的记录了一串名字。
      赤明诚特意给那张纸一个特写,字迹潦草但依稀可见‘仁寿制药,’四个明显的红字,而那张名单上开头另写着‘池盐门’三个字。这仿佛是某个帮派的名字,而就在池盐门三字下还有一些人名,只是陆歧路并没有在上面看到崔立民、宿龙谷或是柴豫的名字。坛子里除了白粉和这个塑料公文袋外,赤明诚还从里面拉出一张牛皮信封,信封里装着一张保证书,内容如下:
      我周彪!保证制出一批上成盐,以偿还与山雕金洪刚之间债务。债务共计182万元(壹佰捌拾贰万)。
      底部有手指印儿落款再次签了周彪此人的名字,而这条视频也就到此为止了。陆歧路赶忙切换下一段,然而房外却响起了敲门声,他看了眼表,还不到退房时间,却听外面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先生,今日退房吗?需要打扫房间吗?”
      陆歧路警惕的起身当即抽出U盘拿过外套站在宾馆的门前,透过猫眼向外望,虽然只是服务人员但他依然小心谨慎的道了句:“不用了。”
      “好的。”就在女人答完这句话后,她却做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举动,也不知她哪里拿来的钥匙,竟开始打他的门。陆歧路听见钥匙的声音,当即从里反琐。他听见外面的人对话道:“打不开,他从里面反锁了。”
      “破门!”这是一个男人有力的声音,破门需要一定的时间,陆歧路再次透过猫眼去看,他看见了一个身着警服的人。警察想要找他根本不用这样劳师动众,或者说这样具有破坏性。他当即拿起东西打开窗子向下望,四楼并不算高,但要往下一这么一跳还是会死人的。可是时间不等人,陆歧路将所有东西放好在身,转而扒着窗沿一脚踏上,寒风瑟瑟吹动了他的衣摆,他转而跳上空调机外壳,心中祈祷着,一边顺着突出的窗台爬上了邻近的窗户。双手死死地扣在窗台间,他闭了一瞬双眼,最终松手跳上了三楼的空调机。除去本身的高度也就剩下两层楼的高度,他已经爬向了临近垃圾厢的位置,里面的垃圾堆满如山,如果跳入垃圾厢内应该没什么问题。
      犹豫之后,他深呼一口气闭上双目,奋力一推,落入了垃圾厢中。
      “在那儿!”窗户上一个人指着他,只听另一个人打电话的声音随着萧瑟的风传来:“他在后街,拦住他!”
      陆歧路仓皇起身,顾不得这种狼狈匆匆而逃。
      不知跑了多久,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他一直未停止走路。只是看了眼远江上的天空,一片灰暗。
      又是一个夜晚,他想要尽快的看完录像内容。他挤在一间地下网吧里,这里烟雾缭绕,提供给很多外来打工人员便宜的休息地。
      人们懒散颓废的躺着坐着,陆歧路忽然觉得自己和这些人没有任何区别。混迹在其中,装的更像个狼狈落魄的打工仔,一个人窝在角落盯着电脑屏。他想越快越好的看完,那似乎会让他有种死而瞑目的感觉。
      打开新的视频,那信封里还有一张纸片,这张纸有些年头的模样,只写着六个红字——缉毒卧底,桑陈。
      除了这六个字外还有一个小型录音器,原本以为时间这么久大概不能用了,但赤明诚却专门跑到县城换了电池试了试。
      录像录下了所有的内容,从头到尾只有两个男人在对话,一个听起来有些年岁普通话不是很好,另一个却很年轻。
      内容大概是这样——
      尸体处理的怎么样了?
      您放心,不留蛛丝马迹。不过你别忘了答应我的货,货出得给我分市值五百万的盐。
      可以。
      我不跟池盐门抢生意,五百万的市值价对你们来说不算多。
      那得看你做的干净不干净。
      干净的狠,只剩下骨头沫沫了,您说呢?不过!你要是不按承诺或是想对我不利我就将这些白沫子拿去给公安!
      哈哈哈,说什么呢。我要真想杀你,你就是报警也徒劳无用不是吗?
      说的也是,不过我也告诉你,我若真死了,有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录音很短,但陆歧路仔细来回的播放,虽然他听不出来龙去脉,但也忽然顿悟,他们大概扯到了一个非常大的事件旋涡中,任何人也脱不了身了。
      赤明诚因此被害,辛娣因此丧命,而他自己也被卷了进来,他不知道裴攻止是否会比他知道的多。可是,向他们这样的外人已经无法逃脱了,那么那些真正参与案件中的人又会是怎样的惊心动魄。
      还有他们所提到的缉毒卧底桑陈究竟怎样了,现在又在哪儿?盐又究竟是什么东西?池盐门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帮派?
      或许事件可以追溯到更早,早到裴小芽还活着的时候,裴攻止就误打误撞栽了进来!而这些人至今仍在逍遥法外,真不知有多少人又受了迫害!
      后面还有几段视频,但陆歧路有些疲累。他关掉屏幕,闭目休息了一会儿,香烟和酒几乎在这几日从不离手,他拔掉U盘窝在椅子里,在臭气哄哄的环境里才敢真真正正的休息片刻。他实在是太累了,这种疲惫,身体只占一部分,更多的是对某些东西的窥视,知道的越多越觉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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