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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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织田作之助的葬礼，葬礼并不隆重，据说是他的友人筹办的。他生前好友不多，同事也多是泛泛之交，走完流程后便站在灵前象征性地缅怀一阵，放上一束花。他的照片被印成黑白的，框在系了黑纱的相框里，面无表情地坐在桌上，看着面前的蜡烛静静地烧。
幸介站在人群外，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如此多的黑手党，每每他吵着要去看织田作工作时，总是会被拒绝，次数多了，织田作连黑手党的日常小故事都不对他讲了。为什么要拒绝呢，明明就很厉害啊？
他看站在门口，在看着来往的人群，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这就是黑手党么？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西装，神情肃穆，腰间别着枪。他想同他们谈谈织田作，可是他又犹豫了，那是织田作从未带他去过的，他不曾了解的世界。是因为枪么？不，还有别的。而他们看到他时，不，他们没有看到他，他是同门槛，同桌案，同石凳一样的东西。
他是想加入黑手党的，尽管织田作和大叔一直反对。两年前，他看着爸爸妈妈死在了流弹下，是织田作在满是炮火的横滨街头救了他，是大叔收留了他，没有武力就什么都办不到。但是现在他们都死了，咲乐也死了。优、真嗣、克己同他站在一处，局促地看着这个属于黑手党的世界。这是他仅剩的家人们了，可他们会怎样呢？
幸介开始思考，他两年前就该思考的问题。
他该去加入黑手党的。
真嗣啜泣着，擦了擦眼睛，泪水不住地往下流，他和咲乐年纪相仿，平时也最是要好。在他们出去玩时，他们这些大孩子跑在前面，追逐打闹，而真嗣总会留在后面，牵着咲乐的手，两个人慢慢地跟着。
咲乐不在这里，她和大叔已经下葬了，他们不属于黑手党。在昨天，他们几个孤零零地参加完简陋的葬礼，看着他们那小小的盒子，被埋进了土里。旁边是织田作的位置。
所以，为什么是他们死了呢？为什么是咲乐死了呢？她还那么小，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做。不该这样的，他们应该永远在一起，和织田作和大叔，一直一直在一起生活。若说人因犯错而死去的话，咲乐又做错了什么呢？她是无辜的，她应该开开心心地长大，作为他最小的妹妹。
为什么会这样呢？他至今无法理解，大脑像是因过量的信息而坏掉了一样，机械地听从‘太宰’的话躲起来，然后机械地听着‘太宰’来宣告死讯。
“织田作死了。”
“什么？”
他在说什么？
“我说，织田作死了，”他看上去有点疲惫，平静地重复了一遍，补充道，“咲乐也死了，在前天。”
这是什么？
那个叫‘太宰’的在说什么？他不是说了会没事的么？
那个人是织田作的朋友，在他们被寄养在老板店里后，他有时候会来店里找织田作，顺便看看他们。他不喜欢他，他会和他们抢织田作，明明织田作是他们的吧！他还会在他们捉弄他时露出可怕的表情吓唬他们，那唬人的气势把他们吓得扑到织田作身上，哇哇大哭。然后他就在旁边笑得好大声。他从织田作怀里探出头来，就看到他的那张嘲讽脸。一想到他竟然被这种人吓到，就好气。
“太宰，你吓到他们了。”
织田作拍着他的背，他把眼泪糊在他身上。优挂在织田作身上，真嗣挤着他，克己躲在织田作身后。
“哎——真麻烦，好啦，别哭啦。”
太宰换了副表情，摆出活泼到夸张的样子来。那时候，他又不觉得他可怕了，甚至有点好欺负，随便一句话就乖乖就范。既然太宰是黑手党的话，那么等他加入组织，就收来做幸介大人的部下吧。
太宰知道后爆发出了一阵狂笑，什么嘛，他要生气了！他决定讨厌他。
是的，他决定讨厌太宰治。是他接走了咲乐，是他说了会治好她，他们才把咲乐送去黑手党的。要是那天送去了别的医院，咲乐是不是就不会死了？明明上车的时候咲乐还好好的，还笑着和他们告别，他们给了她礼物，约定了要一起过明年的生日的。
他看着屋子那头的灵堂，织田作的照片孤零零地摆在那里。
那一天，为什么咲乐会死呢？
蜡烛悠悠地燃烧，空气在燃烧，织田作的脸扭曲着，他感到窒息。
“我出去一下。”
这是黑手党的地盘，接近总部的地方，他此前从未靠近过这里。出来后其实也没地方可去，他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吹了会风，空气再次被吸入肺部，他又活了过来。该回去了，他突然感到好笑，他莫名其妙地感到难受，就那样把真嗣他们留在了那里，太糟糕了。他已经是大人了。
幸介拍了拍脸，站起身。就在这时，他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那是某个少女，明明是上课时间却出现在了这里。她没有穿着学校的制服，整个人包裹在黑色的布料里，头上还装饰着黑纱，难道——他闪过一个想法——她也是来吊唁织田作的么？
“你是？”
“好久不见。”
少女走到了他面前。在看清那张脸后，幸介认出了她。
“啊！是那天游戏街的那个！你也认识织田作么？”
她与那天完全不同了，不止是服装，还有别的他说不出的什么，有什么东西被改变了。
“是啊，”少女笑了笑，将头发撩到耳后，“我认识他啊。”
“所以那天你是认出了我们么？是因为那个才找的我？你直接说就好啦，织田作的朋友也是我们的朋友嘛。”
“不是的，不是朋友。”
“那你？”
“因为要把炸弹给他啊。”
她加深了笑意，那笑容就像是凝固在那张脸上似的，令他感到不适。
“什？”
“炸弹哦，”少女弯下腰，与他对视，“我不是给你了么，硬币炸弹。”
“你说……什么？”
“你已经想到了不是么，就是你给那位小小姐的礼物啊。”
那一天，为什么咲乐会死呢？
——是他亲手把炸弹塞到了她手里。
应该被炸死的是他才对。不，不是他的错。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杀死咲乐！”
“那为什么织田要杀死父亲呢？为什么干部大人要杀死哥哥呢？哪有什么为什么呢，因为他们想杀啊。你在两年前就知道的吧，没有力量就什么都办不到，而暴力向来为所欲为，”她凑近了，在他耳边低语，“就像你，在想着要杀了我吧。”
“所以你就！就因为这种理由！把咲乐还来啊！”
不是他的错，都是这个人，是这个人杀了咲乐，都是因为她，都是她的错！！幸介猛地掐上了她的脖子，少女搂着他的脖子，抵着他的额头。
“是啊，杀了我吧。”
“你该死！”
“嗯，我该死啦。”
“岸山——！！”
有人在叫她。
枪响了。
国木田独步奔跑着，穿过街巷，拨开人群，生平第一次地闯了红灯，乱步先生的话萦绕在他耳边，你要快一点，再快一点，岸山惠就要死了。他疾速狂奔着，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必须要尽快到达那个地方才行！
他抄了近路，在心中对人说了声抱歉，从院子里翻墙而过。在跃出墙头的那一刻，他看到了让他心跳停摆的一幕。
一名黑衣男子，正对着岸山惠举起了枪，而岸山对此一无所觉，还在拥抱着一个小孩。
“岸山——！！”
——独步吟客·铁线枪！！
他迅速地从怀中掏出手账本和原子笔，在纸上写下‘铁线枪’三字。他的异能‘独步吟客’能将写在手账本上的不大于手账尺寸的物品具现化。他一直不太喜欢这个异能，那是仿佛作弊一样的能力，只需动动笔便能满足欲望，人若是能太过轻易地得到一切，便会不思进取。头脑会变钝，身体会腐朽，最终什么都得不到。这难道是人该有的样子么？这份能力是诱惑，是考验，他作为一个老师必须要做到以身作则，拒绝诱惑，一切捷径都是歪门邪道。
异能能具现化数学猜想么？它只会使人堕落。
——那么他又为何要随身携带着手账呢？
乱步先生那仿佛看透一切的碧绿瞳孔一闪而过，纸张从手账上撕落，在他手中化作了一把铁线枪。金属的枪身，沉重的手感，毫无疑问，这就是货真价实的铁线枪。他瞄准了那名男子手中的枪，按下了扳机。
钢索朝那名男子弹射而去，迅速地飞过十余米的距离，打到了他手上。国木田松了口气，却看到铁线枪蓦地消失了，右手猛地一抓空，纸片从他手中滑落。男人丝毫不受影响地开了枪。
“怎么……”
他的脑中一片空白，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在寂静的世界里，岸山的背部涌出刺目的鲜血。她像是折断的树枝那样，安安静静地倒了下去。
‘砰’
那巨大的枪声终于在他的世界里炸开。
“啊啊啊啊啊啊！！！！”
“恭喜，你还是如此的……纯洁而……无辜啊。”
少女呢喃着，倒在了他身上。
幸介跌坐在地，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他抬起头，越过少女的身体向前看去。
太宰治恹恹地看了眼尸体，就像打碎一个酒杯那样，丢掉了枪。
“太宰……治？”
他抬起眼皮扫了眼他，那冰冷的视线冻得他浑身发颤。
不，他没有看他，他清晰地认识到了，他再也不是那个，讨厌的、好欺负的，织田作的朋友了。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 1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