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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我不过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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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几天过去,杳无音信,华唇尹赶走老人的流言却被传到网上,一起流出去的,还有几段视频和照片,华唇尹在冬令营时,不守课堂规矩被老师呵斥罚站,视频把李崇的脸遮住了,做了点处理,让那个站起来对着老师大放厥词的人看起来像华唇尹。
李崇看到视频,差点暴走,直接冲上高三,华唇尹拦住了他,把杯子一递,示意:安全栓。
李崇好不容易安耐下来,接过了杯子。
这之后,陆续又有所谓匿名同学爆料,说他抱有钱人的腿挤走参赛名额,专打小报告,还参与斗殴,随便糟践别人送的东西。
一时间,当年沉寂下去的新闻又被提上来:被幸存者养大的英雄之子心术不正,成了白眼狼。
华唇尹不在教室时,各种议论声不断,他一进教室,立刻安静,眼神交流不断。
华唇尹却能在这样明显的氛围里,面不改色,一如往常地管理和领读,依旧对待所有人都温和有礼。
李崇听到有人小声说了句:“这也太能装了,以前还真没发现。”
先打破这种氛围的是班花,她质问华唇尹,上学期她给他的风油精,是不是被他扔了,有人拍到了,就扔在厕所。
华唇尹回忆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个东西:“对不起,因为我对风油精过敏。”
班花:“过敏你为什么要收呢?”
华唇尹:“抱歉,我不想抚你的好意。”
班花从抽屉拿出一瓶风油精:“你现在涂,过敏了我就信你。”
华唇尹沉默了一会儿,刚要去接,那风油精就被抢了。
李崇:“你是不是有病?过敏会死人你不知道?”
班花一抖,忽然就哭了:“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不行吗,你要是不喜欢,就别表现出那个意思!别对谁都一副热心样!”
华唇尹刚想道歉,就被李崇拉出去了,一路拉到天台。
两人都没讲话,半响,华唇尹道:“我不过敏。”
李崇:“我知道。”
又一阵沉默,华唇尹道:“是我的问题,以前,太想表现得完美了,可我原本,就不是完美的人。”
网上流言的发酵,在找到那两个老人的尸体后,到达了顶峰。
两个痴呆老人死在沟里,警方推测是走着掉下去的,那一片沟特别多,痴呆老人本就有方向问题,再加上谵妄等症状,警方判定死于意外。
舆论瞄准了“赶人的白眼狼英雄之子”。
华唇尹这几日轮轴转,操办葬礼,出殡,接受记者和警察的询问,却坚持每晚都回学校上晚自习。
他的袖口上别着黑布,坐在座位上心无旁骛地学习,同桌挪开了位置,离远他,同学窃窃私语觉得这班长不正常,家里都这样了,怎么还有心思学习,这样的人太可怕了,没有心。
放学了,华唇尹做好卫生,再火急火燎赶回去继续处理葬礼。
出殡那天,李崇也去了,他看着华唇尹从枕头下拿出两笔钱,那里贴着十四笔钱,方方正正,十四笔分开放置,华唇尹说:“给他们存的棺材钱。”
李崇不知该说什么。
他每晚,都枕在这些棺材钱上睡觉。
出殡下葬后,华唇尹捧着牌位回家,路上许多人看着,还有媒体在跟拍。
进门,关门,还剩的十二双眼睛又望了过来。
李崇觉得不舒服极了,他从第一天来就受不了,这些沉默的视线恍若实质,拘在身上,华唇尹的一举一动都被这么看着。
华唇尹把两位老人的牌位,摆在父母的牌位旁边,燃香,跪下,磕头。
李崇站在边上,看着那四块牌位,人死了两个,但视线的数量没变,这两双眼睛,不过是从地上,去了天上,华唇尹依然被注视着,甚至更沉重,门外,还有无数双眼睛。
这一刻,李崇忽然体会了华唇尹的窒息,那种厚重感几乎要将他压垮,他难以想象这么多年来,华唇尹是怎么活过来的,在这么多眼睛的注视下,一步都不能错。
这太可怕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生,他才17岁。
看着那两块新增的牌位,李崇忽然就觉得,他要失去华唇尹了,像失去母亲那样。
门外的敲门声不断,记者想进来采访老人。
李崇几乎要冲出去大骂,这还是人吗,华唇尹已经忙成这样了还要来烦。
华唇尹却大大方方地出去,温和地请人进来,记者直奔坐在外面的几个老人,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李崇甚至听到有记者在怂恿老人:“没事的,您说吧,那孩子平常怎么对你们不好,我们能给你们伸张正义的,有没有多让你们干活?您点头就可以了。”
李崇握紧了拳头,华唇尹拦在他面前,守在角落,安静地听着。
他看着华唇尹的模样,忽然想起那几个高三生说的话:像鹌鹑一样蹲好了。
李崇鼻酸了。
一个大爷忽然起身,拿起扫把,开始赶记者,记者吓了一跳,完全不明白刚还看着垂暮的老人,怎么就炸起来了。
华唇尹和李崇也傻住了,这大爷平常只是坐在那,一声不响,几乎要被忽略,此刻忽然雄起,颤巍巍地拿着扫把,抖着手一路把那记者打出去,一下一下,拼了老命般。
记者惊叫着被赶出去了,大爷关门,上锁,放下手里的扫把,歇了歇,才往回走,步子很慢,完全没有先前赶人时的力道。
华唇尹连忙上前扶他,慢慢扶到角落里的老位置,坐下,大爷看着华唇尹,脸上没什么表情,如以往那般木讷,他努力地抬起了手,想拍拍华唇尹,却最终没碰到他,似是嫌自己手脏,只是用目光,看着他,点了点头。
从出事到现在始终淡然的华唇尹,红了眼眶。
大爷什么都没说,李崇却好像听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