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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五章 誓征胡虏未顾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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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上旬,风尘仆仆的李元徵一行终于巡视完了朔方所有隘口。他是当朝太子,也曾多次参加战事,各营主将对于他来接掌军令皆无反感,接受良好。
早在许永义出兵突袭柔冉之后,武皇帝就接到密报,说疏利可汗因为大秦无故出兵,所以联合了蒙兀其他各部,准备进兵与大秦开战。所以武皇帝派李元徵急忙赶赴朔方,一来提醒许永义早作防备,二来命李元徵代替皇帝坐镇军中行监军之权。
赶到朔方却听到许永义的死讯,李元徵于伤痛之余火速做出决断。他亲自坐镇朔方总揽一切兵事,命岳振亲自扶许永义灵柩返回长安,令毕再遇暂时代理军务。
这些日子,李元徵派赵端、赵倬、赵广前往各营清查兵士战马伤亡情况,并安排兵士操练及驻防,派袁沣清点粮草武器。随后,李元徵又亲往各隘口视察,以期做到心中有数。
回衙当日总览完军报后,李元徵只歇息了两晚,第三日便再次出城,花了五天的时间把孟川一线细细地踏看了一遍,毕再遇随行。
“殿下,如今朔方以北出奇的安静,倒是朔方西北反而有敌方增兵的迹象。”毕再遇简略地道:“所以微臣推断,疏利以孟川一线为目标的可能性最大。”
李元徵也领兵多年,自认为对排兵布阵甚是熟知,可他讲解过之后,李元徵觉得自己倒比之前更加茫然,转头看了看身旁的李景仁,轻声问道:“毕将军刚才说的,你听懂了吗?”
“没有。”李景仁理直气壮地摇头道:“属下只是负责殿下的安危,排兵布阵非属下之职,况且属下能听懂号令就行了,毕将军身为主帅,他既然这样推断,那肯定没错。”
李元徵怔怔地看了他许久,突然间也苦笑了一下:“说得也是。不过,你也需学学兵事,不能在孤身边做一辈子卫率。”
踏看了孟川归来,李元徵紧接着三天都没有离开自己的寝院,把各营的军报尽数调了过来,堆满一地,时而翻看,时而仰头凝思。
一连两日,李元徵都孤身独处,直到这日毕再遇求见。李元徵听闻毕再遇求见,当下心里便已经有些疑惑。等到毕再遇说完自己真正的意图时,他更是惊得全身僵住,回过神后立即激动地道:“绝对不行!”
毕再遇忙抬起手,安抚道:“太子莫急,容臣慢慢解释。”
“你想要此时出兵与柔冉决战,不可!”李元徵紧紧板着脸,面带寒霜:“此时出兵未必能大获全胜,而且没有圣旨,你就是私自调兵,这是等同于谋反。”
毕再遇不得不将头转向一边,好一阵才稳住自己,示意李元徵起身,一同来到高悬于壁上的地图前,低声道:“太子请看,我朔方大营,实际在编十四万将士,每隔不到两年就要另补新兵。柔冉已与大秦撕破脸皮了,恐怕日后边境州城就要被蒙兀各部袭击劫掠。这战事连绵、边患不断的日子究竟是什么滋味,太子应该清楚,不是吗?”
李元徵对毕再遇所言自然感触颇深,没有说话。
“疏利可汗已经联合了其他蒙兀部落,开战在所难免。恕臣直言,此次是我大秦首先挑起战事,既然已经到了不得不打的情况,绝不能固城自守。”
李元徵听了毕再遇这番话,皱起眉头,语气缓了许多,道:“疏利可汗不会放过霍国公殉国的大好时机,这个孤心里也有数。可是这个时候出兵,将军有把握赢吗?”
“太子放心,臣有把握!”
“这场战事的规模绝不仅仅是边境防卫之战……”李元徵长长叹息一声:“无论你是何战策,到了最后必定是攻守易形。调动边军,没有圣旨即便是孤也没有那个能力。少数人马还击还可,可若调动大批兵马,怕父皇不会应允。”
毕再遇拱手,急切道:“殿下,边境已经到了迫在眉睫的时候,只要您向陛下请旨,准许朔方大营出击即可。”
李元徵眸色幽深,定定地看着墙边挂着的那柄佩剑,静坐良久,方低声问道:“毕再遇,你可知道如果兵败,你将面临何种境地?”
“微臣……微臣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李元徵的表情慢慢由犹疑转为坚定:“孤是太子,代父皇坐镇军中行监军之权。如有不测,孤难辞其咎。如果你真的能做到,一切后果孤愿与你一同承担。”
毕再遇的嘴唇不由颤抖了一下,略有不安:“殿下,可是……”
“你是将门之后,也征战多年,当知这一战对漠北战局的影响,也当知漠北战局对大秦意味着什么。”李元徵的双眸已是一片澄静,又道:“父皇,会理解的。”
毕再遇的眸中微微浮起泪意,用力点头,道:“是,殿下。”
一旦下定了决心,李元徵便决定义无反顾地做,紧接着便开始了一系列快如雷霆的紧密行动。委任毕再遇全权处理一切军务,部署出兵事宜。朔方各营主将分批参加的联署军事会议连开了三日,离开时个个神色凝重却又透着按捺不住的兴奋之情。一场大战正在酝酿。
各营主将离去之后,李元徵专心致志地给父皇拟写了一封奏折,将目前可见的战事规模及前方所需的军资配合详列了下来,同时也向父皇请旨出兵。
一匹快马从朔方疾速奔向长安,两天后,一份奏折递到了紫宸殿的御案上。
与此同时,朱玠一个人出府,很快就来到了许延礼的府上。
“朱相倒是稀客,请坐奉茶。”
仆役进来侍候了茶水,两人分主客落座,各自端杯啜饮。朱玠并没有多绕弯子,放下茶杯,便主动提起了自己的来意。
“司空可知,今日太子从朔方送来的八百里加急,向陛下请旨准许朔方大营兵马出击柔冉。司空居然这般气定神闲,难道就真的没有丝毫焦灼吗?”
许延礼倾身向前,深深地注视了他许久,问道:“太子请旨出兵,何人统兵?”
“左威卫将军毕再遇。”朱玠冷冷一笑道:“太子近两年屡立战功,如果这次再让他建下这平定柔冉的功劳,他在朝堂上和军中的势力将更加稳固,那时司空又将何以自处?”
朱玠又轻轻啜了一口茶水,道:“太子表面上是向陛下请旨,但实际上,他要在北境发动大战的决心已定。此战若胜,那太子的势力就远非我等可以撼动的了。”
“莫非陛下已有圣断?”
“目下还没有。”朱玠淡淡一笑道:“可陛下的心思,难道司空会不清楚?”
许延礼眸中仍有狐疑之色,问道:“太子和毕再遇真的有把握能一举击溃柔冉吗?”
“这不重要,司空,重要的是不能让太子打这一仗。”朱玠微笑道:“如果现在司空再向陛下上书陈述利害,阻止太子出兵,再向陛下献上您的详细计划,请旨由司空领兵,这将是司空重掌兵权的大好时机。”
许延礼忙追问道:“朱相有何良策阻止太子?”
朱玠负手在后,在室内缓缓踱行,反复推敲着自己心里的想法:“太子只是请旨朔方大营可以出击,其实是模棱两可。他不敢明言调动大军,是以借此开脱。”
“嗯……他多半会声称是柔冉先行挑衅,这攻守之间的分寸不好把握吧……”
“没错。既然他不好把握,那咱们就给他一个容易把握的标准。”朱玠找到方向之后,思路也变得越来越清晰:“请司空明日与本官一同进宫,向陛下陈述出兵的不利因素,请陛下颁发一道明旨,就说眼下准备不足,故明令朔方大营只可闭关御敌,不得主动寻衅,随意扩大战事。总之,不给他发动大战的任何机会。”
“一旦这道明晃晃的旨意摆在太子和毕再遇的面前,他们要么就依旨而行,要么就担下这抗旨不遵的大罪,绝对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许延礼越想越觉得此法可行,对这位短时间内便能想出反击之策的御史大夫不禁有些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