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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有为趁年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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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怎么脸色如此不好?可是哪里伤着了?”
许漠然甚少看见镇国王如此憔悴。说起生病,除却雪煜山上的那一次,还从没见到过。
承羽翎伤口实在深,连续赶了这几天路,能感觉到伤口上又渗出血来。
“没大碍。燕州多奇兽。猎之而不得,被那小兽用犄角顶了一下。已经好了多半了。”
许漠然听罢,摇摇头。没多在意这无伤大雅的玩笑。
“殿下在外奔波,安危最是重要。威州上下全指靠着殿下,存不得半点闪失啊。”若是自家帐下兵士,定会亲眼确认下伤势。无奈镇国王从小就是宁愿死不喊疼的性子。只好按耐下来。
“许将军脸色也不甚好。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殿下可相信起死回生?末将几天前晨起练剑,见到了一个人。和玥元妃一个样子。手里拿着皇上下令打开鸣雁关的手谕。末将这几天为此事伤神的很。只怕是患了妄想之症。”
承羽翎适才还听田广言之凿凿的说,在京城的就是杨天媛。还说,连番去确认过,绝不会有错。承羽翎心下叹气,觉得杨天媛的手腕是越发的灵活了。
田广听见许将军言语也是惊了一跳。按说亲卫不该出错的。
“此事多为本王私事。并不想见笑于将军。不知将军看见听见了什么,本王难断定真假。只是杨天媛确实还活着。”
“那手谕呢?”想起能为惨死的兄弟们报仇。许漠然早已模糊了双眼。
承羽翎皱起眉来。稍稍停顿,这才说道:“那手谕也是真。”
“殿下既然都已知情,为何没有动作?殿下可是另有谋算?”
“此事急不得。急了只会逼得皇上大开杀戒。这于谁都无好处。”
“到底还要等到何时?”
这句话脱口而出。却是出自真心。他从来都知道,镇国王和自己是端着一碗水的战友。目标一致,行动一致。承羽翎想要做的就是他许漠然心里想的。承羽翎吩咐的,他许漠然从来都拼命做到。只是,他却没办法不去在意最近的一个传言。传言说,镇国王一世英勇只为求一红颜作伴。努力打下营州,只为换取和刘霏梦双宿双飞。加上,知道了玥元妃竟是死盾,心里便充满了疑虑。很想要问个明白!
“许将军。如今蒙兀人势强,北疆更是不稳。这个节眼上,我承羽翎绝做不出自相残杀的事!”
“末将斗胆再问一句。殿下可真用了营州来交换刘霏梦?”
“天媛如此对你说的?”
“娘娘并未提起。只是最近流言风行,我军中也大有听信者。不得不向殿下要个答复。”
承羽翎心下冰凉。就算自己以大义为重,不愿意在这样危机时刻牵扯皇上的力量。无奈,皇上对自己却是从没手软过。
“刘贵妃乃皇上贵妃。做为臣子可敢窥探?皇上这招也算狠毒了。”
“那,为何刘贵妃突然住进了熒祥寺?”
“这。。。”这牵扯了太多私心,可教人如何说出个因果。
“撤军营州,末将恐不能领命!还望殿下三思!”
承羽翎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连许漠然也成了另一方。头一低,嗓间已然哽噎。抬脚出了许将军的大帐。才觉得心口上的伤疼得再没法忍受。竟是连马也跨不上去了。田广知道不好,高喊着御医。
“殿下怎伤得如此重?末将说了不该说的话。还请殿下切勿放在心上!”许漠然再如何,也是不愿意看见承羽翎有任何闪失的。心里是万般的愧歉。
“本王无事。”
许漠然知道镇国王殿下肯定还在气着,只得起身离开了。
“田广。杨天媛就在这附近。你去把她抓来见我。”
“属下已经派人去寻了。”
承羽翎喝了药,身上总算暖和些。摇摇头道:“罢了。本王再也不想见她。”
田广领命要走,却见单庸兴高采烈的进了来:“殿下。刚刚杨天思少校送来了外伤药。”
“刺一刀,给瓶药。这是哪家的买卖?给本王退回去!”
“杨少校说,上回在京城受的伤就是抹了这药才好的。叫我放心给殿下上药呢。”
“给本王扔了!用不着他杨天思来怜悯本王。”
田广知道镇国王殿下如今前后左右都不如意。拉着单庸急急的出了来。
“怕是得请娘娘来一趟。只是娘娘也不是普通性子的人,可要如何请得?”
“既然元妃娘娘请不得,不如我们送了殿下过去?”
“也只有如此了。”
于是田广便想出了一个,城郊的顺水客栈饭菜风味独特,于重伤之人甚有裨益的说辞。没想到,自持智慧超群的镇国王殿下竟是拖着病体也是去了。
知道承羽翎来,杨天媛没有躲。她要启程往并州了。到底觉得不该出手伤人,想要最后来说声抱歉。
“天媛出手莽撞。伤了殿下。万分抱歉。”
“你还敢来见本王。你那一刀差点要了本王的命!你竟是如此狠心!本王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次次的被你伤?你倒是回答啊!”
“这次事的确是我的错。诚心要说句对不起。天思送去的药可以放心用。我要去并州了。不用再追来。”
“谁会去追你?别做梦了!”
“那告辞。就不说再会了。”天媛转身。那一刀下去,好似了断了不少。连永别都能说得轻松了。
天思带着人马早就等着了。天媛换好了男装出来。一众人轻尘而去,有目标奔赴的人们是不会久做停留的。
“殿下。”田广知道镇国王的倔脾气。已经开始担心了。
“天媛要去并州,是怕安国公身陷困境吧。安国公几次救过天媛,如今性命攸关,天媛是不会旁观的。”
“霍大人已经回到并州。估计会有消息传来的。”
“启程。去并州。”
“殿下伤势严重。还是等好些了再去吧!”田广是含着恳求说的这句话。
“天媛手里有那手谕!”
田广不能眼看着镇国王自寻死路,拼死也要拦一拦。心一横,今天便是豁出去了。
“刘氏一族祸害威州,殿下却执迷于对刘贵妃的情义。别说玥元妃,就是属下看在眼里也觉得不妥。属下只道殿下对刘氏是真。做为局外人自然无话可说。只是元妃身世也悲惨,难道不值得殿下稍许可怜一次吗?难道殿下真是为了那手谕才如此步步紧逼的吗?”
承羽翎是他所统领世界的中心。从没想过属下会有何想法。如今听来,吃惊不少。
田广觉得还是不够,仍说道:
“刘贵妃嫁入皇室。便是人妇。连普通人家的女人都知道守妇道。不肯承受其他男子的赠惠,刘贵妃却受之安然。就算人人都说刘贵妃视殿下如兄长。皇上可能如此想?先前木易皇后也是被逼入皇城。安国公在外漂泊了半生。直到木易皇后薨才回的京城。不就是怕给皇后平白添了口舌?属下虽跟在殿下身边,在这事上却更倾佩安国公。属下这些话虽是犯上的话。却也憋在心里许久了。殿下要罚便罚!”
“为何等到今日才说?”承羽翎用手支起头额,很想替自己辩解几句。
“你看那安国公可是如何后悔的?连他自己都觉得若是当初能救助木易皇后,也许木易皇后也不至于惨死于宫中的。”
“不管安国公如今后悔与否,却从来没有婚娶过。没把这份苦再转嫁给无辜之人。也请殿下高抬贵手。就此跟元妃两厢别过吧。属下求您了。”田广单膝跪下来。双手抱拳。算是最后的忠心了。
承羽翎走过去,扶起田广。他们一起并肩作战,经历过血雨腥风,也曾一起恣意潇洒,载誉而归。一路同行走来不易。却不知心里竟藏了这么许多话。
“天媛可也同你想的一样?”承羽翎走出来。发觉天竟黑得怕人。才想起这怕黑的毛病是有了天媛的陪伴才好起来的。
“回威州。”
他终是又转身,看了看往并州去的方向,只能选择祝福:你的羽翅日渐强壮,高高飞翔吧。祝你有为趁年华!
“承羽翎去见了木易衡?都说什么了?”皇上心悸的病症更甚了。刚吃过药,正闭着眼养神。
“去商量换防的事。只是没有谈妥。”
“他如今是想反悔吗?”
“营州驻青山也并没有撤军的动静。看来承羽翎根本没有意思要撤军。”
“那寡人就没必要再留着刘霏梦了。赐她一死,也还了王丞相的人情。”
“老奴去见见承羽翎。到底给皇上一个准信。”
“也罢。”皇上微微睁开眼。刘霏梦毕竟诞下了焕儿,焕儿是个好孩子。
“皇上。还有一件事,安国公回京了。”
皇上想了想才想起木年说的是谁。
“安国公潇洒江野也快半平生。年老了要归根吧。”
“安国公一回来,承羽翎就去了安国府。”
“安国府?”皇上的心口又是一阵的疼。却是有别于病痛。
“如今安国公闭门不出。也不见外客。神秘的很。”
“安国公如今空留一个壳子而已。并没有实权。先不用去管他。你立刻去趟威州。顺便去见见杨言修。”
“是。”
木年立刻点了兵马就向了威州奔去。
“殿下。木年来了。说是来传皇上的口谕。”
“请他来。”
田广心下惶然。怕着心里总想规避的结果。
“镇国王殿下金安。奴婢来传皇上口谕。”
承羽翎点点头,并没有要跪一跪的意思。木年也只好忍一忍。开口道
“皇上曰,卿速速从营州班师往并州。不可懈怠。”
“木年公公,辛苦来一趟就是为了传这样一个口谕?还不如写个手谕给本王。大家都省些力气。”
“当初殿下可是答应了要从营州撤兵的。如今为何没有动作?”
“本王都被传成好色酒之徒。可要如何撤兵?”
“此话何意?”
“公公一路来,竟是没听到‘鹰胄御风享美名,不过羽翎贪霏梦’的话?”
木年怎会不知。这是他故意散播出去的。原本只是想挫挫威州军的势头,没想到却成了承羽翎不撤兵的理由。
“知道此事的。只有皇上。不如公公回去问问皇上到底个怎样目的,再来同本王说话!”
“刘贵妃最喜中秋月圆。看来今年是赶不上再看看了。”
“威州已无刘贵妃家人。若刘贵妃哪天辞世,恐怕我威州并没有上京吊唁之人。”
“殿下的话。奴婢听清楚了。定会仔细说给皇上的。”
“送客!”
田广听见送客的声音,心里才舒缓些。刚想说话,就看见单庸赶来禀报:
“殿下。许将军来了。侯在宫外。”
“快传。”承羽翎嘴角笑笑。许漠然果然还是那个和自己一起从雪山上回来的许漠然。
“殿下。末将知罪,来请罪的。”
“你看杨天媛也是够狠辣。一招下去就打在了本王的七寸上。”承羽翎吩咐备茶。请许墨燃同坐,润了润嗓子才道:
“军中一定有不少人觉得入并州是件危险事。先王惨景在先,着实免不了担忧的。只是如今匈奴人侵扰边疆数十年。皇上再也没胆子放匈奴入关。而对于木易衡,经过这些年官场角逐,也对皇上生出了异心。我军入并,不但可以彰显威州军的英勇风姿,还能保疆护土干出些作为。等我威州军稳坐并州。便终可迎回我父王了。”
“末将已经准备好班师。就等殿下一声令下。”
“不急。并州如今情况未明,不可贸然前去。将军可去趟燕州,见见燕王。燕王看似坐看好戏处之事外,实则成全了我威州军重立威名。若燕王愿意,可派右路军驻扎在并州和燕州的边界上。本王总觉得,并州连年受战事之苦,怕会祸起萧墙。”
“遵命。”
看看许墨燃起身要走。承羽翎摆摆手,留住一起用膳。知道许漠然心中有惑。佳肴享过一半,手中夹了块鹿肉递上。看见许漠然笑着吃下。才道“本王从来只教将军点兵往并州去。并没教将军从营州撤兵。若将军再见杨天媛,可要把话说清楚!”
“末将明白。”
送走许墨燃。承羽翎独自在美心堂的廊道里徘徊。不敢去看天媛房里再没了灯火。突然就想起初见天媛,只有她穿了一身的黑衣。极其俏媚的脸上偏偏张了一双斗志昂扬的眼睛。从没问过天媛,第一次见到自己是个怎样的感受。不觉又被天媛当时被吓傻的样子逗笑了。承羽翎伸出右手反正看了看。若再能把天媛拥入怀。一定好好记住她肌肤的温度。
“田广,你安排人手去京城。务必救了刘霏梦出来。”
田广正好奇怎么没了下文。心中叹气。也只能答了声:“是。”
刘霏梦没了那药剂的控制,神清气爽。只盼着威州军赶紧从营州撤兵,就能见着承羽翎了。只是对于刘霏梦的黄金季节却不是王丞相的美日。王丞相特意赶到熒祥寺来上平安香。知道刘霏梦就在这寺里。心里是恨到了极致。一直盯着并州木易府的探子回来说,杨天媛已经去了营州。他便知道,威州军是不可能从营州撤军了。因为他知道杨天媛手里拿着什么。皇上杀光了木易将军府上下的奴役,正好给了他一个安插眼线进府的机会。忍了春夏秋冬,无数个季节,终于是等到了报仇的机会。这就是佛祖说的天道轮回吧。
其实,天道为何?可有个明确的定论?就让公道自在人心吧。所以,天媛从来就没想过,何时老天能眷顾她一次。何时会还她一个平安的生活?她只看着前方的路,心无旁骛。她才不管有多少人笑话她,短短一生只为给刘霏梦做了嫁衣。也不管有谁可怜着她,可怜她付出所有终究是两手空空。她有自己的路,没人能挡住她。这便足够了。旁边的龙棘唱起了歌。伴歌而行,幸甚,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