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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显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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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渊拿帕子擦了一回脸,又想起了那个衣角,他也想起了陵光之前说当再次见到同样的衣角时,也许状纸就会显字了。
他就拿手中的帕子去擦拭了那状纸。
不知为何这块帕子能叫字显形,但已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瞪大眼睛,只觉那上面每一个字都叫他血管暴涨。
杨氏所告之人,正是那位无法无天的骠骑大将军,在今日的事情发生后,字迹就显露时,陈渊已有所猜测。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断断不能接受这字字血泪的描述。
那位大将军欺辱杨氏致其有孕,杨氏欲状告其所为却招致杀身之祸,被将军亲手溺死在水中,杨家父母书写这一纸血字状书,却没能有机会递到京城。
陈渊握紧拳头:“这人也太狠毒了,将军有什么了不起,天子犯法还要与庶民同罪呢!”
他捏着状纸就跑了出来,走到院子里,一阵凉风吹过,方反应过来自己冲动了,他现在能去找谁算账?
但心境难以平复,他站在树下抚着心口。
梁承端着药碗过来,见到他连忙道:“怎么起来啦,快回去躺着。”
“小王爷我跟你说,你不知道,那个骠骑将军……”他咬牙切齿,要拉着来人说话。
梁承正好也有话说:“对了,说起大将军,我其实……”
“好吧,你先说。”陈渊还没组织好话语。
梁承低着头道:“我已经叫他们回去告诉大将军了,不许动你的房子,你……你别生他气了啊,我是没办法帮你去找他报仇的,在京城的时候,也就他对我好,其他人道我是王爷,他把我当成孩子,我只在他那里感到些许温情。”
陈渊紧锁眉:“可他不是好人啊,他很狠心的。”
“他常年征战,要是不狠心,早就没命了吧,沙场自有生存的规则,咱们这些纸上谈兵的,说他狠绝,岂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说的不是这回事儿。”梁承将状纸往面前一横。
还没打开来,却碰翻了药碗,刚熬好的药汤全都洒在梁承的手上,他痛呼着起身,在院子里上蹿下跳。
陈渊这才想起来,这个京城来的小王爷,未来的天子,今天亲自下厨煎药。
这辈子都没做过吧。
他深吸了口气,将那状纸往身后一藏,好吧,我不叫你看这些了,但……那人对杨家所做过的事情,绝不能原谅。
藏好后走过去,拉起梁承的手:“我给你上药吧。”
连着数日雨下不停,十一月初八,是个黄道吉日,但天灰蒙蒙的,街上行人不多,有人闲谈:“骠骑将军回来到底是祭祖还是给自己建生祠啊?”
“他眼里哪里有祖宗,为自个儿来的呗。”
“小声点,别被听见……”
陈渊听到了这话不放心,仍决定要去城外看看,这一回他没有冲动,先回家跟几人说了说。
自是要一并过去看的。
虽然下着雨,城外还是有不少人,仍穿着蓑衣,里面套着官服,只有一人未着蓑衣,他一声戎装,由旁人帮他打着伞,样貌不差,面容明明很清隽,眉目都是好看的,只是常年沙场征战,肌肤稍显黝黑,却又有着特别的刚毅。
当朝骠骑将军年近耳顺之年,但他看上去要比实际岁数年轻健壮,梁承知晓他再年轻一些时候的样子,若是换下这一身盔甲,卸下冷峻的表情,能叫京城一众女子倾心。
可是一个眼神,一句话,又都能叫人望而生却。
但陈渊并不怕,陈渊来到时火气都冒到头上了。
他在家里养伤这几日,生祠都建好了,仍是在他的房子这儿,以前的屋子都拆掉了,做成了庙宇的形状,里面甚至还摆好了那将军的塑像,盖着红布,等着在吉时揭开。
没人知会,也没听从小王爷的命令,小王爷很没面子,但他没有王爷架子,不是不愿,而是不敢,这个手握绝对兵权势力遍布朝野的大将,就连皇帝也对他礼让三分。
将军正往祠堂里走,对着自己的塑像拜了几拜,伸手上去揭开红布。
大概所有人都过于专注,没留神有人突然闯进来。
陈渊跑进来什么也不管,他挑最重要的,跳上祭台一把将那塑像推倒,整个过程迅雷不及掩耳,待将军和一众兵卒反应过来时,塑像已轰然倒地,砰砰摔成几半,砸得地面恍似一颤,呼啦啦飞溅起一片尘埃。
那塑像的头咕噜噜滚到陈渊的面前,他惊得后退了一步。
这时候兵卒的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恼羞成怒的骠骑将军也掐住了他脖颈,眼中透着狠意,将他往上提。
陈渊的脸憋得通红,却不甘示弱以同样狠戾的目光注视着眼前人。
陵光亮了术法,他其实还是隐藏得很好的,只是袖中一道流光落在将军手腕,将军便突然若被灼烧,猛地松了手,陵光又勾了一下手指,陈渊的身体不由自主往外退,一直退到他怀中,他把人接住后,确认没有受伤,又松开他,伸开手挡在了他的身前。
但玄庸看得清清楚楚。
有几个兵卒喊道:“这小子就是上回阻挡我们的人。”
那骠骑将军虽是凡人,可他见过世面,他知这里有高人在场,没叫兵卒们轻举妄动,只缓步走出,才要说话,一眼望见梁承,脸色变了:“王爷您怎么在这里,快到微臣这边来,快来。”
梁承不动,往身边一引,就站在原地喊:“这些是我的朋友,大将军你选的这地方是我朋友的家,一个地方不是好找得很,你就别动人家的屋子么。”
将军疑惑了下:“您朋友的家……这是微臣的家啊。”
“什么”
“微臣在参军之前,就跟我爹我娘住在这儿啊,这……以前湖边还没亭子呢,那湖上的木桥也是完好的。”他抬手往雾蒙蒙的湖水上一指,“微臣在此住了十数年,父母不在后鲜少回来,不想,竟被有心人鸠占鹊巢。”
他的目光又盯向陈渊。
梁承回道:“不管你们谁在这里住过,其实一间茅草屋而已,没必要争夺啊。”
陈渊心一凉。
却听梁承继续道:“可是,这屋子是陈渊他姑奶奶留的,这儿是陈渊暂避鄙夷白眼的一个归宿,也是他对姑奶奶的念想,大将军你就不要为难人了好么?”
将军疑惑道:“这儿亦是微臣的念想。”
又道:“微臣此次来,除了要祭祀,也是接王爷回去的,烟城是微臣的家乡,微臣对这儿地形算是熟悉,当初王爷想出来玩,微臣只敢许王爷来此地,并安排本地府衙保护,但烟城不大,想来王爷应该玩好了,咱们就尽快启程回吧,这民间……不三不四的人太多了,微臣实在担心。”
他的目光往这一行人身上打量几个来回,仍是没敢动手,只道:“王爷,微臣先着人送您去驿站休息,待这边的事情办完了,就回京城。”
说完便有几人上前来,朝梁承做了恭请的姿势。
梁承将他们的手一推:“我还没玩好,不回。”
将军蹙眉:“王爷……”
梁承道:“我是来跟你谈这屋子的事儿的。”
将军面色一凛:“都说了这本就是微臣的地方。”
“你的地方,谁给的脸?”梁承还未回话,忽而一女子的声音传来。
众人回首,竟见秦家医馆的秦掌柜与夫人撑伞而来,秦如砚挽着母亲的手,也在旁边,另有医馆里的伙计,好像还有几个是周边邻里,拿着斧头棍子什么的,俨然一副要打架的模样。
众人皆是一愣。
想不出他们一家三口为何要来出头,这事情跟他们扯不上关系啊。
唯那将军一惊,讶异过后,微笑道:“好久不见。”
不知他与谁说话,但答话的是秦夫人,妇人一改温和面容,厉声道:“这是我爹的房子,你敢动一个试试。”
“又来一个抢房子的?”玄庸也听糊涂了,这间茅草屋真有宝物?
陵光从陈渊的伞下走过来,及时在他耳边道:“她爹是当年陆子安的随从小袁子。”
“原来是他。”玄庸想起阿心之前好像是说过,小袁子那时候为了照顾陆卿和,在城外盖了间屋子住过一段时间。
他点头,把伞往旁边挪了挪,挪了一下,又笑着摇摇头收了回来:“这么说,屋子是小袁子盖的,应该算是小袁子的,现下归属于秦夫人。”说着又一皱眉,“你怎么知道秦夫人是小袁子的女儿?”
“上回秦夫人单独留下我,与我说的。”陵光按住他的伞柄,也往自己这边挪了挪,“您既要帮我遮雨,为何又收回去了?”
“他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玄庸便将伞柄靠着他,“我以为你不怕雨。”
“秦夫人大概……觉得我跟小袁子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很像。”陵光没有说谎,继续道,“虽然我皮糙肉厚,这个时候的雨打在身上很凉,我还是怕的。”
“我没有说你皮糙肉厚的意思。”
“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
玄庸又笑,再将伞往他身侧挪了些许。
那将军面对秦夫人的斥责,一点儿也不生气,甚至面上还带着十足温和的笑:“妹妹,你爹的房子,不是我爹的吗?”
众人立时一阵窸窸窣窣,有窃窃私语之声传来:“秦夫人是骠骑将军的妹妹,从来没听说过啊……”
玄庸也道:“小袁子原来还有儿子?”
陵光回:“这我不知,秦夫人压根没提。”
“看样子他们兄妹关系不好,不提也正常。”
然而就连秦如砚都一脸惊愕,望着她母亲:“娘,您与这人是兄妹啊?”
秦掌柜是知情的,他没有惊讶,却对他女儿不敢置信的表情十分吃惊:“砚儿你怎么了?”
秦如砚道:“这人手上可沾了诸多亡魂,阴气重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