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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与君侧 ...
一夜寒酥霜满头,无见光阴。
大楚宁昭元年,自孟冬始,这场鹅羽般的盛雪已下有足足两月,不见停歇,昏天暗地,此时距年节已不足一月。
离京城千里之遥百年难遇盛雪的锦州城也没能逃过这场天灾浩劫,因这一雪饥殍满荒。
整个大楚内忧外患,百年王朝岌岌可危。
不过大楚怎样,锦州怎样,这天下百姓如何,于阮锦而言都无甚关系。
于她而言,永安侯府的安危才是值得忧思的。
自从新帝登基,永安侯府过得如履薄冰。说来可笑,永安侯府还是新帝的母族。
阮锦起初也费解,从小到大父母护她在羽翼之下,不懂这些朝政的脏污,人心复杂险恶。
按照她爹娘的话,她本该寻一顶好的夫婿,福满一生,可不料受奸人所蒙骗设计,变成了现今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嘎……”
随着一声沉重的开门声,本就寒凉的屋内更添酥雪,并着那看不见摸不着却钻肌入骨的雪风,短短几刹那也是难挨。
那破旧的木门哀叫连连,似是在申诉着什么,倒是与这荒无人烟的锦州郊外相得益彰。
残旧不堪的屋内一眼能瞧个三五轮回,竟毫无挡风之物,唯有一床冷硬旧衾凌乱于木板床上。
借着暗沉的烛火稍稍能瞧见不远处窗牖前的人儿,单看背影,便了无生气,单薄得似是要随这风雪归于天地。虽如此,也不难看出其风华仪态。
要不是方才进来时看见自家小姐一瞬的瑟缩,春婵恐怕就要吓坏了。
“小姐,别想了,侯府会安好的,毕竟也是陛下的母族亲舅,哪里就能这么狠心,还有太后娘娘在呢。您得注意着自个儿的身子,否则侯爷夫人也是难安。”春婵端着药进来,看着阮锦愁靥,也不免多劝几句,宽慰着她。
对啊,还有姑姑在呢。
良久,阮锦从思绪中抽身,无波无澜,似冰水静淡的眸子终于转了转,总算是回了点儿人气儿。
未有言语,一如往常一般望着窗外那直挺于风雪劲风下的那几棵被积雪压弯了腰桂竹。
酥雪下,青竹已不似往年青翠,几片梢叶虚虚挂起,不知何时便会悄无声息化入雪土之中。
他人或许不知阮锦为何不顾风霜,也要看顾着这几枝桂竹,可自小跟着她的春婵太清楚不过了,无非就是睹物思人罢了。
春婵念及次此,不免心中一痛,若不是受奸人蒙蔽,小姐也不可能沦落至此。
“这雪怎的这样大?又弯着了。”
空静的屋内,喃喃声似有若无地随风飘过,又静悄无声。
近几日,阮锦总是睡得迷迷糊糊,半梦半醒,清醒的时间并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如这般独自喃喃低语,看着那几颗桂竹能看许久。
梦里她似乎看见了久未瞧见的人,他还是那样清雅,只是不爱笑了,浑身气度与少时截然相反。
他可是还在怨自己吗?曾经说了不好的话,也没能来得及道歉就匆匆嫁了。
可是他不喜自己,一点都不喜,甚至厌烦。
她记得当年归宁时远远地瞧见过他一回,那时他是怎么的呢?
太子妃暴病而亡,他求得恩典回京奔丧。那时他如同木偶,一举一动皆为无生气。
看见她时他亦如此,无情无绪,毫无波澜,如同陌路人。
一去多年,仿如昨日青空,旧人不见,家人不见,还余几分当年。
昨日夜里阮锦清醒过一回,见着几颗残留的青竹几欲垂地,便瞒着春婵把那青竹梢头的雪抖得干净,这才不过一日便又垂地。
昨日受寒已让她原本枯尽的身子雪上加霜,已无可奈何了。
到了末路,也不想折腾,平白拖累他人为自个儿担忧劳苦。
闻此喃喃之语,春婵强忍着悲意,端着药走过去,露着笑齿,憨俏着,装作不知,“小姐,喝药了,等病好了,奴婢陪着您回京。”
回京?可还能回去吗?
阮锦回过身来,凝着眼前装作笑齿的侍女心中更添凄凉。
许久,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药穿肠过,了无滋味。或已习惯,或常其味更甚者。
当年的阮四姑娘何等的娇贵,作为永安侯府长房嫡女,亦是独女,是被侯爷和夫人娇宠着长大的,每每入药都要侯爷夫人哄着就着蜜饯才肯。
不像如今,竟能做到面不改色。若是五年前,春婵怎么也不会想到。
“小姐,您好好休息一番,奴婢这就去柴房拾些柴火来烧着,能暖和些。”言罢,春婵便端着药碗要走。
“春婵,别忙活儿了,陪我说说话吧。”阮锦离了窗牖,再不见牖外青竹。
春婵应声,跟着阮锦身后护着她,时刻注意着。
阮锦余光瞥见,反而还笑了,“走这几步路,你家小姐我还是走得动的,何需你如此看护?”
或许是阮锦喝了药之后复了几分元气,现下还能调笑,春婵也松泛了几分。
本来也爱说爱动的小丫头也没了些许顾及,倒豆子般骂起了负心汉,“小姐就该多笑笑,那个宠妾灭妻的负心汉算个什么,居然把小姐赶到这个破地方,等咱们回了京告知侯爷夫人,看他们还能笑得出来。”
说到回京,春婵的眼中也多了些期盼,这话匣子愈发打开了,“对了,还有那个蒹葭,居然敢背叛小姐,也不得好死!”
阮锦倚靠着床头,憔悴的芙蓉面庞上挂这一抹淡雅的笑,好似春婵口中那些污糟事并非有关于她,她所遭受的委屈不甚在意。就这么看着……看着眼前鲜活的人儿……
眼皮子好重,似有千斤玄铁悬挂,怎么也摆脱不掉,耳边春婵如鸟雀般还在与她说着话。
“还有那个林霜贱人,也会得到报应的……”
屋内的烛火不知何时也暗了下来,春婵以为阮锦还在听她诉说,并未注意阮锦气息有何变化。还想把心中不忿倒尽,却被一声响斥打断。
“啪叽……”本就在风雪中颤巍着的木门被一股强力推开,似乎更加松动了。
“就凭你们?还想着奈我如何?简直是不知所谓!”
一衣着花哨华丽的女子盛气凌人地跨进屋内,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婆子侍女,个个随了主子,目中无人,满眼憎恶,这其中就有阮锦的陪嫁侍女蒹葭。
——
沧州。
一长身鹤立的男子,身披狐裘,伫立于内间。
外头落雪簌簌,时轻时重的啸声,砸在心头,忽而心头微颤,闷极。
这种感觉他在熟悉不过,当年护国公府出事时也是这般,那如今是又为何故?
这感觉强烈至极,倏地他想起了昨夜里那朦胧梦境,似乎是……是一女子在哭泣。
这下,眼前的舆图是半分都入不了脑,眉头紧锁,本来淡漠的人此时更显凌厉,浑身渗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冷冽得比这霜雪更入三分。
元重也苦恼,自家主子这一变,屋内的气温比屋外还低,在这添火还不如出去扫雪来得缓和。
若是多个人在侧与他一同受着还能好上一些,奈何这院子里就他与公子两人,再无活物。
元重微叹,手中的银碳有一搭没一搭的往碳炉子中扔,没轻没重,似乎还带了点怨气和不满。
几时又嘀嘀咕咕着可惜院中的腊梅,这时节烹茶极好,可惜公子已五年不曾烹梅花茶了,平时连瞧都不瞧一眼,光是蒙着自个儿的心了。
唉……
这几年,特别是四姑娘出嫁后,自家主子这脾气就越发的让人琢磨不透,阴晴不定,渗人得很,哪里还有当年盛京第一公子的温文尔雅。
“不想呆就滚出去,在这碍得眼睛疼。”
周晏清心中有事,不再盯着舆图看,转头又瞧见元重像是朝着火炉撒气,嘴里还念念叨叨,气不打一处来。
“……”
元重也怪可怜的,方才还念叨着哪天去寺里给自家主子求个佛保平安,这下佛也不打算求了,哭丧着脸滚去外面扫雪,也算是得偿所愿。
刚拿起扫帚,又一声浸了冰水似的勃然吼声随后追来,“滚去把樊先生请来!”
“啪”一抔雪自梅梢惊落,砸在元重的额顶,凉意瞬间入侵,全身颤粟。一溜烟的功夫已不见功夫,跑得比月精还要快上三分。
院中余留一扫帚孤零零斜躺着,几瓣腊梅坠落,院内又复然无声。
……
此时内间炉火鼎盛,香炉中缕缕清香盘桓自梁上而去,茶香四起,缥缈虚度,是难得的静土。
“子竹公子这茶煮得愈发纯青,老夫是自愧不如啊。”
樊先生抚着几缕白须,吟笑看着周晏清烹着清茶。
子竹,周晏清的字。
人如其名,身如青竹,疏朗劲节,凌傲不阿,铮铮铁骨,清淡高雅,不尘不染。
这是当年护国公为爱子弱冠早就取好的字,待到弱冠时会正式授礼,涵盖着护国公对爱子的殷殷愿心。
可惜没能亲自授礼其爱子,以至于当年的小将军周晏清性情突变,周家家破人亡。
“樊先生说笑了,得您老这般盛誉,子竹这茶也不算白煮这么些年。”
周晏清不紧不慢烹着茶,一身月白锦袍似天上君子不可窥视。
一如五年前那般清润如玉,浅笑相宜。
樊先生仰笑几声,收了闲话,论起了方才周晏清所提之事,“你刚才所提之事还得细细思索。这是一场冒险,一旦功败那这五年的忍辱负重,潜心筹谋将会付诸东流,周家真的就万劫不复了。”
樊先生并不赞同周晏清急功近利,虽相差一月,却截然不同,若等到年节时才可万无一失,毕竟现今大雪封山,余下兵力根本不可能近几日便到达京郊。
这万一功败,则无援救之兵,也无任何保障,光靠京畿营那五千兵力想控制朝廷,直取昏君狗命太过冒险,到时功亏一篑,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
周晏清笑而未语,把火候恰好的新茶奉向樊先生,“您尝尝这茶如何?”
樊先生不知何意,浅啜一口,应道:“甚好。”
答着,又看了眼周晏清,又细细品味一番,遂追答:“似乎与以往又有所不同,淡中有香,苦中有甜,清冽宜人,更苦更香更醇,极好极好。”
周晏清掸了掸宽袖,正身而坐,清尘隽永,在袅袅茶气中暗涩不清,如避世仙君破浊而来。
那双乌墨般的眸仁色泽光亮灼人,让人琢磨不透,像是那乌云黑墨一瞬间搅在一起,合拢聚集,形成屏障,要命的窒息,让人望而生畏,可是却眉眼含笑,浑身气势混然天成。
“今次,我加足了火候,比于之前循规蹈矩变了法子,这一招不慎这不可多得的翠落清茶便毁于一旦,便也没有这茶香了。”
周晏清捻起几片茶叶,言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樊先生哪里还没懂周晏清的意思,无非就是坚持己见,提早一月便要拿下盛京。
近些年来,周晏清的性情大变,根本没什么耐心多言,所说所做之事尽雷厉风行,现下多说了这么多废话已是给足了樊昀尊重。
再说之言也多加了几分不耐与压迫,“先生多虑了,加上巡防营的兵力,拿下盛京,报我周家之仇绰绰有余。更何况,谁说我神机营就一定会被风雪所挡?还是说先生信不过子竹?”
京华第一公子,少年将军之能谁敢测疑,今下大楚已危机四伏,若要救,也只有与新帝誓不两立的周晏清能做到。
樊昀思及此,虽还有所虑,但也不便再阻,宽心许多,遂又笑得开怀,“是老夫眼皮子浅了,比不上小将军这般勇谋无双,此事便听将军所言,属下这便运作,全凭将军吩咐。”
不是子竹,不是公子,是小将军。是那个名满大楚的小将军,马尾摆荡,盔甲身披,旌旗高扬,意气风发的小将军。
是也不是,都回不去了,皇室之人都该死了。
周晏清已经风轻云淡多年,不曾想今日莫名而至的不安之感加上此时一个少时的称呼便勾起了内心煎灼的悲痛家恨,骨子里的嗜血一瞬迸发,难以抑制的念头乍起蔓延。
雪落无痕,内室已安静如初,元重躲得远远的,扫着梅下残雪,悉心照料着院中自家公子都没放眼的腊梅。
虽不解公子为何孤注一掷,却不敢多问。
大厦将倾,雪压满头,谁又活该,谁又无辜。
周晏清,字子竹。
护国公为他最小的儿子取的字,早就在叫了。但是弱冠时才会真正的授礼,这也是父亲对小儿子的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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