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途之风云骤起》麟隐于野

62、镜头里的男人

　　“踏着泸州的青草，呼吸着不同的空气，但想着的人还是你……”
　　镜头里的风景，男人的运动鞋，运动裤，手臂和身后蓝天草木，最后映出了赤明诚的脸。
　　一个微笑着的男人，露出天真的笑容，就像个少女般的模样，对着镜头说话，他的眼睛里是爱一个人的样子，但一想到他爱的人是裴攻止，陆歧路还是难免苦涩了一瞬。
　　他在早晨对他问早安，在夜晚与他道晚安。前些日子都是那样的平静。
　　他坐在前往古蔺县的大巴车上，只穿着单薄的衣服，对着镜头挥挥手，哆嗦了一下道：“还记得在部队的时候吗？有一次休假，你陪我去了山东聊城，小地方吧，呆了七八天，但是很开心。不同的是当时是夏季，你还记得上大巴车前你去买水给我，我却晕晕乎乎被挤上了车，一上车倚着窗户就睡了，到车站才发现你不见了。那个时候电话还没有这么普及，我坐在汽运站发呆，你还记得找到我时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赤明诚笑着，看得出是发自内心的愉悦，对着镜头道：“我饿了！”
　　“就是这句！”陆歧路静静的看着，男人又道：“我坐的是最后一班车，而你几乎身无分文，知道吗，从你那天一步一步迎着晚霞，踏着星辰，奔到我的身边的时候，我诧异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发誓，如果是个小姑娘，一定感动的要嫁了！不过的确，我大概变成了一个‘小姑娘’，虽然这辈子是嫁不成了，不过献身什么的，还是很心甘情愿的！就是那个时候，我就认定了！你、裴攻止！是我这辈子唯一想要的人！因为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跑了一百多公里找到我……找到我的时候他的手中还拿着那瓶水，大汗淋漓却将水塞在我怀里。你的第一句话是‘我饿了’，第二句话便是‘等很久，一定渴坏了’，哼哼……”镜头里的男人幸福的笑，虽然那些事已经过去很久，这个时候的赤明诚与裴攻止应该并不是情人了，但看得出那份爱只增不减，视频里的男人压低了声音又道：“真不知道该说你傻还是情商高。总之，就是那个时候，爱上了吧……”赤明诚对着镜头羞涩一笑，眼睛尴尬的看向窗外一瞬，一只拇指在唇边婆娑，眼睛里都是星星，明亮不已。
　　就是那个时候，那句执着后的‘我饿了’让裴攻止像个寻求关注的孩子；就是那个时候，那句执着后的‘等很久，一定渴坏了’让裴攻止彻底俘获了一颗心。
　　他的双腿不知疲倦的跑了百公里，跑来了一颗真心。
　　他想要的东西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得到，但他们想要的东西，却再也没机会拥有。
　　陆歧路静静的毫无情绪的继续翻看着视频，心底的酸涩却异常明显，这个曾经只对他好的男人其实也会对别人好，这个从前说不离不弃的男人，最终还是因为一些事情而远离了他。
　　物是人非事事休，即使他对赤明诚有那么一点点的羡慕，却也已经成为了对他的同情。因为陆歧路并不想成为那样的植物人。比起被眷恋着昏迷下去，他宁可像个朋友甚至陌路，远远盯着那个人。
　　许多人爱上裴攻止，其实最根本的原因正是那句‘我饿了’。这不单单是一句饿了这样简单的话，而是他在向一个人露出一点点撒娇求关注的意味，非常惹人喜爱。即使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是那样冷冰冰的态度，可正是这样的反差，才令人心醉不忘。想要再深入的了解，想要再看见他像个孩子一样，想要感受被他依赖的感觉，而你……却再也得不到。
　　心痒。
　　大概就是这样的念念难忘。
　　赤明诚站在一家私营的小旅店前，拍下了店名，然后住了进去。其实陆歧路并不喜欢私人生活完全展现或记录，但一想到他是留给裴攻止的，似乎觉得情人之间应该不算什么。
　　而他曾经的生活也完全暴露在那个男人面前，只是后来越走越远，他上了大学，住了宿舍，有了一群上等层次的朋友，甚至女朋友！而他混迹在各色各样的人群中，过着鱼目混杂的日子。再后来，他带回了一个男孩，就是那一刻，陆歧路才发觉他对裴攻止的情感早就超越了朋友，但比之爱情，似乎又算不上。这大概源于他其实一直是个较为古板，不敢挣脱外壳的人。但裴小芽的到来让他认清了一个现实，他、是可以被替代的。他从没和那个孩子好好相处过，所以，并不了解裴小芽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有一点他非常清楚，那是一个可以让裴攻止开怀大笑的孩子！是一个让裴攻止褪下一切冷酷外衣，像只小猫小狗去依偎的孩子！
　　视频里的房间很简陋，灯也昏黄不清，赤明诚丢下背包在床，却不想那重重的背包竟然将床板砸塌了！
　　显然他自己也非常诧异，发出一声惊呼，然后镜头就开始天旋地转一阵，停留在天花板上，不一会儿便没有了内容。再打开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没有窗帘，外面一片漆黑。
　　赤明诚在吃泡面，一边对着镜头坐在破旧的桌前呜咽道：“我好饿。换了房间，赔了些钱，晚上就在这里住来了。楼上的床板吱呀吱呀的，我的也是，真不知道能不能睡好。不过……”男人有些想笑却憋着的模样，吃了两口面，喝了些水，眉飞色舞起来却又仿佛带着些嘲弄道：“知道……知道我又想到什么了吗？”
　　“你还记得那张被我们压坏的床吗？”赤明诚津津有味的吃着，一边道：“一直以为你会是个很禁谷欠的人，虽然我承认是我撩拨的你！可我怎么也没想过第一次你就把别人的床弄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健力宝的缘故，分明跑了数小时，一顿饭后回到小旅馆，大晚上的硬是折腾到床都塌掉！我觉得你很好笑，嘲笑你是个色青狂，你却酷到没表情……不！应该是一脸严肃的说是因为吃了羊肉浑身燥热的缘故我就觉得你真是可爱死了！不够现在还发现你不光可爱，还很可恨！现在想想两个大男人用了人家那么多安全t，第二天收拾房间的人一定觉得很奇怪！不管了！吃饱了！我要休息了，晚安。”赤明诚对着镜头吻了一瞬，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严肃认真道：“我之前跟你说过吗？我结识了一个女孩，娇小可爱的类型，她是个作家！我们这两日一直通行，明天介绍给你认识，她说她很想写军lv文呢，我是军医，你是特种兵！到时候聊一聊给她些灵感，说不定咱们就一炮而红了呢！”他兴奋的说着，最后关了镜头。

　　W市，臧西西的Gay吧前。
　　方旗扬站着一动不动，神情有些遗憾。原以为在这里可以看到臧西西，但现在看来那个人并没有回到这儿。
　　手中的电话响了很久，方丛适的号码被他来来回回拨打了数十遍，却不知他究竟在干什么始终不接电话。在这之前他先打给了臧西西，然而对方的电话却已关机。方旗扬只是想将这个消息告诉远在冰岛的兄长，却不想这两人商量好一般谁也不接电话。
　　瑟瑟风中方旗扬穿的很单薄，仅仅一件T恤和一件牛仔外套，看起来就像个学生。他在原地等了很久，最终等来了方丛适的短消息，只有四个字：稍后联系。
　　方旗扬面无表情的凝视着紧闭的后门，时间一点点滑过，他的电话终于响了起来。接起电话，方旗扬说出了自己想要说的话：“他没回来。”
　　“知道了。”方丛适的声音非常冷淡，仿佛冰岛的寒冷已经将他从内到外冻成了冰块。不过，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方丛适心中不安的涌动，分别之后，他接到过臧西西的电话，但由于某种原因不便接听，现在的他似乎已经和臧西西完全切断了联系，无法了解到他究竟发生了什么，按照计划，他应该在W市开着店，在那里和陆律师汇合。
　　挂断电话，方丛适听着酒店长廊外传来那轻微的脚步声，就在那短暂的时间里，他用另一部电话回拨了陆歧路的号码。
　　只是，由于臧西西仍在驾车所以只是匆匆瞄过一眼，看着那陌生的远途号码，他并没在意，但很快电话那头挂断后又听见手机滴滴一声，传来了简讯。臧西西瞥过一眼，短信内容是：在哪，丛适。
　　原来是方丛适，不过臧西西竟不知那人何时还有这样一个号码。但他驱车行驶在高速路上实在不便回话，他想等到服务区的时候再联系，然而第二通电话又响了起来，却还没听见两声，忽然就挂断了。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儿，一条短讯又传了过来：勿寻。
　　那两个字让臧西西失神了一瞬，这个“勿寻”和那个“别联系”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却让他莫名心惊。
　　而同时，短信发出之后，方丛适迅速的取出那张陌生号码的卡，就在宾馆门被暴力破开的瞬间，他已将电话抛入了窗外的景观湖中，而电话卡则被他转手藏入了假眼球的下眼眶。
　　面对持枪的两名不速之客，方丛适显得那样镇静自若，对方用枪指着他，顺势拿过他桌上的电话。
　　臧西西终于有时间给他回话时，那头却陷入了关机的状态。他想要拨回去那个熟悉的号码，却想到“勿寻”两个字，又犹豫下来。

　　而另一头在W市等候的方旗扬也打了电话回去，却不想陷入了无人接听的状态，打了两次后对方甚至不耐烦的挂断了。
　　百无聊赖之中，他忽然想到一件正事儿。
　　不出片刻，W市W监狱里。
　　楚文龙正在提审室外等候，同事忽然喊他，说是有个电话。
　　楚文龙觉得奇怪，一般不会有人拨打办公电话找他，拿起桌面的听筒时他望了一眼号码显示，竟然是他的！
　　楚文龙怀着一种惊奇的心态接起了电话，这次还不等他开口，只听方旗扬的声音从那头响起：“你在哪？”
　　“你怎么出来了？”楚文龙惊异的问他，脸上莫名的便带着一丝笑容，这和他平日里对那些人的谄媚有些不同。方旗扬淡淡道：“有些事请了假。”他顿了顿，又问：“什么时候下班？”
　　“五点。”楚文龙看了看时间，还不等再说些什么，方旗扬倒是很直白的问道：“晚上有空吗。”他的声音很轻，在电话里夹杂着电流的声音竟有些听不真切。楚文龙缓了一会儿，似乎不敢相信对方发出的邀请，但尽量平复道：“有，怎么……你在W市？”这一点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方旗扬不在恁多的话，只是冷冰冰道：“1907见。”
　　“等等！”楚文龙喝住他，生怕他挂断一般，声音低柔道：“要不要先吃些东西？”
　　“你饿吗？”方旗扬毫无感情道，楚文龙微微点头，应声：“一点。”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很快便给了他一个无法驳回的回答：“吃我就行。”
　　“pussy！”楚文龙再次喊他，声调却有些颤抖，小心翼翼的问他：“你接下来去哪儿？”
　　“医院。”方旗扬静静的走出了酒吧巷口，一边道：“你别管了，晚上1907见。”
　　“扬扬！”方旗扬已经挂断了电话，转而上了出租，他一直对赤明诚感到好奇，想要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然而，当他站在重症室的长廊上时却犹豫了，早已看不见那个人是什么模样。听说他被獒犬撕咬至面目全非，方旗扬也曾在电视上看到过这个人的证件照，为的是和如今的惨烈作对比。只是现场的视频后来都经过马赛克处理，大概是由于太过血腥的缘故吧。
　　也不知这个人究竟得罪了谁，以至于想置他于死地。不过方旗扬却有一点点孩子气，竟很天真的觉得自己少了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却不能理解其中的深层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