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半江瑟

6、六

　　之后，两人都沉默了许久，何清终于开口：“文玉，如果你爸爸真的不在乎你，第一次就不会去找你了，我想，后来，他一定是派了人跟踪你，才会那么气定神闲。”
　　陆文玉又是一惊，问：“你怎么知道？”
　　“其实我也是猜的，”何清想了想，又说：“你记得那次我们在巷子里被围吗？”
　　“当然记得。”
　　“我好像看到那群人先围住了我们身后的一个男人，当时我没有想到，现在看来，他也许是在跟踪保护你，被那群人发现，所有先解决了他。”
　　“这也只是你猜的。”
　　“还有，文玉，我们到医院后，我没有说出你的名字，可是医院很快通知了你的父母，我想，一定是别人提供了你的身份和你爸爸的联系方式。我当时就觉得有什么不对，一时又没有看出怎么不对。”
　　“清清，你说的是真的？”
　　“嗯。”
　　“难道他真的……”
　　何清想了想，又自言自语：“他一定是知道我们关系部一般，所以在医院时，才会第一次见到我，就对我那么反感，也不让我看你。”
　　“清清，难道这是真的！他还知道些什么？还做了些什么？”
　　还做了些什么，一语惊醒梦中人，何清顿时道：“糟了，他反对我们在一起，一定不会就这样什么都不做。他会不会监视这里？”
　　“监视……这里？”这话听得陆文玉一寒，如果监视，那岂不是今天的事他都看到了！
　　“可是，如果他监视我们，我们刚才……为什么没有人来阻止？难道是文玉的爸爸现在没有在看着？”

　　正说着，门铃响起来了。虽然很疲累，两人还是飞速的穿好了衣服，下了床，冲到门前。
　　“收电费。”
　　“哦。”两人开了门。
　　那人一进门，就直接走进了客厅，向茶几走去。
　　“文玉，快！”
　　何清一喊，陆文玉立即冲了过去，还是晚了一步，那人径自从那里收起一个小小的东西。何清则反锁上了门，并立即将钥匙丢进了抽水马桶。
　　那男人一见，马上慌了神。他们虽然有钥匙进来装监视器和监听器，何清看他神色，就知道他现在没有带着钥匙，走不了了，心中暗自舒了一口气。对陆文玉说：“文玉，打电话给你爸爸。”
　　陆文玉愣了片刻，还是打过去了。
　　“喂，文文。”那肯定的语气，说明他真的可以看到这边的一切，知道接电话的人是谁。
　　陆文玉不语，何清立即接过了电话，直接道：“如果不销毁，我会报警。”
　　“小姑娘，你以为报警，我就会有事吗？”
　　“如果真的一点事都没有，又何必派人闯入民宅来抢证据呢？”
　　“他可是你自己放进来的。”
　　“录像和窃听器会证明他进入民宅的真实详细过程。”
　　对方停了片刻，又道：“我不想跟一个小姑娘谈条件，如果你不听话，今晚许多网站上会多出一段小短片，当然，会先做一些处理，人们只会看到一个卷发的漂亮性感娃娃对着空气发情。”
　　电话里的男音刺痛了陆文玉的鼓膜，也刺痛了她的心，复杂而强烈的感情在心底汹涌澎湃，有耻辱、心痛、自嘲，还有很多很多，几乎要将她溺死……但是之后的一句话，将她从惊涛恶浪中拯救。
　　她听到何清的声音，柔中带冷：“如果，真的，只能看到一个卷发的漂亮性感娃娃对着空气发情，我不介意。”只要没有陆文玉，她不介意。
　　陆文玉感觉到周身的潮水都霎那退去，她又可以自由的呼吸着空气，她一吸气，接过了电话，冷冷道：“如果你不照她说的做，我会自己再拍一套，放到网上，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那是陆书明的女儿，是个拉。我说得出，做的到。”言罢，利索的挂断了电话。
　　何清一听，惊异的看着陆文玉，很快，忍不住撅起嘴巴，大大的眼睛里，水汪汪的，掉下泪来。陆文玉轻轻抱住她，她便靠在陆文玉的胸前，“呜呜呜”的表达起她的委屈和感动。
　　“清清，”陆文玉唤着，摸了摸她的头，说：“不去国外念书，我跟魏他们一起搞乐队，也可以养活自己，我们一样会过得很好。”
　　这话一出，怀中的猫儿呜咽得更厉害了，伸出爪子紧紧的抱住了陆文玉。
　　“清清，我倒是希望老头子走极端，我就有机会自己拍小片发到网上去，这样，也许我还能成名，说不定对我乐队成名也有帮助呢！要是出名了，不是能挣更多钱养你了！”
　　听陆文玉这样一说，何清才噗哧一声，笑出来。
　　见她笑了，陆文玉也笑起来。

　　这时，对着屏幕的陆书明，看着拥在一起的两个娃娃，听着她们的话，不禁咋舌，而镜头中那个被关在房中出不去的男人，正不知把眼睛放在哪里好，瞟东瞟西，左右不是。
　　也在这时，书房里进来了一个男人，他看了一眼镜头，对陆书明道：“已经查过了，和小姐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是何振海的女儿。”
　　这个男人叫严俊，是陆书明最亲近的下属。
　　“何振海，哪个何振海？”
　　“就是渔轮计划中与你合作过，五年前移民新加坡的何振海，那时他的妻子是有名的法医李妤。”
　　“原来是他的女儿，难怪！”
　　“难怪什么？”严俊问。
　　“你看这个就知道了。”陆书明说着，拿起另一个短片，正是那夜在巷子里陆文玉和何清被围时的短片，那个跟踪者被打伤后，一会儿之后，他醒过来，但是那时陆文玉已经被打晕了过去，他捡起自己的手机，打了报警电话，就录下了那些肇事者。
　　屏幕上，第一幕是一个男子一脚踹在一个女子身上，然后那些人围拢过去，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只听得到声音。
　　男：“吞下，明白吗？”
　　女：“不，我会咬断它的。”
　　……
　　“的确是个头脑清楚的孩子。”严俊也叹道。

　　冲凉后，陆文玉和何清重新躺了下来，很快，何清窝在陆文玉身边呼呼睡去。大概真的是累了，这才是她的清清，陆文玉想，折腾这么一会儿就累了，多跑几步就跑不动了，食物和力气都消耗在那小脑瓜子里。她捻起何清的手臂，那么纤细，腿也那么细，当初，到底是什么力量，让这纤细的胳膊腿背着她在风雪中走那么远的路，陆文玉胸中不由燃起一腔激情。她张开手臂，将睡梦中的人拥入怀抱。
　　凝视何清熟睡的脸，如此静谧恬美，一件尘封多年、几乎从记忆的河流中褪去的往事，撞开了心门：
　　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子，正招呼着她的小女孩：“文文，快来看，你喜欢哪个？”
　　小女孩乐颠颠的跑过去，那是一个个十分漂亮的娃娃，陈列在柜子中，每一个都那么漂亮，大大的眼睛，各色的眸子，长长的睫毛，华丽的衣装，高雅的发式，缤纷的发色，看得她眼花缭乱。可是小女孩觉得，妈妈最美，她专挑黑发黑眼睛娃娃，一看到那个白色衣裙的娃娃，便立即爱不释手。她记得，那个娃娃有着黑色波浪卷发。于是，那成了妈妈送给她的最后的礼物。
　　妈妈说：“文文，以后妈妈不在了，就让这个娃娃陪着你。”
　　“我不要娃娃，我要妈妈。”她哭闹着。可是一切无法改变，妈妈很快就去世了，她因此将那个娃娃从床上摔了下去，如果没有了妈妈，一个娃娃根本不能安慰她，她不需要。

　　这往事，竟如梦境一般，陆文玉回过神来，轻抚眼前人的脸庞，忽而一笑，心道：妈妈，原来这才是你最后的礼物！她凑近前，轻吻眼前人的面颊和双唇。

　　虽然没有什么行李物品，陆文玉还是回到家中收拾了一下。
　　周妈来到房中，见她正收拾东西，忙问：“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我要搬出去。”
　　“搬去哪儿？你一个人女孩子家，在外面多危险！”
　　“周妈，你别担心，我不是一个人。”
　　“小姐……你是和那个送你去医院的女孩子一起？”
　　“是。”陆文玉说着，突然想起什么，问：“周妈，我原来从房内丢出来的一个娃娃你知道在哪里吗？”
　　“娃娃？小姐几时玩过娃娃？”
　　“就是……我妈妈去世的那年，我丢的一个娃娃。”
　　正说着，阿俊站在门外，敲了敲门：“小姐，请出来一下。”陆文玉瞟了他一眼，一言未发，跟着他出去了。
　　阿俊将陆文玉带到了陆书明的书房边上一个房间，一进去，陆文玉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一个影像室，到处都是屏幕。
　　“小姐，”阿俊递过来一摞东西，“这是你爸爸吩咐我给你的，其他的盘都已经销毁了，这些，他说让小姐你自己处理。”
　　陆文玉接过，暗自一笑，说：“我想看看，你会弄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