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生女友谈恋爱的正确方式》祈艾

8、仿生人会被爱

　　P1524偷偷把孟燃的话记录下来，发到了仿生人论坛上，并开了一个询问帖：

　　《我做错了事，主人不怪我，也不让我帮忙，我该怎么办？》

　　P1524也不想离开主人，可是请社工仿生人的花费很高，她前几天管理主人的账户时，发现主人的钱都用来购置珍贵金属与高级系统，余额并不多，只够店里下个月的运转经营。

　　主人为什么宁愿花这么多钱，也不愿意让我帮忙？

　　发到论坛的帖子很快就有了回复，前面大部分是一些T、U字母打头的三四代仿生人，他们回复的重点都是：

　　“帖主竟然是P代仿生人！”

　　“帖主的系统还运转正常吗？”

　　“好奇P代最古仿生人是否还能生活自理……”

　　翻到下面，才有以R、S打头的初代仿生人认真地回答了问题：

　　“很正常，我们毕竟年代久了，我的主人平常也很呵护我”

　　“你的主人说不许你自责，就是字面意思，你的主人没有怪你”

　　“好有爱的主人，我的主人生前也说过这样的话”

　　而其中有一条回复，内容与他们都不一样：

　　“P代仿生人是唯一拥有最完全人类情绪模拟系统的仿生人，你就像是人类到了二百岁。相信我，你的主人一定很爱很爱你，才几乎是逆天而行，照顾你到如今。”

　　爱我？

　　主人爱我吗……

　　一想到这里，不知从哪里引发了乱码，突如其来地冲断了P1524的运转进程，把她的思绪带到了一个不同于数字的、极为玄妙的空间里，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酸酸胀胀地布满了她的感觉系统。

　　P1524不自觉按了按胸口，又奇异地看着自己的手，她没有心脏，为何不自觉地去按胸口？

　　这种不属于初识情绪的感觉体验，她不是第一次遇到，而以往的每一次情绪突变，都有病毒从乱码里滋生，继而将她的程序运行到全盘崩溃。

　　她下意识就想开启病毒自查。

　　可是这一次，乱码并没有破坏她的程序，反而以一种温和有序的方式改写她的代码。

　　改过的代码排列组合成一道道从未见过的新奇数据，又悄然隐藏在海量的正常代码之下。

　　P1524感觉自己在隐秘地看着一个新生婴儿抽芽长大，过程漫长，却让她不忍去破坏婴儿的生命进程，直到他生根发芽，成为自己体内休戚与共的一部分。

　　但现实里真实的时间只过了两分钟，孟燃还在寻找合适的社工仿生人。

　　“我帮主人搬东西去。”P1524匆匆撂下一句话，带着T690离开了大厅。

　　T690的表皮在P1524的攻击下已被高温溶解，P1524把他放进盛满清洗剂的玻璃缸，开始准备起孟燃要用的工具。

　　孟燃晚了半个小时上楼，她安置好了老妇人，又把最近店里的事情安排好，来到三楼准备工作。

　　望着门内P1524忙碌的身影，孟燃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她已经多年不参与仿生人的制作了，而仿生人甫一出生就安装了自我成长程序，十几年过去，仿生人技术发展日新月异，她是不是也需要实习进修一下？

　　尤其是她还想把P1524再升级一下，可是现在市面上流通的系统大部分比较低级，孟燃实在是看不上它们，也许国家仿生局有内部自用的高级仿生系统，可以借着在仿生局进修的机会扒几个系统……

　　P1524感应到孟燃的存在，停下动作转身回头，孟燃的身影在门框的阴影处，看不清面容，她刻意放低了声音试探道：“主人？”

　　声音很轻，像一支布满细小绒丝的羽毛，飘落在孟燃耳边，又不断地游动轻颤。耳内敏感的神经一触即发，通电般化为酥麻的电流钻入大脑，犹如烟花乍起，彻底打断了孟燃的思绪。

　　要命了。

　　自己当年为什么要设置出这种音色和音调。

　　孟燃摸了摸耳朵，不自在地转了下脖子，耳朵里响起了幻觉般的嗡鸣声。

　　她记得当年自己嫌弃仿生人的模板声音千篇一律，没有特色，便把现有模板音色拆分成一百多个音素，把不同音素按照不同比例配比在一起，实验了上千遍配出来这一把好嗓音。

　　P1524的嗓音是以少年音为底色的，又微调到温柔优雅的基调，孟燃弱化了P1524嗓音里的女性高频音，所以即便没有刻意去加入磁性磨砂音，却意外收获了低悦动听的撩人效果。

　　对了，她还不连续地熬了四个通宵，从无数声优的各类笑声里拧出一点笑意，废了几套不兼容的声音系统，编入了P1524的嗓音算法里。

　　孟燃一向喜欢古东方以温润为美的审美，她希望听见P1524的声音时，脑海里浮现的景象里，含笑的P1524既有旭日初升的高贵而温暖，又有月映清辉的清和而明亮。

　　这些她都做到了，只是P1524平日里很少低声说话，但凡P1524压低了嗓音，孟燃就感觉声音仿佛贴近了耳边炸响，醉意上头，浑身过电一样酥麻起来。

　　当年她怎么没意识到P1524的嗓音如此特殊呢？

　　只是一想到这样的声音被杨澍听了八年，杨澍还逼迫P1524用这样的声音说过情话、喊过主人，甚至还逼着她哭过……

　　孟燃面无表情地低下头，下颌绷出了冷硬的弧度，在P1524看不见的地方用力咬紧了牙，直到脸颊的肌肉开始泛酸，才慢慢纾解开心里的苦闷感。

　　懊悔与心痒像两条头尾相连的小蛇，彼此啃噬吞咽，连皮带肉地自我消解，才避免了四处喷溅的毒液腐蚀。

　　她这些年，到底错过了多少……

　　没有发现孟燃的异常，P1524双手拿着一台先进的智脑站在屋内，与孟燃相隔着一段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的距离。

　　P1524手里的智能里是目前市面上可见的所有系统，她发现T690头部材料并不属于常见材料，而是一种不属于正常金属的特殊合金，自带电波与磁场，便也搜集了以往有关异类合金的全部资料，一起存入了智能里。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P1524姣好的面容上，一剪眸光如水般沉静安然，一直在无声注视着孟燃。

　　恍惚间，像是沉默中的无尽关注，P1524的姿态安静又率然，似乎在以一种守护的姿势沉默着，仿佛已经做惯这个动作很多年。

　　两人各怀心思，彼此默立了很长时间。