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饭三顿

29、谁是疯子

　　黎风慵懒地坐在虎皮躺椅上，手中捧着一盏清茶细细品着，知道两人进屋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景承犹豫一番，却还是上前两步，径直双膝着地跪了下来，一边的青和一时间看傻了眼。
　　黎风抬抬眼皮，茶碗盖轻轻抚着，似是在欣赏茶碗中茶叶妙曼的舞姿，对于跪在面前的却视若无睹。碗中热气渐散，黎风慢慢喝了几口茶，然后便将茶碗搁在一边，自己则是开始闭目养神。
　　青和回过神来忙过去拉景承，景承却挣开了他的手。青和愤然冲到黎风面前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黎风眼也不睁开就说：“这里是青龙山庄，轮不到你来说话。”
　　“你！这也是大卫的天下……”青和气急，伸了手要去抓黎风的衣襟，只是手才伸出去一半便被人抓住了。
　　景承将他拉开一些劝道：“你少说几句成不成？”
　　“你为什么要对他下跪，他还不理你，你，你……”青和想说他犯贱，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景承对他摇摇头，只返身回到原处跪好。
　　青和再要去拉他，黎风身形一动，却听“啪！啪！”清脆两声，景承人已翻到在地上，再起来的时候口鼻都流出了血。
　　黎风像是没事般坐会躺椅，依然眯着眼不去看人，景承跪得端正，脸上的血都不敢动手去擦。

　　“是我特意带青和来的。”跪了许久，景承头也有发晕，黎风眼皮微动，“怎么？打算我说实话了？”
　　“不敢欺瞒。”简单明白，天知道现在他说一个字脸都是疼得厉害。
　　黎风终于睁眼坐好：“那么你是打算把一切都和他说了？”
　　“是，我信他。”言毕仍闭了眼，这时候应该又是巴掌扇来了吧。
　　等了许久却是没有动静，睁开眼却见黎风淡淡笑着：“你别急，要打要罚等会儿一块算，现在先把事情说清楚了，免得你话说一半就挨不住。”
　　“什么和什么？你凭什么打他？”见识过方才如鬼魅般的身影，青和还是选择了只在一边说话。
　　黎风闻言却是有些惊讶，一边蹲下身掏出丝帕替景承擦着血迹一边笑道：“看来你倒是没对他说什么嘛。”
　　“可是，我打算告诉他的。”景承坦言，一般来说，暴风雨之前总是异样宁静，而黎风对他好的时候便是暴怒的前兆。
　　黎风站起身，轻轻拍他的肩膀，“那你就先和他说吧。”，拿着带血的帕子出去，甚至连门都一道关上。

　　青和赶紧冲过去，“你没事吧？快起来……”
　　“我没事。”景承却是不愿意起来的，黎风并没有走，而且也没有让他起来，“现在这儿还好，若是我起来了，等会儿跪得就是碎石地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青和已经快陷入疯狂状态，堂堂一个太子，竟然对青龙山庄一个总管下跪，还认打认罚，青和脑子完全没办法承受疑问的重压了。
　　“你别着急……”景承一阵的猛咳，搅得肺腑都有些翻腾起来，青和见他这般也只好按耐下性子，一手扶着景承道：“我不着急，你慢慢说就是。”
　　景承顺了气，也顺势往青和身上一靠，缓缓道：“我是青龙山庄庄主。”说完一句便闭了眼，他知道青和需要时间消化这一个消息，而他自己也是要时间养些精神。
　　“怎么可能？那他怎么还……”青和呆愣了许久，终于还是回过了神，只是越想越不对劲，万黎风好说歹说也不过是个总管，却如何可以这般嚣张行事。
　　景承细细说来，青和听得入迷，彷如一个神奇的故事一般，只到最后才愣愣地回应：“这怎么可能？这都是真的？你确定你没在和我开玩笑？”
　　“虽然我以前常常和你开玩笑，但我现在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景承正了身子，就算黎风不在外面，他要告诉青和如此严肃的事情也是不会嘻嘻哈哈没个正经的。
　　“去请他进来吧。”定定心神，这时候他还是不想和黎风闹翻了的，不仅是为了权势，更因为舍不得那点情分。
　　“你何必如此对他？”在青和眼中，无论因为什么原因，景承对黎风都是不需要如此的，景承只笑着摇头，又示意青和去开门。
　　青和无奈过去，开了门看见门口的黎风自然是没有好气色的。
　　“你出去。”，黎风打量青和，从头到尾看下来，他都觉得青和是个有头没脑办事不牢靠的小子，这样的认知其实让他对整件事情更为恼火。
　　青和回头看看，满眼的担心，于是梗了脖子瞪黎风：“为什么要我出去？”
　　黎风傲然一眼飘过，哼道：“你不走随便，等会儿给我把嘴闭上。要是你敢碍手碍脚的，后果你自己清楚。”重重摔门，青和心中憋了些气，这时候他很想找个人打一架撒撒火。

　　无声，可怖，静总是会让人觉得可怕。
　　黎风眯眼瞧着，只等着景承自己的举动。
　　烛火明亮，照得每个人面目分明，黎风面上柔和，竟是看不出他是否真的动了心思。
　　景承默默起身，眼前一黑栽倒一边，青和一如既往想要搀扶，却被黎风一眼瞪了回去。景承自己舒缓过气，撑起身子往一边挪动，蜗牛似地速度看得青和着急，只等景承回身的时候，青和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心思。
　　莽鞭在手，高举过顶，没有多余的话，黎风接过，景承双手撑地，一切自然而然似是两人早已经习惯了这般的事情。
　　风声呼啸，鞭影如罩，青和并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头疼如裂，恶心欲呕。许久方能定神，此时眼前竟是触目惊心。
　　青和再也顾不了什么了，只冲上前去挡住，“你简直就是个疯子！”，景承早已经无力动弹，隐约觉察到青和的动静，心里着急却也无法。
　　“我是疯子？”黎风收手，眼中满是嘲笑淡笑，这世上还没有敢当着他的面这么说他，“你倒是说说，我哪里像疯子了。”
　　“你无缘无故打人，不是疯子是什么？”青和理直气壮，黎风不只是打人，还把人往死里打。
　　黎风眯眼看着他，却奇迹般放了鞭子，“算了，我为什么打他他自己心里清楚，如果你想知道你自己问他就是。”
　　黎风懒得与青和纠缠，心知有青和在景承边不会有事，于是便负手离去，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青和瞪着黎风远去的背影夸张大喊，景承抬起头飘他一眼，声音虚虚的，“吵死了，你让我安静会儿成不？”
　　“都这样了你还……”青和咬咬牙，欲哭无泪，景承笑了，“大男人的哭什么哭？你有心思就扶我一把吧。”
　　青和红脸，终于还是扶他起来，又听他指着回到了起初的那间屋子。

　　“你没事少去招惹他。”景承趴在床上，任由青和笨手笨脚弄着，想着想着又侧头提醒青和。
　　青和听出来那个“他”说的是什么人，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又被勾了上来，鼻子里气哼哼，“他算什么东西！”
　　“他不是东西，他是人。”景承苦笑，没想到青和误会黎风竟如此之深。
　　“如果他是人，那你就不是人。”青和气昏了头，胡言乱语，景承回头瞪他一眼，青和一愣也没发现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我说的是真的，你得罪他对你没有好处的。”景承轻叹，青和年纪虽比他要大一些，但心思却要单纯许多，与黎风相比则更是天壤之别。
　　青和收了伤药，一边又搬过小凳子坐下，扬了头问：“刚才那人走的时候说你知道他要打你的，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
　　景承看着青和，这件事终究还是因青和而起。起初大概是因为自己盲目相信身边的人才惹恼了黎风，到后来黎风也了解青和了，只怕气的就是他找了青和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
　　“说到底是我错了，他教训我也是应该的。”景承将头靠在前臂，虽然原因他是知晓的，只是青和这样的急性子却是不能和他明说，否则他又要去找黎风理论，到时候会出什么事情就不得而知了。
　　青和厌恶这般蒙混不清的回答，这次又是问了几回都没得到答案，气头上来便猛然起身，只道：“你不说我就去问他。”
　　青和甩门跑出去，景承在后面着急，大声喊了也是没用。

　　夜色宁静，一处宁静院落，黎风坐于石桌边，青和站在他的身后双拳紧握。
　　“你找我到底什么事情？”黎风淡笑间手指一动，指间酒杯飞出，身侧数丈之外的树上掉下一个黑影子，“应大公子还是先去看看，那个杀手是不是你丞相府上的人。”
　　青和瞪了眼，对于黎风如此很是愤恨，但提及丞相府的杀手，青和还是有些好奇。既不走过一看，青和绿了眼睛，因为歪斜躺倒在地上的人正是他丞相府中的第一高手，出手杀人从来没有失败过。
　　黎风如鬼魅般飘到青和身边，抬脚一踢解开那人穴道。电石火花之间，银光乍现，杀手的剑已冲向黎风，青和被推开一边，一黑一白两重身影便缠斗起来。
　　黑影渐显下风，青和着急起来，且不说黑衣人是丞相府的人，就依他现在对黎风的误解也是不愿意让黎风取胜的。
　　“叮当”脆响，黑衣人冷汗淋漓，手死握着半截断剑发抖，另外那半截剑扣在黎风指尖。未及青和多想，黑衣人一提断剑自刎，脖上一条细痕，干净利落。
　　青和钉在原地动弹不得，黎风却不看地上之人，只走到青和面前：“人大胆小，应相爷怎么会让你进来做卧底。”
　　“我怎么了？我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青和拦住转身欲走的黎风，对于死一个杀手的事情他并不当回事，只是他惊讶黎风年纪轻轻竟有这般的修为。
　　黎风收住脚步，“是你没回答我的问题才对。你心中的疑问不应该来问我，如果他不愿意告诉你你就最好当做没这回事。”
　　青和僵了脸色看着黎风，黎风摇头轻笑道：“看来他真的是待人太好了，连最根本的规矩都不懂了。你也别一个劲在别人身上找问题，没事的时候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
　　黎风拨开胸前的手，他也看出青和的品性来了。青和本性不坏，人也不算多笨，只是性子太直了些，若是好好与他说明白了，却也是个可造之材。黎风也知道景承为难，既然他选择了用青和，自己要做的是让青和对他死心塌地。
　　“关我什么事？”青和呆愣一会儿，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件事会与他有关。一抬眼看见黎风并没有走远，青和便追了上去再一次将人拦了下来。
　　“你拦着我做什么？不是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有人会告诉你为什么的。”黎风仍旧是甩开了他，青和一路狂追，却一直搁着一臂的距离，怎么也追赶不上。

　　黎风听着后面的动静，嘴角挂着笑，一路却走到了景承的屋里，进了屋也当做青和不在，只和景承说话。
　　景承要起来却被黎风按了下去，黎风弯了眉温和笑道：“身上有伤就别起来了。”景承依言躺下，青和跟进屋站在一边却要嘀咕：“假惺惺，有伤不也是你打的，现在关心有个屁用。”
　　“青和！”景承仰头，心里自然是着急万分。黎风却只是笑笑，拉过里面的薄毯子替他盖上，“你别管他了，一头钻进死胡同的掘牛，和你小时候一副德行。”
　　“哥？”景承听黎风竟当着青和的面提起往事，心中有些慨然，毕竟他是接受青和了。黎风便如兄长般轻抚景承鬓发，仍是笑道：“你都把他带进来了，也和他把事情都说了，我还能怎么办？是杀了他还是打死你？”
　　“真的可以让他留下？”景承心中并无十分的把握，黎风轻抚的手忽然一重，直接拍了景承后脑斥道：“你敢情还没一点把握就敢把人带过来？”
　　“我自己是有把握的，只是我怕你一时间没办法接受……”景承咧嘴，脸上却是轻松摸样，两人之间竟是一派温馨。

作者有话说

　　无视题目吧……OM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