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仙》约素挽袖

2、不上不中篇

　　挨个儿把孩子们送回家，已经是天色乌沉。大雨依然没有停歇的意思，大气不喘一下地下得村口池塘都满溢出水来。几支荷叶被摧断了，随着稀疏的绿藻漾到门口。
　　俞佑托着腮，呆呆望着青石板上不断溅起的水花，盘算着明日大概可以借口休学一天，偷得浮生一闲，微微笑了。安执绮已脱了外衣，拧干了水，搭在脸盆架上，身上仅着月白小衣，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扇子，呼呼地扇着衣服。
　　凉风从背后悠悠而过，在雨夜中分外添一分寒意。俞佑禁不住打个寒战，回头看时，安执绮也笑着看过来，黑发打散了披到肩膀上，沾过了水，微微蜷曲，衬着一张雪白的脸，还有半透明的衣衫，竟如狐仙一般魅惑。
　　俞佑眨眨眼，安执绮唇角勾一勾，那股子道骨仙风霎时化作了妖媚，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均是在摄人心魂。俞佑咽下口唾沫，干巴巴道：“你……你到底是谁？”
　　安执绮笑意更浓，起身在屋里转了一圈。
　　这里是俞佑的安身之所，借了学堂一间小小的厢房，支起一张小床，并两把销凳一张木桌，便是全部摆设。俞佑懒散，也不甚爱洁，桌上堆着些书卷笔墨，乱糟糟的，床上的被褥还算干净，可也皱成一团。其他的杂物都堆在门口墙角。安执绮翻检了半天，才从犄角旮旯里拽出一只小火炉，上面的灰尘糊得黄铜都不见了颜色。安执绮拿块破布略微擦了擦，然后拎到俞佑身前，道：“有火折吗？”
　　俞佑满脸惊讶和疑惑，他这么个文弱书生不沾尘世烟火的人在做什么？生火？？？
　　老天不是派你来耍我的吧？
　　安执绮确是满脸认真的讨来火折子，把门后一堆不知猴年马月存起来的木块废纸拿出来点着了，没多久，潮湿微冷的屋里便亮起了火光，渐渐得把油灯飘曳的光线该过了。
　　舍不得那点灯油，俞佑连忙吹灭灯，袖着手蹲在火炉旁一步也不肯挪开了。安执绮笑了笑，把衣裳拿过来烘烤，说道：“你还穿着湿的，不冷才怪。快脱下来烤烤。”
　　俞佑涨红了脸，抓着衣襟不肯放手，安执绮瞧着可爱，伸手就要帮他，俞佑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蹦到一旁，羞红的面颊深深埋起，轻轻道：“不必了……我……我不冷。”
　　安执绮笑道：“不冷那还凑在火跟前不走？我们都是男人，还怕看吗？”
　　俞佑偷偷瞥了眼安执绮微露出的肌肤，诺诺道：“我只穿了这一件……里面……”眼光飘到窗外，几件衣服正在雨中飘摇。
　　恍然，安执绮抚掌大笑，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他断断续续道：“你，你可真有趣……哈哈！”说着，便脱了自己的小衣，美好的身段展露无疑。然后拉着俞佑靠前，不由分说地扒了他的湿衣，给他披上还带着体温的小衣。
　　“这……这你……”衣服温软滑腻，一经碰体便知是上好的料子。俞佑手忙脚乱要脱。无奈安执绮手更快，已经把湿衣丢到一边了，实在不想赤条条的俞佑只得硬着头皮穿好，抱紧双腿蹲在一旁，死活不动一下。
　　安执绮无奈笑笑，将干了的衣裳披上身，拿过俞佑的替他烤干。
　　俞佑睁着一双晶莹的眼，看着安执绮熟练的手法，心中疑惑越来越多。可在收到安执绮一个浅浅的笑时，却什么也问不出了。
　　暖暖的火光烤得身上火热，驱走了雨夜的寒凉。不知是被火光，还是被安执绮的笑意晃走了心神，俞佑渐渐觉得眼皮不听使唤，一会儿便坠入黑甜香。
　　安执绮若有所思地看着倚在肩头睡的香甜的人，睫毛随着呼吸轻颤，平淡的面容并没有什么出挑的。安执绮轻柔地点了点他的额头，指端光亮一闪。

　　仿佛做了一场大梦，醒来时雨淅淅沥沥落着，天色微明，水汽弥漫。俞佑半睁开眼，神色间还多得是恍惚。他又合上眼，这么香甜的睡梦，真是从未有过的。他简直想永远沉溺其中。可是，俞佑怎样也记不起，他梦到了什么，春梦了无痕，大概就是这样。空一缕幽思缠绕心神，浅浅触动，而想更进一点，却万万不能了。
　　应该还有一个人。
　　俞佑猛然睁开眼睛，可屋里哪里还有那个人的影子？屋里还是从前的模样，仿佛，安执绮也是梦中人呢。
　　他怅然若失地起身站在窗前。昨夜的大雨让池塘满了水，一些鱼虾被冲上岸留在青石板上，犹不死心地乱蹦。这么呆立了不知多久，直到晨起的鸡鸣响过了五六遍，俞佑觉得腿脚都麻了，才慢慢坐回床上揉捏酸麻的肌肉。一股子浅淡的香气从枕下幽幽飘来。
　　俞佑一下子精神了，忙掀开枕头，只见一只宝蓝色绣满奇异花纹的锦囊静静地躺在那儿，香味持久不断，淡雅宜人。
　　这总不是梦了吧？俞佑狠狠拧了自己大腿根一把，生疼。捧起锦囊在鼻尖小心翼翼嗅时，脑子里都是安执绮的影子，他湿发紧贴着脖根，将锁骨的轮廓细致地勾勒出来。只是想着这个，俞佑身上便袭来陌生的热，让他坐立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