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离婚案例》王琅之

10、第十章【大修】

　　结婚七年，不是没有吵过，闹这么大还是第一次。

　　卧室里，文仕棠坐在写字台前，电脑上是刚刚传过来的柯奈的资料，耳边的电话里，陈艾卿破口大骂：“凭什么他随便安个罪名到我们头上，我们就要去想尽办法自证清白？！他这是诽谤！他要报警我还要报警呢！看谁告得倒谁！”

　　“嗯嗯。”文仕棠敷衍两声，“所以那天柯奈找你只是为了借钱？”

　　“对啊！他在公司的时候我们两个关系不错，他说他妈生病需要用钱我想都没想就给他转了，谁能想到这孙子这么坑！你说话怎么有鼻音？不会是气感冒了吧？”

　　“不小心吹风了。”文仕棠指尖在触摸界面上滑动，“那天他找我是说想要离开牧唐，问我能不能回公司，不能的话可不可以帮忙介绍其它的公司，那个录音我听了，他故意录得模糊，还有很多诱导性话语，确实很让人误会。”

　　“陆昀章那个王八蛋在你旁边吗？”陈艾卿出离愤怒，“你把电话给他！”

　　“想什么呢这会儿我们两个要是还敢睡一张床难道不怕半夜爬起来把对方捅死？他去客房睡了。”

　　“他竟然还睡得着觉！他凭什么睡觉！我要和他决斗！你站他还是站我！”

　　“站你站你。”文仕棠说：“我完全支持你把他套上麻袋打一顿然后丢进护城河喂鱼。”

　　“你认真的？”陈艾卿跃跃欲试。

　　“认真的。”文仕棠点头，“不过在这之前我需要更详细的，柯奈工作之前的资料，你记得叫人去查，不要让更多人知道。”

　　“我总觉得。”他神色凝重起来，“这件事情和那个人有关系。”

　　陈艾卿：……

　　他沉默良久，果断地切了电话。

　　半个小时之后，柯奈更详细的资料发到了他的邮箱，但其实这个人的履历挑不出什么毛病，国外长大，父母都是知识分子，教育背景优异，入职他们公司之后表现也可圈可点，可文仕棠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他给自己泡了杯浓咖啡，目光落到柯奈小时候的一张照片，脸色忽然一沉。

　　记忆避免地被拉回到多年前的某个午后，文仕棠握着咖啡杯，脸上浮现笑意：果然是故人啊。

　　第二天早上陆昀章起来的时候文仕棠早已经出门了，餐桌上放着冷冰冰的速食三明治和牛奶。

　　这就算道歉了吗？这人什么态度？

　　陆昀章咬着冷面包恨恨地想，至少也要主动脱了衣服好好让他睡一晚才行吧！

　　到公司已经十点钟，方助理报告完公司事宜，方才在他耳边小声道：“陆总，那边的人传来消息，文董去见了柯奈。”

　　　陆昀章揉揉脖颈，客房的床睡得他落枕：“他想见就见，不用拦着。”

　　“除了赵拓那里，继续对柯奈进行调查，深挖他的背景，看看还有可能和哪方面的资本有牵扯。”

　　“哦对了。”陆昀章吩咐，“让那边的人注意他的安全，别出什么事。”

　　“好的陆总。”

　　方助理嘴上答应，心中却在腹诽这俩人可真有病，一边搞得像对头一样一边又要人家毫发无损，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豪门恩怨吗，果然不是凡人所能理解的。

　　城市的另一边，一辆低调却价值不菲的豪车缓缓停在某居民区的院子里，司机打开车门，从里面走下一道消瘦人影。

　　这里并算不上什么高档住宅，但是地理位置不错，交通便利，还是学区房，住在这里的大多是城市中产。

　　文仕棠环顾四周，只需一眼就能知道这里看上去并不像看上去那样安静祥和，充斥着许多锐利的目光。

　　两分钟后，一栋住宅的门被从里打开，屋内的人见到来人后有些怔忪，半晌笑着致意：“许久未见，文董。”

　　他看起来三十多岁，气质堪称儒雅，饶是如此，散乱的头发和身上的睡衣还是泄露了些许身陷囹圄的狼狈。

　　文仕棠微微点头：“许久未见。”

　　柯奈侧身把文仕棠让进屋内，道：“我如今这个情况，也没什么好东西来招待前东家了，您不嫌弃，就随便坐吧。”

　　文仕棠倒没对屋内设施发表什么意见，客随主便地坐在沙发上，柯奈转身去取了茶叶罐子，似乎是真的要在这里招待客人。

　　他看着柯奈的背影，开门见山说：“放心，我没有带任何录音设备，我们今天就是随便谈谈。”

　　柯奈直起身，脸上一瞬间竟浮现出一种类似怀念的神情：“我知道，文董向来说一不二。”

　　文仕棠微顿了一下，直言道：“三个半月前，你借口想要离开牧唐重回晟璟找到我并留下了一段模糊不清的录音，半个月前，你以自己家人生病为由找到陈艾卿借钱，但我不明白的是，如果你的目的单单是牧唐的商业机密，为什么要这么处心积虑的把脏水泼到我头上？”

　　柯奈把茶叶倒进茶杯，又倒了些开水，把茶杯推向他递过来：“喝茶吧，前东家。”

　　“好。”文仕棠接过握在手里，“就算是因为我是你的前东家，栽赃我更容易让人相信，但是你的目的是什么？背后的人又是谁？”

　　柯奈不答，坐下来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文仕棠并未泄气，也未恼怒，只从随身携带的袋子里取出一张照片，缓缓推了过去：“现在你还是什么都不想说吗？”

　　在看到那张照片的瞬间，对方眼睛睁大，猛地抬头，正撞上文仕棠审视的目光：“其实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有些眼熟，没想到却是那么早便有缘见过这张脸。”

　　“找这张照片也费了我很大的功夫，毕竟它也只在我们三个人的某张合照里做过背景。”

　　那张照片已经很旧了，上面是两个男孩子穿着类似小学校服的装束站在树荫下，笑得十分灿烂，左边那个高一些的虽然眉眼稚嫩，但明显可以看出柯奈如今的影子。

　　文仕棠的眼睛漆黑冰冷，柯奈颤抖地去摸那张照片，却被他的食指轻轻按住：“现在你可以说了吗？”

　　“或者我是否可以唐突问候一下，唐继唯现在还好么？”

　　柯奈缩回手仓促间碰倒了茶杯，导致滚烫的茶水泼出来洒在他手上，他却恍若不觉，文仕棠食指敲击了两下桌面，气定神闲道：“你不说话，那就由我来帮你梳理一下。”

　　“唐继唯指使你窃取牧唐的机密，你担心一旦败露会牵涉到他，便想找一个替罪羊，在了解到旭业拖欠晟璟款项的事情之后，你找到了那个倒霉的赵拓，并且准备了一系列能把矛头引向晟璟的模糊信息，这样一来，如果陆昀章顾及到我，就不会把案件交给警方，你甚至有希望免于刑事追诉，而就算他不在意这些直接报警，你也会在之后攀咬晟璟，在这一潭浑水下面，就是你真正要隐藏起来的唐继唯了，我说的对不对？”

　　“可怜赵拓那个蠢货，竟然还以为你是真的要和他合作，想着把这些东西卖了好填上公司的亏空。”

　　“擦擦吧，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可以不绕弯子了？”

　　文仕棠扯出一张纸巾扔在他手边，好整以暇地靠进沙发靠背。

　　柯奈脸色灰白，摇头喃喃道：“你没有证据的，只凭一张照片能算什么证据？”

　　“你可以赌一赌我手头有没有你和唐继唯实际关系的材料。”文仕棠嗤笑，“话说回来，你诬陷晟璟难道又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你想和我打舆论战吗？我已经联系Ａ国做媒体的朋友写好稿件，国内的更不在话下，之后我会让陆昀章去联系警方，你可以尽情地往晟璟身上泼脏水，我不在意，只是一旦晟璟有事，我一定曝光唐继唯雇佣你做商业间谍，我听说他们公司最近资金链出了些问题是不是？”

　　他目光森寒：“左右不过是大家一起被拖下水，看看是谁先上岸，或者是谁先被溺死而已，你觉得呢？”

　　空气中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弦被扯进，谁都没有说话，安静得呼吸声都显得无比清晰。

　　突然，柯奈站了起来，回身去书房不知从何处翻出一个U盘，交到文仕棠手中：“这些是我和旭业总裁赵拓勾结的全部证据，我之后会去自首，保证不会牵涉到晟璟。”

　　“至于你说的人，我没有听说过。”

　　文仕棠并不怀疑那里面东西的真实性，甚至看都没有看一眼，只不赞同地摇头：“这么恨我，又能让你这么死心塌地，除了唐继唯，还能有谁？”

　　柯奈脸上浮出一种解脱的笑：“前东家，我说了，您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是因为别人做这样的事情，是为了利益，多少便有迹可循，而柯奈做这件事情，完全是出于自愿，所以拿不到任何有价值的证据。

　　文仕棠也笑，却无比悠闲：“那又怎么样？我要扳倒一个人，难道需要证据？”

　　他靠近柯奈，一字一顿说：“不需要，只要我想这么做，那就够了。”

　　起身的时候，他听到柯奈在后面低声道：“对于这件事我很抱歉，但是同时也谢谢您，和您共事的那段时间还是很快乐的。”

　　文仕棠的脚步顿了一下，声音透出一丝狠厉：“不必，只是劳烦你转告唐继唯，我会让他对自己做过的事后悔的，一切事情。”

　　两小时后陆昀章邮箱里进来两封邮件，一个来自文仕棠，一个来自牧唐那边的调查组。

　　他凝神看了一会儿，右手动了动，却忽然顿住，脑海里猛然涌现那天文仕棠浑身湿透的样子，鬼使神差的，他首先打开了文仕棠的。

　　那里面是赵拓和柯奈交易的证据，那边送来的东西内容大致相同，不过这一份是从赵拓那里撬来的。

　　不过牧唐这边的调查比文仕棠多出来的是，柯奈的背景是伪造过的，他在国外实际接受一个叫做MK公司董事长的资助上学，这家公司现在还在，只是换了掌舵人，三年多前，还曾经涉嫌侵犯晟璟的知识产权，但是因为证据不足，晟璟最终没有采取法律手段，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柯奈身后的资本，不仅和文仕棠无关，甚至可能和他有些未了的旧怨。

　　虽然如此，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这次时间和MK有关，不过MK公司现任总裁的身份却有些特殊。

　　这个叫唐继唯的人除了是公司的现任总裁，上任董事长的养子，同样是晟璟在国外起步阶段的最初创始人之一，这些却都没有出现在文仕棠的资料里，如果他也查到这些，却不告诉自己，那是想要隐瞒什么呢？

　　陆昀章还未来得及深思，方助理敲门进来：“陆总，柯奈已经自首了，现在警方希望您能配合一下调查工作。”

　　“我知道了。”

　　陆昀章拿起外套便向外走，电话响起，牧唐负责人问他是否要就MK那边的线索继续查下去，陆昀章给了肯定的答复，他倒要看看，文仕棠想要藏起来的是什么东西。

　　配合调查结束已经是晚上八点，陆昀章开车回了家，因为两人最近关系紧张，文仕棠基本没有回过家，他本没指望家里有人，没想到那人竟然已经回来了。

　　不仅在，还躺在沙发上，倚靠着抱枕睡着了。

　　陆昀章走过去，微俯下身，见他纤长的睫毛安安静静的垂落，耳畔传来浅浅的呼吸声，不知多少次感慨这人还是睡着的时候好，像是一个大家庭里的小儿子。

　　可文仕棠浓长的眉紧蹙着，似乎为什么事情烦心，陆昀章下意识伸出手去，就在指尖快要触碰到他眉心的时候，文仕棠忽然惊醒，陆昀章猝不及防收回手指，便见那人坐起身来，整了整有些褶皱的衣襟，之后才把目光放到陆昀章身上。

　　他刚从睡梦中醒来，声音微哑：“我叫人发过去的东西，陆总看到了？”

　　“看到了。”陆昀章点头，同时觉得自己似乎有必要解释些什么，然而又不知该解释什么，如他自己所说，若不是文仕棠主动找他，整件事情他原本都会等到一切调查结束后再定夺，而不是现在双方闹得这么难看。

　　沉默是被文仕棠打破的，他看着陆昀章，神情看不出喜怒，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绝对理智的上位者：“我知道，合理怀疑，合理调查。”

　　听到这句话，陆昀章恢复了无所挂心的笑容：“文董果然想得开，不过嘛，平白无故怀疑文董这么一遭，虽然是事出有因，我个人还是有些愧疚的，不妨……”

　　未来得及出口的话被打断。

　　“既然陆总出现在了这里，看来我多少可以自证清白了，所以这件事情……”文仕棠起身，“就到此为止吧。”

　　“到此为止了？”

　　他说完之后起身上楼，关上了卧室的门，看样子只是想补个觉。

　　陆昀章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人前两天气成那样，这会儿就轻飘飘揭过了？

　　可对方好像确实没有借此抽他一顿或威胁他点什么的意思，平静得让陆昀章心里发毛。

　　直到一个小时后，陆昀章终于明白这种感觉来自何处。

　　因为他洗漱完毕，想要回卧室睡觉的时候，却发现门从内上了锁。

　　他敲了敲门，里面毫无动静，锲而不舍地敲了不知多久，文仕棠把门打开，神情不耐地在他身上扫了一眼：“你做什么？”

　　后者大言不惭：“睡觉啊。”

　　说完就要往门内挤。

　　“去你的客房睡。”

　　对方冷冷地扔下这句话，随即甩了他一脸门板，差点砸到他的鼻尖，陆昀章一脸懵比又极不服气地拍门：“不是说了到此为止吗？”

　　隔着门扇传来文仕棠冷静的声音：“我说的到此为止，是这件事情到此为止，至于其它的，陆总既然这么喜欢客房，那就去客房睡吧。”

　　陆昀章没经历过这场面，顿时心里一凉：完了，这次是把二公子得罪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