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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前夜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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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中的,堂审并不顺利。乞丐咧嘴,县令问名字,他不回答。又问他昨晚上在哪里,换来一个傻气十足的笑。
几月前那孙三的案子夏处安其实并没怎么细看,只知道个大概。他在堂上问师爷细节,师爷把案卷拿给他看。夏处安粗粗看了两眼,问乞丐:“可还有什么话说?”
乞丐傻愣愣看着他笑,依旧不发一言。
百姓们在外面吵得厉害,其中内容基本都是在说乞丐这般危险的人物不能轻易放掉,若是再出去咬伤了人,县里百姓可就都没法过安生日子了。
夏处安被吵得头大,他拍下惊堂木,大喊一声“肃静”,只得先将乞丐收押。
县令走进停尸房,仵作忙起身招呼。夏处安眯眼俯身粗略看了几眼尸体,孙三下半身几乎没一块好肉,许多地方伤口还深可见白骨,同之前在巷子里看见的别无二致,能直面感受到的只有可怖,和萦绕在鼻尖那浓烈的让人反胃的血腥气。
夏处安捂住鼻子皱眉,绕着尸体走了一圈,仵作就跟着他走。随后便见年轻的县令大人突然俯身,指着孙三半边红肿脸颊道:“掌印?”
仵作回复,这巴掌印应是孙三死前不久挨的。尸体嘴里还有些残余酒气,昨夜必然也喝下不少酒,喝完酒被人打了巴掌,牙齿也被打落了颗,随后不知在那暗巷遭遇什么,才落得这般下场。
夏处安当即派人去把那平时总跟在孙三后头的几个小弟抓来。说来也有趣,小弟们跟着孙三狐假虎威惯了,表面功夫做得足,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们和孙三关系有多好。这回老大一出意外,竟是全散了,看不见一个肯出面替孙三讨个公道的。
人都带到,被衙役催促着跪下,夏处安问:“可是齐了?”
衙役回:“回大人,还差了孙三表弟孙亭。”
堂下跪的,全是些十四五岁的少年,每张脸上都带稚气与强装出来的镇定。虽说平日里坏事做尽,有胆大的磕头喊到:“大人,孙亭那小子绝对有猫腻,草民早觉着他不对,老大这次出事,他肯定脱不了干系。”
衙役厉声呵道:“大人可有让你说话?”
“没有…没有,大人饶命,小的错了,大人饶命啊!”
“肃静,”夏处安皱眉,道,“下跪何人,报上名来。”
那胆大插话的少年名叫杜青,和孙三住的近,是几步就能走到的距离。早在几年前尚还年幼时就被拉着,总一起做些不正当的事,算是孙三身边还算亲近的一个。
夏处安问到正事,问他们都知道些什么,昨夜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可有去喝过酒。
杜青说他们几人确实昨夜在一块儿聚了聚,本来还打算叫孙亭一道,却不想被拒绝了。孙三就带着其他人去了路边酒摊,一边和大家笑着这懦弱表弟,一边又喝得尽兴。等尽兴完,自然也醉糊涂了。这几个年纪小的不会喝,孙三略大些,逞强喝的多。一来二去便开始有些发酒疯来,摔碗拍桌没人能拉住。
“所以按你的说法,是那酒馆老板打的孙三?”
杜青摇头,说这后面其实又发生了些其他的事。
孙三混日子混了这些年,没有一个姑娘能看的上他,这么一来心里憋久了自然容易做些出格的事。清醒时倒也还好,最多只不过做些冲着街上貌美女人吹下口哨的轻佻举动。一醉酒,许多平日里深压心底的情绪翻腾出来,恰好又抬头看见酒馆对面豆腐坊二楼有美娇娘开窗探头,正是那豆腐坊的老板娘张楚楚。
张楚楚是这街上出了名的美人,不过早已嫁为人妇,和丈夫共同经营着这家豆腐坊。老板娘貌美,尤其衬着那木格里水嫩嫩的白豆腐,光是坐着,这豆腐坊的生意就能红火。
孙三垂涎她许久,只是老板宋宝林不是个好欺负的,看见他就挥刀警告不要放肆。因此孙三也一直不敢再做什么。这夜里酒壮人胆,他警惕地往美人身后看了看,发现铺子里只有张楚楚一人时,更加兴奋起来。转头将跟在身后不停劝说的小弟一把推开,甚至揣起凳子就要动手,嘴里不断吼着“莫要挡我!”。几个打算留下来看热闹的都怕了,哪里还敢继续拉扯,就放任孙三去了。
“大哥孤单久了,自然容易起这些心思,”杜青顿了下,又道,“草民当时同他们一道去拦了大哥,可拦不住……”
县令道:“后来呢?”
这后来,一众人才知晓,老板宋宝林哪里是不在铺子,只不过因为时辰还太早,他实在困倦便想偷个懒,再小睡会儿。让张楚楚先收拾起来,他马上下去,这才给了孙三错觉以及十足的信心。
宋宝林下楼推孙三到墙角,又抬手甩了孙三一巴掌。孙三倒在地上捂脸嗷嗷乱叫,随后呕了口血水,有颗牙一并被吐出来。眼见着宋宝林转身拿起菜刀就跑过来说要和他们拼命,几个小弟害怕,当即就拉住醉酒孙三跑走了。孙三后来知道自己脱离危险,又远远指着宋宝林放狠话,说这小娘们迟早是他的。宋宝林同样不甘示弱,表示下次再看见孙三,休怪那刀刃无眼。
“大人,宋宝林二人带到。”
杜青几人看见门口进来的人,激动起来。杜青指着宋宝林大喊:“大人,就是他!定是他报复我家老大,这才害老大丢了性命!”
“又是你们这群无耻小儿!”
宋宝林一进门就听见这群街头混子污蔑自己的话,差点就要冲上去把人领子拽起来。张楚楚连忙去拦,衙役动作更快,三两下就将两人都控制住,听候县令吩咐。
夏处安道:“杜青方才所说可有依据?”
“回大人,昨夜离了豆腐铺大哥就说要自己一个人静静,想着天色已晚,街上也没什么人了,草民就先回了家。宋老板才刚和我家老大起了争执,这之后发生了什么,我看宋老板那心里铁定跟明镜儿似的。“
夏处安只觉得好笑:“那孙三又是如何变成那样?”
杜青继续胡扯:“驼背乞丐发疯会吃人的事情早传开了去,他若是自己想要报仇,拿把砍刀又太过明显。有大人您这青天老爷坐镇,肯定不能暴露过多。草民猜想,怕不是宋老板给了乞丐什么东西,这样就能将自己完完全全脱离出去……”
宋宝林暴怒,打断他话:“休要扯到你宋爷爷头上,老子他娘的等了一夜愣是没看见你们这帮毛也没长齐的胆小鬼,你家老大自作孽,被我打掉颗牙算他走运,现在就连死了也不给别人安生!”
“你!你放狗屁!”
衙役控制他们的力道加大,两人脑袋都快要被按到地上去却仍在争吵。杜青被气得红色涨满脖颈,时而还有青筋暴起。
眼见着两人又要吵起来,夏处安烦躁地捏捏眉心,用力拍下惊堂木:“肃静!”
“公堂之上喧闹,成何体统。”夏处安微微抬首,“一人掌嘴二十。”
等两人终于安静,县令让人把牢里乞丐带出来。
宋宝林肿着两边脸说他并不认识乞丐,他知道两月前发生的事,还和媳妇于餐桌上八卦过。后来因为豆腐铺实在太忙,两夫妻作息与常人几乎错开,自然也碰不上那八卦的主人公。
他末了还加一句,这年头生意难做,他们一介平民又哪里舍得花钱出去雇个傻子来替他们杀人,杜青这般诬陷实在是漏洞百出。
夏处安轻飘飘瞥了杜青一眼,把后者看得身子轻轻哆嗦起来,后又转头问乞丐到底知不知情,乞丐依旧只会傻笑。
这边县令没急,杜青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想,觉得乞丐在装蒜,和那无赖的宋老板定是一伙。他又将心中所想说了遍,磕头道:“请大人明察。”
张楚楚气得在一边哭着只哆嗦着手指说不出半个字,宋宝林一双白眼要翻到天上去,看着胸膛起伏明显是气急了的模样。一边孙三小弟接了杜青眼色后也开始磕头,不知道的人若是看见,定也是觉得他们可怜。
夏处安脑袋抵着,手撑住下巴懒洋洋,连多个眼神也不愿给堂下几人,眼神空洞不知在看哪里。师爷忍不住想提醒,出声叫人去给县令送杯热茶来。
“大人,回神了。”
热茶送到,师爷小声提醒,县令反应过来端着喝了口,眼神重新聚焦,“那反正你们的意思,不管到底是不是宋宝林指使,最终凶手都是这哑巴乞丐?”
他将茶碗放下,挥手道:“那既如此,差不多这案子也就破了。来人啊,将他拖下去,打二十大板,我看他招还是不招!”
衙役把傻笑的乞丐拽起来,就打算拖出去打板子,可突然之间手里抓着的人像泥鳅似的滑开了去,他想再去抓,那推拒力道太大一时竟无法控制,只能眼睁睁看着乞丐往另一边扑过去。
杜青愣愣看着自己的手臂被抬起,看见乞丐张嘴低下头,牙深深嵌进皮肉,再一抬,他手上就是阵难言剧痛。
又是惨叫,又是血水飞溅,衙役在拖拽,小弟在拉扯。杜青哀叫着,手臂惨不忍睹,牙齿生生将肉撕下,被乞丐吞进肚里,场面乱到不成样子。
“大胆……”
“大胆!年轻的县令站起来,几乎都快要把惊堂木拍断,“大胆狂徒!给我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