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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飞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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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离开了芳菲林，雨势渐大，凌霄阳带着谷澄在最近的亭子歇下，等雨停了再走。
谷澄趁着这空档鼓起勇气问了刚刚不敢问的事，试探性的唤了声“师父”。
凌霄阳侧坐在长椅上，一条腿曲着踩在上面，靠着红柱，听见他叫自己，于是微一偏头：“有话就说。”
谷澄在他对面正襟危坐，眨巴眼问道：“师姐她是怎么了？”
怎么了？
她……
凌霄阳垂眸，思绪翻飞间脑海已经闪过几幅画面。
……
“师父，我偶然得到一份藏宝地图，鉴宝师说是真的呢，我准备和云梦的师姐妹一起去！”
……
“凌师兄，墨师妹她、她被恶鬼附身，失了魂魄，已然没了神志。”
……
“就算是云梦派有起死回生之术，也挽救不回被噬魂之人，能做的只有保好肉身送往少林派度化。墨师妹已经死了，还请凌少侠节哀……”
……
凌霄阳眉头一皱，连带着语气也不耐烦了起来：“你这问的什么问题，还能是怎么了，你觉得是怎么了？”
“我，我没有看见师姐的坟堆，觉得有点蹊跷……”
话越说越小，头也越来越低，渐渐没了刚刚端坐地气势。他是真的很久没见过语气这么冲的师父，一时间也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做什么。
凌霄阳自然清楚他要问什么，但是没有当即给出答案，对面的少年低着头不敢说话，偶尔抬眼偷看他一眼，发现那人已经转头过去看雨了。
“师父，我错了……”
凌霄阳没有回头，语气平淡道：“你哪错了？”
谷澄“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还是凌霄阳打断了他。他叹出一口气，把曲着的腿放了下来，面对着谷澄坐好，再开口时的语气好了不少。
“不是你的错，是我一时没控制住自己。”
当年的事又岂是三言两语说的清的，只要一想到墨楠的情况，凌霄阳就无法控制自己。
明明可以保护好她……
“师父若是不想说就不说，是我唐突，害师父又难过生气了。”
“你倒是提醒了我，”他说，“以后若是得到什么寻宝图不要着急去，要是出了事，就算云梦有起死回生之术也救不了你。”
谷澄突然笑了，灿烂星光，被江南柳条新芽衬托地越发阳光美好：“谨遵师父教诲！”
凌霄阳被他激起了心里的那份暖，温柔一笑暂时抛却了脑中不堪的回忆。
他是个思想很简单的人，别人觉得他好，他就极尽所有呈现最好，只是为了抓住光亮摆脱肮脏的过去，他什么都愿意。可若是别人觉得他不好，他就会离得远远的，到最后封闭了自己，让自己深陷过去的泥潭。
凌霄阳关闭了那扇门，一个人身居山林，没有人说话，没有人陪着喝酒，即使有那么一个兄弟尉迟朗，那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他的世界在那段日子里就是灰色又无味的，每天重复着同样的事，渐渐的就习惯了沉默。于是，当那么一个人突然闯进来，他是非常不习惯和不自在的，可是相处久了，那个人带来的不自在慢慢让他的世界有了色彩，他也不再沉默。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他回到了以前，他很庆幸他当初答应了要收谷澄为徒，可也有点后悔。再过不久，谷澄到了出师的年龄，他就不再需要他了，他甚至可以独当一面，于武林之中，于暗潮之上，他会有同伴、伴侣，他会慢慢忘了他，去走自己的路，去追逐自己的光。
还有一年，他就该走了。
习惯了黑暗的人享受到了光亮，当烛火被拿走，那些想法对他来说都是奢侈。
凌霄阳定了定神，淡淡道：“等雨停了，我带你去找李大牛。”
他只能尽力克制着自己，既然人家要走，那么他只能欺骗自己：只要表现的淡然是不是在他离开时自己也不会那么伤心。
笑话，他怎么就是这个性子，多愁善感，心境脆弱，这真的是他吗？
他宁愿他是别人眼中冷漠刻薄的格调，他阴郁不近人情，他……
“师父！”
凌霄阳抬眸。
“雨停了。”
他……还是想贪念美好。
既然不能拥有自己的光，为什么不试图成为自己的光。飞蛾扑火尚且勇敢，他又为什么不敢尝试。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当自己破出那个囚笼，在外面等着他的会不会有金陵的风吹柳花，江南的莲叶玉树，中原的桑枣蓬蒿……
还有，尚在江湖中的友人。
因为喜欢，所以热爱。
但他不能，他需要接受惩罚，他需要赎罪，是为了被他伤害过的所有人，也是给他自己的忠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